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盛睡鶴瞬間面無表情的面容,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這人這會從面容到眼神一點點情緒都沒有,但盛惟喬總覺得他心中似乎正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過盛惟喬認爲這是很正常的,畢竟……自己好像說出了一個非常了不得的大秘密啊!
所以她很體貼的保持了沉默,給予盛睡鶴充分的整理思緒跟情緒的時間。
好在盛睡鶴這種顛沛流離出生入死過的人,自我控制的能力終歸比常人要強的,室中的僵持沒有繼續很久,他就緩了過來,緩緩開口:“乖囡囡,你……你爲什麼會問這麼荒謬的問題?”
他這時候還沒懷疑到公孫應姜頭上,主要是因爲他過來的時候公孫應姜已經離開了,而且這段時間,公孫應姜一直挺安靜挺乖巧的,存在感特別低,以至於盛睡鶴就下意識的忽略這侄女兒了。
盛睡鶴這會懷疑的是公孫喜!
畢竟誰叫公孫喜有前科,之前當着盛睡鶴的面,就試圖利用桓夜合的夤夜來訪,挑起盛惟喬對盛睡鶴的懷疑呢?
所謂有一就有二,雖然公孫喜剛剛還給他通風報信的表忠心了,誰知道是不是這混賬做賊心虛,故意提前討好;又或者是他想麻痹自己,好在事後脫罪?
盛睡鶴想到這裡,眼神幽深,面上閃過分明的殺氣!
不知道他已經動了真怒,盛惟喬還以爲他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故意用反問來逃避,不禁皺眉,不滿的跺腳:“你先回答我!”
“我喜歡的是女孩兒!”盛睡鶴這會簡直快被氣吐血了,看着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卻不得不忍住怒火,好聲好氣的解釋。
他不敢不好聲好氣,畢竟兩年相處下來,就算盛惟喬在他的作死之下,這兩年從宣於馮氏那兒學了不少宣於馮氏認爲的“後宅必備技能”,以至於盛睡鶴也沒法完全揣測她心思,卻知道這女孩兒一直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這會盛惟喬已經心緒不佳了,他要是還敢跟她對着幹,必然是越鬧越僵,甚至因此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盛睡鶴不願意接受那樣的結果,如今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氣,跟她好好兒說了,“之前我就跟乖囡囡你說過的,爲什麼乖囡囡還要這麼問?”
“……那你覺得阿喜喜歡你麼?”盛惟喬狐疑的看了他一會,見他一副強忍怒氣的樣子,也吃不准他到底是因爲受了冤枉才這樣呢,還是因爲被逼問不想言說的秘密故有此態?
心念轉了轉,就繼續問,“就是那種喜歡。”
“乖囡囡,你是不是最近看了什麼不該看的話本?”盛睡鶴吸氣、呼氣,總算忍住挽袖子吊她起來抽的衝動,冷然道,“不然怎麼淨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到底想說什麼?!”
盛惟喬看他生氣了,臉色就是一沉:“我不能問這些問題?!我還不是爲了你好!”
她可是有槿籬支援的冠冕堂皇說辭、屹立在道德高峰之巔的人!
要理論,誰怕誰?!
“就算你想爲我好……”盛睡鶴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揍她,一字一頓的問,“但我跟阿喜素來清清白白,就是純粹的主僕關係,你好端端爲什麼會生出這樣不堪的揣測?!你把我跟阿喜當成什麼人了?!”
“這能怪我嘛?!”盛惟喬炸毛,“誰叫你們所謂的主僕關係那麼好,尤其阿喜對你的事兒,簡直比爹孃還要上心!!!”
盛睡鶴被氣笑了,心說你爹孃又不是我親爹親孃……好吧,我親爹親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說上心,阿喜確實比我爹孃對我上心多了,但是!!!!
以此說老子跟阿喜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他嘿然冷笑:“乖囡囡,我看綠錦跟綠綺,還有經常給你跑腿的那個小丫鬟叫槿籬的,對你也是上心的不行,照你這想法,難道她們也對你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不待盛惟喬回答,他又繼續道,“還有南嬸母!自從咱們來長安起,南嬸母對你就一見如故,跟親生女兒似的!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就算咱們從侯府搬出來了,嬸母她也是時時牽掛,處處體貼!之前就爲了你們入覲太后的事情,這大節下的這麼忙,她作爲寧威侯府的當家主母,上頭夏侯老夫人遠在蒼梧郡,鞭長莫及不能幫她搭手;底下徐世兄尚未娶妻,也無兒媳婦分憂!”
“這種情況居然還要專門抽空大清早的起來接你們,要不是恰好趕着鄭國夫人進宮,有事兒與太后娘娘商議,不欲被打擾,安排宮人攔在宮門口,她還會跟到馨壽宮裡去陪着護着看着!”
“之前以爲只是長輩對咱們的關照,可現在套用你的推斷,南嬸母沒準其實是看中了你呢?!”
“………你這都是胡說八道的什麼東西?!!!”盛惟喬被他說的目瞪口呆,感到整個人的認知都粉碎掉了,呆若木雞了好一會,才跳着腳罵道,“你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盛睡鶴眯起眼:“那你說!我跟阿喜,有什麼行爲舉止,有什麼言談話語,有什麼具體的事情,可以證明我們之間不是單純的主僕?!沒有的話,你就貿然問我喜歡不喜歡阿喜!你自己想想看你這麼做是否妥當?!”
他這麼說的時候看似正氣凜然,其實心裡頭捏了把冷汗,隨時預備盛惟喬發作的話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錯再說!
然而盛惟喬這時候畢竟是在追根問底,而不是無理取鬧,聞言愣了愣,倒沒發火,只皺眉道:“那麼這會小花廳那倆所謂的丫鬟,是你弄過來的?”
想到這裡,她眉宇間的迷惘與疑惑淡去幾分,尚未散盡的怒火,卻有重新聚斂的意思了!
“什麼丫鬟?”盛睡鶴聞言,頓時警覺,不動聲色的試探道,“我方纔回來之後就在書房裡溫書,片刻前阿喜去說了點要緊事情,所以召了衆人商議,到這會才散。什麼丫鬟跟小花廳的……我還不知道呢?”
“噢?你什麼都不知道?”盛惟喬於是冷笑,“那兩位可是口口聲聲報着你的名字上門來的,現在你卻說不知道,這是她們找錯了人呢,還是你做賊心虛不敢承認?”
盛睡鶴手心都是冷汗,面上卻一派雲淡風輕,笑容燦爛道:“乖囡囡,你這話說的!區區倆丫鬟而已,有什麼心虛不心虛的?不過是兩個底下人,至於讓咱們這樣的身份親自操心嗎?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詳細?我也好給你解惑啊!”
盛惟喬眯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冷哼:“這個等會再說!我倒是好奇!你早不議事晚不議事,偏偏選了我在小花廳盤問那倆丫鬟的時候議事……卻不知道你們方纔在討論什麼?”
“呃,只是一點玳瑁島的瑣事!”盛睡鶴聞言,心頭大覺不妙,強自鎮定道,“乖囡囡要聽嗎?就是關於島上……”
盛惟喬伸手一指他:“先閉嘴!”
盛睡鶴還以爲她忽然改了主意不問這個了,正鬆口氣,思索着接下來的對策,結果盛惟喬揚聲喚進綠綺,命她去裡間取了紙筆來,對盛睡鶴說:“你給我一個字不漏的寫下來!”
如果只是這樣,盛睡鶴也還不怕,雖然落筆的說辭比口述要難,因爲白紙黑字在那裡,可以看着反覆推敲細節,找出破綻,不像口述,聽過之後只能憑藉記憶來挑刺,還容易用口語中的措辭隨意來解釋與狡辯。
但盛睡鶴畢竟是擁有豐富的撒謊、搪塞、敷衍、欺詐等經驗,又有解元文采的人,兩下結合,臨時編個可信的說辭哄住盛惟喬,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無奈他之前作孽太過,本來單純的根本沒有“懷疑”這個概念的盛惟喬,吩咐完他後,冷笑着轉頭對已經拿了文房四寶出來的綠綺說,“你去前面倒座,跟他們說,哥哥吩咐的,讓方纔去書房參加過議事的人,每個人都給我將他們方纔議的事情是什麼寫下來!分開寫,不許商議!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喧譁!不許問!如果有人膽敢不遵秩序,就說哥哥說的,一律當場趕打出去!!!”
說着斜睨一眼瞬間僵住身形的盛睡鶴,微彎的嘴角噙着冷笑,揶揄道,“只是讓他們寫下所議之事,對照是否說的都是同一件,又沒讓他們寫具體的商議過程跟結果……就算我不是玳瑁島的人,哥哥不喜歡我接觸你們玳瑁島的機密,但這麼點兒小事,哥哥素來對我大方,總不至於也不肯吧?”
不等盛睡鶴找出理由來反對,她又把臉一沉,“還是哥哥從頭到尾就是在騙我,方纔你們在書房裡根本什麼都沒做,就是擺出一副有要事商談的樣子,好讓我自覺離開?!”
盛惟喬嘴角彎彎,雙頰酒窩深深,甜美的笑容落在此刻的盛睡鶴眼裡,卻是說不出來的可怕,“如果是這樣的話……卻不知道僅僅只是兩個底下人的事情,何至於讓哥哥這樣的身份,親自操心到了兜這麼大個圈子來掩飾的地步呢?”
看着盛睡鶴幾近崩潰的臉色,盛惟喬嘿然道,“綠綺還不快點去做事?至於哥哥你,等我驗證完此事後,我想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讓你仔細的說,慢慢的說,我等着你給!我!解!惑!”
盛睡鶴:“!!!!!”
公孫喜!!!
你給老子滾過來!
老子保證不打死你啊!!!
要不是這混賬給出的主意,什麼喊一羣人聚集在書房裝作商議大事,好讓盛惟喬自動離開,等這女孩兒一鼓作氣再而衰……現在好了,這根本就是畫蛇添足弄巧成拙自尋死路啊!!
早知道,他還不如之前就直面這小祖宗的怒火!!!
至少那個時候他是真真正正清白的啊!
現在,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