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喜訊!”良久,衆人才漸次收拾心情,由桓夜合發話打破沉默,她柔柔的笑着,依次看向座中之人,狀若歡欣,只是眼底卻是一片冰冷,說道,“咱們回頭可得去鄭國公府道聲賀纔是!”
“我就不去湊熱鬧了!”聞言趙桃媗挑了挑眉,口齒乾脆的說道,“要是靜淑姐姐你也這會就過去給孟十四道賀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站起身來,對桓夜合點了下頭,竟打算就此告辭。
索性桓夜合立刻說道:“我去是肯定要去的,不過倒不至於說馬上去……方纔不是說了嗎?回頭再去呢!畢竟且不說我這兒正設了宴要招待大家,哪有說把客人們丟下,自己去別人家做客的道理?再者,這會兒孟十四妹妹才接了懿旨,他們孟氏是大族,此刻必然自家人要說會話的。做外人的現在撞上門去可是打擾了!”
趙桃媗這才坐回去,撣了撣這會兒穿的淺紫底鷫鸘銜芝草留仙裙,微微笑道:“那我就繼續叨擾了!”
盛惟喬見狀暗道趙桃媗聰慧,因爲在場的女孩兒裡,家中立場偏向高密王的也還罷了,左右是不會去鄭國公府道賀的。
但家裡立場偏向孟氏的,聽了這消息,好些人都露出心思浮動,是打算立刻告辭趕往鄭國公府露個臉的。
這也不能怪她們勢力,畢竟既然選擇了做孟氏的附庸,孟氏有這樣的大喜事……家中出了皇后,哪怕只是繼後,哪怕誰都知道這個繼後基本沒可能得寵,但場面上,都是屬於喜事的。如此時刻,附庸自該有附庸的樣子。
然而永義伯府雖然屬於中立,這部分女孩兒現在離開,頂多是掃了永義伯府跟桓夜合的面子,但對於高密王這邊的人來說,因爲此時此刻,高密王這邊是沒有這樣的“喜訊”的,難免顯得落了下風了。
這會兒趙桃媗以退爲進,讓桓夜合說出宴會繼續的話來,即使等會兒親近孟氏的那部分人一準不贊成,但都是十來歲還沒出閣的女孩兒,當着一羣人的面,桓夜合都說了“現在孟氏要跟孟十四說體己話,我們這些外人晚點去了正顯得體貼”的理由,她們要是還堅持走,難免給人一種特別諂媚孟氏的印象了。
這年紀的女孩兒,大部分臉皮都沒有這樣厚的,所以面面相覷的遲疑了會,卻都默認了留下來。
當然,這時候留下來,難免心裡記掛着,有些心不在焉了。
還好桓夜合知情識趣,稍微說了兩句場面話,就宣佈提前開宴:“這天說是入了春了,其實還冷着呢!咱們都是熟人,就算今兒個來了幾位生客,不過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嘛!說了這麼會子話,大家也都認識了……且不玩那些虛的,趕緊教人把古董鍋取上來,咱們吃的熱熱的正好驅寒!”
因爲有部分人不吃羊肉,所以桓夜合讓人預備的是牛肉的底湯,大骨熬的奶白湯,切了蔥段、撒了枸杞,就這麼端上來,還沒下菜,看着就誘人食慾了,再將片的紙薄的魚肉、白嫩嫩的豆腐、這時節還難得一見的青菜涮下去,撈起來放入芝麻油跟牛肉醬做的底碟裡,原本還惦記着早點走的人都下意識的坐正了身子,下意識的拿起牙箸。
不過,縱然永義伯府的廚子手藝非常不錯,桓夜合這主人也很會待客,但餐畢,家裡立場偏孟氏那邊的女孩兒們,還是很快找藉口告辭了。
而桓夜合自然也不會故意留客,畢竟她自己都是要去鄭國公府給孟碧筠道賀的……這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趙桃媗跟惠和郡主等高密王那邊的人也沒心思在永義伯府逗留,所以跟着也道別了。
盛惟喬這行人見狀,自也不會多待。
只是她們離開的時候,桓夜合送客到門口,藉着說話的功夫,專門捏了盛惟喬的手一把。
盛惟喬感覺到掌心多了個小紙團,當時沒作聲,到了馬車上之後,見簾子放下來了,方取出來打開,卻見上頭拿螺子黛匆匆忙忙的寫了一行字,是附近一個茶樓的地址。
“靜淑縣主打算約我在這地方見面嗎?”盛惟喬心說,“只是她找我什麼事呢?”
因爲她還沒想好要不要立刻去給孟碧筠道賀,這會思忖了下,就把紙條給徐採葵看了,道:“我不知道這位縣主是什麼意思,然而人家既然約了我,我想還是過去看看的好,你覺得呢?”
徐採葵也覺得莫名其妙,想了想道:“也許她有孟氏或者高密王那邊的消息要悄悄告訴咱們?不是高密王府跟孟氏二房都在打姐姐你的主意嗎?靜淑縣主在長安交遊廣闊,消息一向靈通,爲人也好,不定就知道了什麼,要告訴咱們呢?只是方纔的小聚裡頭,高密王跟孟氏的人都有,她不方便說。”
盛惟喬聞言,就想:“這靜淑縣主在長安貴女裡頭的名聲可真好,倒也難怪她這麼吃的開。”
她心裡有點啼笑皆非,因爲之前只是爲了掩飾不耐煩與慶芳郡主打交道,臨時編的一番藉口,沒想到在南氏母女的想象下,這會兒倒成了桓夜合約見她的解釋了。
片刻後,她們到了茶樓,上去尋了間雅間坐了,沒多久,果然戴着帷帽的桓夜合就推門進來了。
看到徐採葵也在,她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說道:“採葵妹妹,我有要緊事情要跟盛三小姐說,能不能請你去隔壁坐會?”說話間看了眼公孫應姜跟盛惟嫵,“盛八小姐跟應姜小姐也是。”
聞言三人都看盛惟喬,見她點頭,也就起身迴避了。
“我馬上要去鄭國公府,無暇多留,直接說了。”桓夜合見人都出去了,不及坐下來,就低聲且急促道,“孟十四生辰宴那日……你跟你侄女進山洞後,做了什麼?”
盛惟喬聞言一愣,不答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鄭國公的那個寵妾嬌語還有其女孟麗絳死的不明不白,她們的死因你可知道?”桓夜合眯起眼,打量着她的神情,說道,“嗯,看來你也知道了?沒錯,是盛睡鶴殺的!”
“你不是急着去鄭國公府給孟十四小姐道賀麼?”盛惟喬皺起眉,“這會兒雷厲風行的跑過來,說這樣的話是幾個意思?”
桓夜合無語的看了她一眼:“你想什麼呢?以爲我要害你不成?!”
這麼句話自然不可能解除盛惟喬對她的狐疑:“我只是不明白你說這話的目的?”
“你可知道爲什麼嬌語明明深得鄭國公寵愛,連向夫人這個正經的鄭國夫人都不得不受她的氣,而孟麗絳原也是鄭國公捧在手心裡十幾年的掌上明珠,爲什麼她們孃兒死了,既死的慘,還死在時間那麼敏感的時候……鄭國公府居然很快就主動把這事兒掩蓋了下去?”桓夜合深吸了口氣,說道,“這不僅僅是因爲孟氏正在籌謀繼後之事,更因爲,他們,包括太后娘娘在內,都以爲這件事情是鄭國公世子孟伯勤所爲!而孟伯勤在孟氏的地位,無論是感情上還是目前的權勢上,都舉足輕重!就是嬌語,向來對他也是隻有討好的份,生不出半點恃寵生嬌的野心!”
盛惟喬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來長安日子短,又不怎麼出門,所以不知道!”桓夜合冷着臉,嘿然道,“孟十四生辰那日,你不覺得很多事情都很古怪嗎?明明她已經被人擄進山洞裡了,捉姦的人馬卻遲遲不見動靜不說,後來她去了咱們所在的小軒裡收拾好了,還過了那麼久,纔有人過去接她不說,就算她平時不喜交接,可那天是她生辰,鄭國公府的宴可是爲了她才擺的……至少名義上如此!結果她呢?宴席沒結束,就扔下滿堂賓客,跑去宮裡見太后了!你該不會以爲,她是被山洞裡的經歷嚇壞了,純粹爲了求助纔去找太后的吧?”
“你的意思是,那天在鄭國公府交鋒的,不僅僅是向夫人跟嬌語,還有鄭國公世子的人手夾在中間?”盛惟喬凝神思索片刻,說道,“是他們攔住了嬌語姨娘原本打算派去山洞那裡捉姦的人?”
見桓夜合點頭,她嘆了口氣,“所以,那天晚上,嬌語跟孟麗絳就死了,孟氏就以爲,是孟伯勤做的?”
“不然呢?”桓夜合哼道,“孟伯勤是鄭國公原配發妻唯一的男嗣,在孟氏的地位,向來跟令尊在盛家是差不多,乃是一直受到長輩們偏袒愛護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向夫人之所以能以女官的身份一躍成爲正一品夫人,可要好好謝謝他!要不是太后娘娘生怕鄭國公的繼室出身太高,壓過了孟伯勤的生身之母,對孟伯勤有什麼不利,就算有心將向夫人許給鄭國公,也不可能讓她做正室的。所以鄭國公再寵愛嬌語跟孟麗絳,若殺她們的主謀是孟伯勤,這位國公也會沉默的。”
“不獨國公,太后娘娘也會把事情壓下來,不許聲張!”
她臉色驀然難看起來,“問題是,雖然孟伯勤人不在長安,但長安卻是有他的人在的。如果他當真要殺嬌語跟孟麗絳,這些人豈能不知?這些人意識到了太后娘娘跟鄭國公的誤會,你說他們能不懷疑、不設法找出真相麼?”
盛惟喬聞言,心頭也是一沉,說道:“那你問我跟應姜那天在山洞裡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