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夜合畢竟是個顧大局的人,雖然這天同盛睡鶴的會面,可謂是不歡而散,但次日的晌午後,還是專門派人給盛睡鶴這邊遞了消息,講了鄭國公府之事的結果:
……昨日晌午後,孟太后驚聞鄭國公府噩耗,震怒非常之餘,當場下了懿旨,勒令徹查鄭國公寵妾嬌語及愛女十五小姐孟麗絳雙雙暴亡的來龍去脈!
然後正如盛睡鶴所言,太后懿旨下去之後,前朝後宮無數人忙成一團,最終在這些人孜孜不倦的辛苦下,“真兇”於昨天傍晚被識破和拿下,乃是嬌語的心腹婆子一家!
這個結果讓很多不知就裡的人都很意外,因爲這一家子是嬌語的左膀右臂,嬌語能夠壓制向夫人這許多年,他們可謂功不可沒。
按說這種跟嬌語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心腹,是不可能也沒理由做出背主之事的。但在審訊過程中,各路人馬提供的板上釘釘的證據都證明,這一家子利用伺候嬌語的機會,中飽私囊不說,還時常挑唆嬌語與正室向夫人之間的關係,弄的鄭國公府妻妾不和的消息,滿長安都知道。
這麼着,十五小姐孟麗絳偶然發現了他們的真面目,驚怒之下決定到嬌語跟前揭露,卻因爲年紀小,行事不周,被他們察覺到,竟狗急跳牆,搶先下了毒手弒主。
甚至還妄想在事後栽贓向夫人!
有了真兇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孟太后專門把鄭國公喚到馨壽宮,狠狠的訓斥了他一番:“哀家早先之所以會將如意說給你做續絃,就是看中她性子軟和,沒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你也不想想哀家早年是個什麼境況,那許多宮人都對哀家避之不及,唯獨她從進宮起就一直伺候哀家左右,她什麼爲人哀家還不清楚?!爲什麼這兩年你們夫妻越發的離心,你還三番兩次說她針對嬌語?合着都是嬌語識人不清,叫身邊奴才左右了去!你瞧瞧你這糊塗勁兒!竟爲了一家子賤奴,委屈了堂堂正妻!你簡直就是老糊塗了!!!”
如意是向夫人的閨名。
“娘娘,臣知罪!”鄭國公不管心裡這麼想的,在太后跟前還是老老實實的跪下來認了錯,又保證回去之後會跟向夫人賠禮,冰釋前嫌,不叫“真兇”的陰謀繼續得逞。
如此捶胸頓足的一番表現,孟太后才緩和了臉色,轉了體恤的口吻:“你成日裡操心國事,無暇顧及後宅,也是人之常情!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情,其實也是如意她性子過於綿軟,沒有國公夫人該有的氣勢的緣故。這點哀家往後會好好的說她一頓……不過,歸根到底她是你的妻子,她沒管好後宅,說到底也是你對她提點不夠!”
略作沉吟,就道,“有司那邊的處置哀家也不清楚,但不管他們怎麼做,哀家卻要專門罰你三個月俸祿,你可服?”
鄭國公自是跪下謝恩,連聲說着太后仁慈。
然後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高密王那邊當然是不甘心的,只不過這次太后跟孟家都是雷厲風行,事發之後短短一天時間就統一了口供,高密王專門進宮拜見太后,提到此事尚有許多疑點時,太后就有話說了:“這鄭國公府後院的事情,哀家雖然平時經常召鄭國夫人還有哀家的侄女、侄媳婦們入宮相見,卻也不是很清楚的。怎麼高密王你倒是件件瞭如指掌?就算你跟孟氏是政敵,但朝政歸朝政,內宅歸內宅,你好歹也是個王爺,這點兒公私分明的氣度,總該有吧?成天那麼關心鄭國公府後院,傳了出去,鄭國公府的女眷們,還做不做人了?!”
“你也是有王妃有沒出閣女兒在後宅的人,試問若鄭國公成天派人窺探打聽你內宅裡的事情……你會怎麼想怎麼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你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要哀家來提醒你不成嗎?!”
本來孟太后這番話雖然擺明了不會容許高密王繼續糾纏,但擱在平時,高密王是絕對不會這麼好打發的。
然而不久前,慶芳郡主派去南風郡的心腹剛好有所發現,派人星夜飛馳返回長安,稟告慶芳郡主之後,郡主經過與趙姑姑的商議,特意單獨透露給了高密王。
而高密王知道與盛睡鶴同來長安的三個女孩兒,盛惟喬、盛惟嫵跟公孫應姜都曾出席鄭國公府的生辰宴,而且還跟靜淑縣主四個人提前離開,如此錯非特別的巧合,這四個女孩兒八成在席上撞見了什麼意外的事情,甚至與嬌語還有孟麗絳之死有什麼關係。
這會就擔心,自己逼迫下去的話,會不會間接給這四個女孩兒帶去麻煩?
當然這四個女孩兒的死活,他並不關心,他怕的就是萬一盛睡鶴當真是他的血脈,那麼曾經得到王妃召見的靜淑縣主也還罷了,盛家的三個女孩兒,卻不好得罪了。
這樣的考量下,高密王到底沒有窮追不捨,但爲了不讓孟太后起疑心,他還是磨着孟太后,在其他方面答應了一些條件作爲交換,才告退而去。
他消停了,鄭國公府的風波,也就這麼結束了。
雖然桓夜合說孟太后跟孟碧筠都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然而一來孟碧筠當初臉上挨的耳光不輕,爲了掩飾這個傷痕,又從假山上跳了好幾次,儘管沒有傷筋動骨,但想恢復如常,多少要些時間。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孟碧筠的首要之務肯定是好好養傷,以保住繼後之位,然後纔有足夠的能力,好好酬謝盛惟喬等人。
二來則是鄭國公府的事情剛剛平息,爲了避免別人聯想起來,生出風言風語,這份報酬即使有孟太后願意幫孟碧筠提前支付,短時間裡少不得要壓一壓了。
所以儘管前朝後宮爲着嬌語姨娘跟孟麗絳之死風起雲涌了一瞬,盛宅中卻仍舊安安靜靜。
盛睡鶴特意將這個結果去告知了盛惟喬,好讓她安心靜養。
許是盛惟喬這次發燒,受了驚嚇跟刺激是一個緣故,多少也是擔心救下孟碧筠之後受到什麼牽累,所以確認自己跟盛家非但不會因爲這次的事情有什麼後患,甚至還將得到一份豐厚的回報後,當天晚上就多吃了一碗粥,看着精神起來了。
饒是如此,畢竟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兒,恢復能力不能跟盛睡鶴比。
到了正月十五白天的時候,她人還是有點懨懨的。
這種情況下,盛睡鶴自然是不打算讓她參加晚上的燈會了,而是勸她早點休息。
然而盛惟喬考慮到之前答應過盛惟嫵,所以雖然還沒痊癒,但既然恢復了行走的力氣,就堅持要去。
盛睡鶴退而求其次,道:“要麼我讓應姜帶八妹妹去轉一圈,你我留在府裡如何?反正乖囡囡你也不是爲了看燈纔要出門,不過是爲了陪八妹妹。”
“應姜雖然會些武藝,然而也纔是十六歲的女孩兒而已。”但盛惟喬不肯,皺眉道,“還生的十分秀麗,就她帶着八妹妹出門,沒有你這個男子陪伴,別到時候別說看燈了,萬一招惹一羣紈絝浪蕩子,到時候連趕人都來不及!豈非掃了八妹妹的興致?”
盛睡鶴只好道:“那你跟應姜留下,我帶八妹妹出去?”
“那你肯定隨便帶她出去走馬觀花的溜達一圈就回來了,如此怎麼盡興?”盛惟喬不悅道,“我跟你說,從前在南風郡的時候,爹孃長輩因爲怕燈會人多,出了岔子,從來不許我們女孩兒晚上出門賞燈的。這次來了長安,方纔有這樣的自有,若是錯過,過些日子我們回去後,只怕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尤其八妹妹素來愛玩,自從來了長安,卻一直被拘在房裡,根本沒帶她出去正經的玩耍過!”
“這會兒趕着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若還不能滿足她這點願望,咱們這哥哥姐姐做的也忒不像話了吧?”
盛睡鶴見說服不了她,只能去找盛惟嫵,想讓這小堂妹主動提出不去看燈,以免盛惟喬拖着病體出門奔波。
誰知道盛惟嫵本來答應的好好兒的,然而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對盛睡鶴的不信任,還是真的那麼天真無知,到了盛惟喬跟前,開口就說:“三姐姐,大哥說你這會子病還沒好全,萬萬不能出門?雖然我非常想去看燈,但終究是三姐姐的身體更緊要,咱們今晚還是別出門了,就讓下人出去買幾個燈回來欣賞下吧?”
接下來不問可知,盛惟喬狠狠剜了以手扶額的盛睡鶴一眼,將盛惟嫵攬到懷裡,冷笑着道:“你聽你大哥他胡說八道?!你三姐姐我早就好了,沒見我正喊人開了衣箱,要挑選晚上出門的衣裙嗎?這根本就是你大哥他存心不願意陪咱們出去玩、更不願意幫咱們付賬,故意找藉口不去燈會、也不讓咱們去呢!”
“好啊,原來是這樣!!”盛惟嫵頓時一蹦三尺高,“大哥你這個騙子!!!還好三姐姐聰慧,識破了你的詭計!”
盛睡鶴不住默唸“乖囡囡正在看着老子老子要保持在乖囡囡心目中的好形象絕對絕對不能流露出任何兇殘的表情”,才忍住一掌拍死盛惟嫵的衝動,苦笑一聲,認命道:“既然如此,那咱們索性早點出發,去天街上的酒樓裡佔個好位置,免得等會天黑下來之後,滿城之人都出門看燈,擠不進去?”
……你這個熊孩子!
方纔在你廂房裡答應的好好兒的,見了乖囡囡就把老子賣了!
還想好好的看燈?
等會到了地方,老子就找人給你吃食裡隨便下點迷藥,讓你瞄一眼熱鬧就昏昏欲睡,完了順理成章打道回府!
看你明兒個起來怎麼個懊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