兄妹兩個折回去時,卻沒看到沈九娘與徐抱墨在說話——因爲徐抱墨已經走了。
但沈九娘依然站在原地,戀戀不捨的目送他背影。
她眼裡那份迷戀與沉醉真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盛睡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盛惟喬的表情,見這妹妹先是皺了眉,繼而嘟了嘴,跟着察覺到他視線,立刻兇巴巴的瞪了過來,喝道:“看什麼看?!”
“大喬?”盛睡鶴還沒回答,沈九娘卻已被驚醒,慌慌張張的轉過身,耳畔的葫蘆墜子一陣猛烈搖晃,將原本就緋紅的面頰映得猶如血染,“你、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表妹好!”盛惟喬正要說話,盛睡鶴忽然搶先開口,笑眯眯道,“本來也就是我們兄妹鬧着玩,方纔妹妹堵住我後說開了是表妹想見徐世兄,我們自然回來看看能不能助表妹一臂之力了不是?”
這話說得沈九娘尷尬得要死,她其實也沒想着要坑盛惟喬,只是好不容易發現了徐抱墨的行蹤,單獨自己沒理由上前搭話,所以把主意打到了表妹頭上——如今盛睡鶴一語道破她的小心思,又暗示兄妹兩個已經在暗處看了有一會了,沈九娘又心虛又愧疚,手裡扇子掉在草地上都沒發現,垂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見這情形,盛惟喬再次瞪了眼盛睡鶴,哼道:“小喬你不要聽他胡說,明明是他捱不住打往回跑,我纔跟過來的!”
說着上前挽住沈九孃的手臂,“別理這人了,咱們回去吧!”
表姐妹兩個回到朱嬴小築,盛惟喬讓丫鬟們都退下後,才板起臉:“小喬你今天太過份了!你直說你想去見那徐世兄,我能不幫你嗎?你這麼連哄帶騙的把我拐過去也還罷了,竟叫那外室子看了出來,倒成了咱們姐妹的笑話了!”
“我錯了!”沈九娘本來還抱着萬一的希望,以爲這天真的表妹什麼都不知道呢,聞言哪還不知道盛惟喬方纔的話,不過是在盛睡鶴面前給她面子罷了,這會只覺得羞愧萬分,囁喏道,“我……我沒有想着害你,我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說!”
“看在你跟我賠罪的份上,那我就原諒你了!”盛惟喬大度的說道,“不過下回你可不許這樣算計我了,咱們又不是外人,玩那麼多小心思做什麼?”
見沈九娘連連點頭,她又好奇問,“你們方纔說了什麼啊?那徐世兄喜歡小喬你嗎?”
“別提了!”沈九娘聽了這話差點沒哭出來,委屈的扭着帕子道,“我這點小心思,也就大喬你不跟我計較——不但那個外室……不但纔回來的盛表哥看了出來,估計那徐世子也看出來了!你們離開後,他問清了我是誰,就要走了。我厚着臉皮跟他說了會話,他只笑着不回答,我起初還以爲是我說的話題他不瞭解呢,後來纔會過意來,他一準看出我心思,覺得我輕浮,懶得理我!”
所以說她這一回根本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但惹惱了表妹,還給徐抱墨留下個壞印象——早知道還不如不要折騰呢!
盛惟喬之前看她目送徐抱墨離開時情深義重的眼神,還以爲他們兩個不說私訂終身,也至少相談甚歡。
未想卻是這麼個結果,也有點懵了:“這個,你們是第一次私下說話,沒準說兩回之後就熟悉了呢?”
“人家現在都不想理我了,我再纏上去,豈不是越發讓他輕看?”沈九娘心灰意冷的說道,“想來沈家門楣遠不如侯府,他一準以爲我是那種瞧中他的身份,想攀龍附鳳的勢利人呢!”
“那沈小姐哪兒是瞧中本世子身份了?”卻不知道此刻的客院內,徐抱墨合攏摺扇,一下下的敲着掌心,正得意洋洋的同小廝徐叢說道,“她分明就是瞧中本世子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了好不好?”
他嘆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本世子出身好,長得更好,開得良弓,讀得詩書,就是勾欄裡那些閱盡千帆的姐兒,看到本世子都忍不住動了真心!何況沈小姐那種良家子?你瞧着吧,我方纔沒怎麼理會她,那女孩兒這會定然不知道怎麼個忐忑法,惟恐惹了我厭煩,說不得正趴帳子裡哀哀哭泣呢!”
“世子您就儘管誇耀您從前那些風流韻事罷!”徐叢抄着手站在不遠處,聞言不冷不熱的說道,“別忘記老侯爺死皮賴臉讓您跟上盛老爺子來這兒是爲什麼的,有道是隔牆有耳,這地方又不是咱們家,盛家人哪有不向着自家人的?若曉得了您的底細,盛老爺子的脾氣,不把您趕打出去纔怪!到時候小的可真不知道您要怎麼跟老侯爺交代了!”
提到自己的祖父徐寶亭,徐抱墨笑容頓時凝滯,隨即輕蔑道:“你放心!不就是一個盛二小姐嗎?以本世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閱歷,俘獲她還不是手到擒來?只是明日就是盛老爺子的壽辰了,本世子此行好歹也是爲了祝壽,這眼節骨上先放她一馬罷了!”
“世子還是上點心的好!”徐叢面無表情道,“老侯爺素來言出必行——他老人家說了,您要是娶不到盛二小姐,他就打斷您的腿!那麼將來咱們府裡的世子婦不是盛二小姐的話,小的就當真只能給您去訂副柺杖了!小的還年輕,不想外人議論小的年紀輕輕就跟了個瘸子主人……”
“閉嘴!”徐抱墨黑着臉,一折扇敲到他腦門上,哼道,“本世子十三歲出道,迄今只有辜負女孩兒的份,什麼時候被女孩兒拒絕過?!這麼簡單的事情,也需要你擔心?!再這麼咒本世子,小心本世子先打斷你的腿!”
——說起來,盛老爺子不是講,他這個孫女兒乃是溫柔賢惠善解人意才貌雙全孝順懂事等等美德集於一身?今兒個怎麼會公然把盛睡鶴追着跑呢?這可不太像是溫柔嫺靜大小姐做出來的舉動啊!
徐抱墨皺眉想了下,但很快想通了:“這恰恰證明盛老爺子所言不虛:那盛睡鶴可是外室子,而且還是才帶進門來的。據說盛世伯的髮妻馮伯母都被氣回孃家,到現在還沒回來呢,盛二小姐卻對她這兄長如此關心,得知他有傷在身卻沒有在房裡好好靜養,竟氣得當衆失態,可見性情之溫馴,心地之善良!”
他就喜歡這種溫馴善良的女孩兒!
往後就是納上十八房美貌小妾,這樣的正室也一定會不嫉妒不吃醋不玩手段,勤勤懇懇的替他調解後院糾紛、撫養庶出子女的!
想到這兒,徐抱墨“嘩啦”一下抖開摺扇,吩咐道:“待會你去打聽下附近有什麼適合花前月下的地方,等盛老爺子的壽辰過了,本世子好邀盛二小姐出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