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碧筠和顏悅色的慰問了傳聞中“這幾天都在以淚洗面甚至還跳過湖”的公孫應姜,看到公孫應姜神完氣足精神抖擻絲毫沒受影響的樣子……皇后頓時就更擔心了。
不過許是怕觸動公孫應姜的“傷心事”,孟碧筠旁敲側擊的勸了幾句想開點,也就沒再提了,卻轉而跟盛惟喬說起了一事:“馬上就要到重五了,昨兒個我去給姑姑請安的時候,姑姑靜極思動,想着今年重五好生熱鬧下。這會兒決定的場地就是上林苑,到時候你們肯定都有帖子,這會兒可得趕緊把行頭準備起來纔是!”
盛惟喬有點意外:“要準備些什麼呢?”
孟碧筠提點了一番之後,見她都記了下來,微微點頭,端起茶水呷了一口,沉吟了會,到底還是問:“我看你跟我那十一姐姐關係不錯?”
“之前纔來長安的時候,她跟我說話比較多,承蒙她許多關照。”盛惟喬不知道她問這話的用意,暗自尋思這位皇后之前跟自己傾訴的時候,是很寂寞的,也沒什麼要好的女伴。
從皇后這段時間對待自己的態度來看,盛惟喬認爲皇后多半是將自己當成親密女伴了,所以看到孟歸歡剛纔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莫非有些吃味嗎?
畢竟這位同歲的皇后既沒有可以信任的姐妹,又沒有自幼一塊長大的手帕交,唯一親近的同齡人,也就是自己了。這樣的心態,難免不喜歡看到盛惟喬同其他年歲彷彿的女孩兒親近,會產生一種好朋友被搶走的危機感。
盛惟喬想起堂妹盛惟嫵對自己的獨佔欲,不免覺得皇后此舉跟盛惟嫵十分相似,有點小孩子氣了,啼笑皆非之餘,思及皇后在孃家時的境況,也有些憐惜,就抱着順着她的心思,說道,“不過也就是那段時間,後來就疏遠了。之前賞花宴上碰見,也就隔着人羣點了個頭,都沒特別到一起說幾句的。”
孟碧筠聽了這話,分明的鬆了口氣,嫣然道:“你看我手裡這團扇好看不好看?等會你們幾個都拿幾把回去如何?”
這情況像極了盛惟嫵以前問“三姐姐你最喜歡誰”,盛惟喬說“三姐姐最喜歡惟嫵了”,盛惟嫵於是高興的把自己心愛的零嘴之類捧上來給她的樣子,盛惟喬用力忍住笑,抿嘴道:“好啊!”
接下來兩人說了些閒話,盛惟喬跟孟碧筠講了徐採葵的婚期以及公孫應姜與徐抱墨將在近日定親的事情:“所以接下來我可能不能經常進宮來看望你了。”
孟碧筠聞言有點遺憾,但也理解,不過想起孟氏諸女,又自嘲的說道:“我之前還跟你抱怨說這裡太冷清太寂寞了呢,結果這話說了不幾日,這景韶殿就嘈雜的不成樣子了。”
“她們也是想多跟你親近。”盛惟喬不知道孟太后私下裡勸說武安侯夫人還有成陽侯夫人的事情,但她記得之前孟碧晨擅闖景韶殿不說,還一口一個“十四妹妹”的喊孟碧筠,方纔那綠衣女孩兒,卻是口稱“娘娘”的,顯然孟氏已經開始認識到孟碧筠不再是被寵妾壓制、生父不喜的繼室嫡女了,而是大穆朝的繼後、國母,需要尊重與敬畏。
所以笑着安慰孟碧筠,“到底一家子骨肉,她們惦記着你也是好事。”
孟碧筠笑了笑,沒接這個話,而是轉開了話題。
盛惟喬揣測這是因爲孟碧筠之前太受家裡忽視,這會兒對着孟歸歡等人上趕着的奉承,不免有些怨懟的情緒,不過這位皇后畢竟是靠着孃家才成爲這望春宮的主人的,不管她之前在家裡受過多少委屈,心裡有多少憤恨,也實在不好因此就跟孟氏不來往……那等於自尋死路。
因此旁敲側擊的勸了一番,見孟碧筠笑着點頭,似乎聽進去了,這才放心的告退。
這次進宮之後,跟腳就是徐採葵的婚期了。
她的夫婿鄔延益是提前五日抵達長安的,當天找了家客棧梳洗更衣,收拾好了,才帶着厚禮上門拜見,順便商議五日後的婚禮細節。
徐老侯爺以前也沒見過他,聞訊專門來盛府這邊請了盛老太爺過去,一塊看看這孫女婿。
因爲男女有別,老太爺只帶盛惟德跟盛惟徹兩個孫子同往,在寧威侯府盤桓了大半日,吃了酒纔回來的。
老太爺畢竟上了年紀了,回來後直接就進屋安置下。盛惟德跟盛惟徹卻被姐妹們硬扯去花園的涼亭裡小坐,要他們說說徐採葵的夫婿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長的挺白淨齊整的,至於爲人性情,就一塊吃了頓飯,客套了幾句,哪裡看的出來?”盛惟德不喜歡評論人,尤其是背後評論,然而卻不過一羣妹妹糾纏,只好一面喝着廚房送過來的醒酒湯,一面簡單的說道,“不過其父鄔刺史既然與徐世叔相交莫逆,由父及子,想來這位鄔公子的品行也錯不了。”
盛惟嫵快言快語道:“那也不一定啊!比如說二伯父經常挨祖父的打,但二哥你就很受祖父喜歡!”
“……”衆人沉默了一陣,盛惟喬無奈的訓斥,“八妹妹,二叔是你長輩,你這麼可以說長輩的不是?還是當着二哥的面!還不快點跟二哥賠罪?!”
盛惟嫵嘟着嘴跟盛惟德說了句“二哥我錯了”,臉上卻明明白白掛着“我纔沒說錯”五個字,索性盛惟德自己也覺得自己親爹不靠譜,而且他這人性情敦厚,自不會因爲這麼點事同堂妹計較,卻是因爲感到尷尬才住嘴的。
這會兒乾咳幾聲,也就假裝沒注意到小姑娘臉上的神色了,繼續說道:“我看那鄔公子脾氣好像不錯,挺溫和的。”
“簡直太溫和了。”旁邊盛惟徹爲了調節氣氛,主動說起席上的趣事,“他給徐老侯爺還有咱們祖父等長輩挨個敬了一遍酒之後,就沒再動酒樽了。徐老侯爺發現後問起,他說他不大能喝酒。老侯爺就講了句‘不喝酒算什麼男人’,他爲了討老侯爺高興,硬生生的喝了好幾盞,結果沒多久就告罪跑了出去,祖父擔心,暗示我跟上去瞧瞧,就見他扶着欄杆吐的一塌糊塗……後來祖父知道了,還當着他面埋怨了徐老侯爺一頓。”
“這哪裡是溫和,這簡直是老實了。”盛惟喬看出堂弟的心思,配合的笑道,“徐老侯爺也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要欺負孫女婿!仔細採葵知道了,回頭嗔他!”
盛惟嬈倒是露出欣然之色,道:“老實好,採葵也不是多有心眼的人,還是一急就亂了方寸的那種。如此兩人成親之後,採葵纔不會吃虧!”
她來長安沒幾天,不過跟徐採葵相處的不錯,兩人私下裡沒少交流女紅針黹之類的經驗,這會兒自然希望徐採葵得遇良人,終身有托。
不過到底不是經年積攢下來的情分,沒有那麼深厚,問了幾句也就散了。
女孩兒們一塊回到她們住的這一進院落,各歸各屋。
盛惟喬進房坐下來沒多久,盛惟嬈卻拿着一塊布料過來找她:“三姐姐,採葵出閣之後,跟着就是應姜定親,正式的婚期也就在下半年了。這麼大的事情卻這麼倉促,咱們不能不幫她收拾着點。”
就把手裡的布料拿給盛惟喬看,“妝奩中的大件,自有長輩們操心。不過那些小東西,尤其是親手做的孝敬夫家親長跟小姑子的繡件,只怕應姜一個人做不過來,我想是不是我們也幫襯着做做?”
她這話是顧及公孫應姜的面子說的委婉了,實際上公孫應姜作爲海匪之女,打小長輩們盯着練水性、學武功是盯的很緊的,至於女紅針黹卻都不甚在意。
畢竟公孫氏要是不出什麼變故,給公孫應姜弄幾個會針線的丫鬟伺候着完全沒問題;要是公孫氏出了岔子,公孫應姜會不會針線都沒什麼意義……左右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要不是公孫應姜的生母跟公孫應敦的生母爭寵,非要把女兒送去桓觀瀾的私塾裡進學,只怕她自己的名字都未必會寫。
“我倒是想幫她來着,不過我的針線活計你也知道,也是拿不出手的。”盛惟喬聞言,躊躇了會,尷尬道,“只怕我給她做了,將來她拿出去,反而要被人輕看了。”
盛惟嬈笑道:“三姐姐,你過些日子就要回南風郡去的,這會兒肯定得收拾東西,自是沒空。不過你跟前的綠綺跟綠錦做針線都很不錯,聽說你已經提拔菊籬代替了綠錦,要不讓她過來給我幫幫忙?”
“原來你找我是要人?”盛惟喬松了口氣,點頭道,“我讓綠綺也一塊過去給你打下手好了,左右她跟綠錦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也是要放出去了。這會兒且先讓人頂了綠綺的差事,看看有什麼做的不足的地方,正好讓綠綺提點着點。”
於是盛惟喬打發了綠錦跟綠綺暫時去盛惟嬈屋子裡聽候吩咐……盛家這會兒在長安的人,說是有好幾個,然而大人卻只盛老太爺跟明老夫人兩個上了年紀的。
底下年紀最大的盛惟德性情老實,也沒什麼辦事的經驗,無法獨當一面;盛惟徹年紀小,瞧着縱然比盛惟德機靈些,到底不能讓人信任到委以重任的地步;餘下來的幾個女孩兒,盛惟嫵年紀小,盛惟嬈見識少,公孫應姜屬於正主,竟只有個盛惟喬能正經搭把手了,所以雖然跟前就公孫應姜出閣一件大事,卻從上到下都忙的團團轉。
盛惟嬈這兒主動給公孫應姜解決了針線作品上的問題,那邊明老夫人對着嫁妝單子就頭疼上了,專門喊了盛惟喬過去掌眼:“你來長安比祖母時間長,你幫祖母看看這些東西可合適?”
盛惟喬答應着正要坐下,明老夫人卻起身進內室去了,說是看單子的時間太久,覺得累,想去躺一躺。
結果她進去之後,張氏一邊給盛惟喬上茶,一邊小聲道:“老夫人是看好東西太多,有點受不住……想着您素來最是大方,不如就讓您來定!”
……合着是明老夫人覺得公孫應姜畢竟不是盛家血脈,嫁妝給太多心疼,不給吧又是盛老太爺點的頭不敢違背。
索性把最受寵最不把銀子放心上的盛惟喬喊過來做主,自己避到一旁去來個眼不見爲淨!
盛惟喬真是哭笑不得,說道:“我擬好之後肯定也要請祖父祖母做主的。”
如此忙忙碌碌的,高密王府那邊慶賀容睡鶴得封密貞郡王的宴都擺過了兩日,高密王妃專門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與高密王一塊,領着世子夫婦及容睡鶴、惠和郡主一塊登門道謝了,盛家人才暫喘一口氣,梳妝打扮,招待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