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摞了戰書的盛惟喬頓時心虛,祭出轉移話題大法,將皇后的病情、公孫喜之前執意在望春宮做侍衛的緣故、沈九孃的下落統統問了出來:“你早先就說要跟我說的,結果到現在都沒提過!你這個騙子!!!”
“皇后娘娘已經沒什麼事兒了。”容睡鶴淡定道,“我猜那位娘娘八成是不想被太后當槍使,又不好明着對太后的暗示不理不睬,這不就只能稱病了?不然咱們進宮那天的情況,壞囡囡你也看到了的,太后親自出馬質問,都被貴妃還有昭儀兩位娘娘一唱一和弄的難以下臺呢,若果皇后也在,會是什麼下場?”
盛惟喬思忖了會,覺得這也有可能,就將信將疑:“皇后鳳體當真已經無恙?”
見容睡鶴肯定的點頭,她哼了一聲,繼續道,“那阿喜的事兒怎麼說?”
“老師早先留了一批暗子在宮裡,他去之後我當然要接手。”容睡鶴半真半假道,“不過你也知道,老師在海上漂了十來年,到死都沒有親自還朝過,我也不知道那些暗子還可信不可信,自然不敢貿然接觸。本來打算私底下悄悄試探着一步步來的,結果沒想到在碧水郡的時候就被靜淑縣主看破身世,你知道那位縣主不是省油的燈,她又還是老師的嫡親孫女,出入宮闈也方便,我就怕她知道了會跟我搶,故此來了長安也不敢貿然行動。”
“之前皇后主動提出要阿喜去望春宮做侍衛,阿喜認爲這是個聯絡那些暗子的好機會。我覺得望春宮畢竟是孟皇后的住處,孟氏花了那麼大力氣才弄出這麼個繼後來,一直是舒氏姐妹的眼中釘肉中刺,怎麼也不可能疏忽瞭望春宮的戍衛。如此阿喜去做侍衛已經有點冒險,再聯絡暗子豈非越發危若累卵了?”
“然而他一心一意爲我分憂,我到底沒攔住他。”
盛惟喬對公孫喜的底細一無所知,聽了這番解釋,對照公孫喜對容睡鶴的忠心,覺得好像沒什麼問題,沉吟道:“那那些暗子都聯繫上了麼?”
“都聯繫過了,不過沒什麼頂用的。”容睡鶴說道,“爲了不讓孟氏懷疑,所以他在望春宮拖到咱們成親才請辭。”
“是這樣?”盛惟喬尋思了一會兒,微微吸了口氣,才沉聲道,“那說小喬的事情吧!我記得你早在去年就跟我推測過,小喬她……很可能是被沈家送去了北疆?你當時說過已經派人去北疆的,卻不知道……可有她的消息?!”
容睡鶴聞言,沉默了一下,嘆氣:“壞囡囡,這點我可能推測錯了,北疆沒找到沈表姐的下落。”
“……是不是沒發現?”盛惟喬怔了一下,不死心的問,“你在北疆也沒什麼勢力,不可能找遍每個角落的!而且小喬是女子,不會在外面拋頭露面。她……我估計她沒準還會改換姓名身份什麼的……”
“老師在北疆軍中的一個暗子非常忠心,願意承認我這個關門弟子少主的身份。”容睡鶴打斷她的話,“他地位不低,我確認他可信之後,就將表姐的事情託付給他了,但到最近一次他送消息來,依然沒有表姐的消息。重點監視的沈家商隊,也無任何異常。”
盛惟喬心中一沉,咬着嘴脣,好一會沒說話。
“那人雖然地位不低,但畢竟上頭還壓着幾位,又不能暴露受我所託,是以行事也無法太恣意的。”容睡鶴見狀連忙安慰她,“興許當真跟你說的那樣,只是沒發現表姐。”
又許諾,“回頭等我在西疆軍中站穩了腳,就會設法派更多的人手去北疆,專門打探表姐的下落!也不僅僅北疆,從南到北,都去打聽,一定可以找到表姐的!”
雖然如此,盛惟喬還是怏怏的,弄的容睡鶴差點就把名字倒過來寫了……
爲了轉移妻子的注意力,他催促公孫喜加快速度,次日下午,就將黃無咎的徹查結果整理成文,送到了盛惟喬跟前。
盛惟喬雖然還在擔憂沈九娘,但想起對戚氏的承諾,還是立刻派人去王府跟戚氏約定次日登門拜訪了。
戚氏那邊聽說黃無咎的底細已經打聽好了,自然是又期待又忐忑,強按着心神不寧打發了報信的下人,就叫過心腹:“你去廚房叮囑下,叫他們明兒個預備幾道南方的菜式,免得三弟妹吃不慣咱們長安的風味。”
心腹去辦後,她想了想,又去湘霽堂跟高密王妃稟告了次日要招待盛惟喬的事情。
當然戚氏不會跟王妃說自己託付弟媳婦去查公公爲女兒找的夫婿人選的,畢竟王妃雖然待她好,就她的想法,這種舉動到底有些不信任公公的意思……好吧,她在這事兒上確實不信任公公,所以就不大想叫婆婆知道。
只說想撮合福昌縣主跟自己孃家兄弟舊部:“上次跟三弟妹說了之後,三弟妹說要跟孃家人商議下,方纔三弟妹送了口信來,說明兒個要來,媳婦想着八成跟這事兒有關係。”
高密王妃這幾天心情都不怎麼好,再聽小兒媳婦上門就更不痛快了,但想到丈夫那天的勸說,雖然很難接受,她也知道,她這會兒根本左右不了容睡鶴,不管是想對兒子好,還是想改變兒子,確實只能從盛惟喬下手。
所以聞言之後,強打精神勉勵了長媳幾句,就說:“我這兩日身上爽快了點,明兒個她來了,你就帶她過來吧!”
戚氏有點驚訝,因爲她是知道婆婆非常不喜歡盛惟喬、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到這小兒媳婦的,上次盛惟喬過來,王妃明明好好兒的,寧可在湘霽堂裡看書打發時間,都沒讓盛惟喬到跟前請安,就是個例子。
這次怎麼轉了態度了呢?
“可能是三弟即將遠行,想叮囑三弟妹照顧好三弟?”戚氏默默想着,也沒敢問,只恭敬道:“是。”
密貞郡王府的盛惟喬自不知道王府婆媳的心思,她也知道高密王妃不喜歡自己,但次日出門的時候,還是叫人備了三份糕點,一份給高密王夫婦,一份給世子夫婦,還一份特別用好克化的食材做的是給侄子侄女們的。
這次到了王府之後,見戚氏帶着自己先朝湘霽堂走,就有點驚訝:“母妃這會兒?”
“母妃昨兒個身上就好了,特別交代你今兒個來了一定要帶過去叫她看看。”戚氏微笑道,“說是你進門以來,都還沒跟你說過體己話呢……不過你也知道,母妃早些年因爲思念三弟的緣故,乏的厲害,等會要是不多留你,你可別見怪!”
她之所以在盛惟喬跟前把話說的這麼委婉,一來是給弟媳婦面子,二來也是怕這弟媳婦被嬌寵慣了,萬一婆婆等下訓斥幾句,不管是當場頂撞還是掩面而去,後續都是大麻煩。
“大嫂哪裡的話?”不過盛惟喬這會兒其實也懸着心,暗道婆婆該不會是想收拾自己了吧?
頓時就憂心忡忡:要是婆婆刁難的太厲害,她是當場懟,還是忍下來?
按她的脾氣是有仇當場就要報的,但這位畢竟是丈夫的生身之母……雖然容睡鶴自己都沒把這親孃放心上,不過盛惟喬得考慮到,自己要是對高密王妃不敬的消息傳出去,人家不僅僅會議論自己這兒媳婦不賢,這個她不怕!
問題是,人家八成也會說容睡鶴沒用,壓不住妻子不說,甚至妻子連他生身之母都不放在眼裡!
盛惟喬可不希望丈夫受到這樣的譏誚。但是讓她忍辱負重吧……
心態還是“爹孃的乖囡”、“外祖母的心肝”以及“睡哥哥的乖囡囡”的新晉郡王妃,覺得這實在有點艱難……
想當初太后她都是當場懟的好不好!
此刻說是說着冠冕堂皇的話,“母妃的身子骨兒我們也知道,說起來都是我們不孝,因爲不住一塊的緣故,晨昏定省都不曾有過,卻是辛苦大哥大嫂了。”
“這事兒卻是我們佔便宜。”戚氏雖然知道她心裡未必想的這麼賢良淑德,但至少態度不錯,心裡就有了點信心,暗道今兒個這場婆媳照面,應該不至於鬧起來?
面上則道,“同父王母妃住一塊,遇事都可以請教,平常也方便聆聽慈訓。你們住郡王府那邊可沒我們這樣的便利的,所以說起來我們可不是辛苦,是佔了你們的便宜纔是!”
妯娌兩個客套之間,已經進了湘霽堂。
這季節天還沒有熱起來,正是一年之中氣候最適宜的時候,但湘霽堂中草木蔥蘢,似乎後院還挖了個不小的池塘,如今就有很多蚊蟲了。
所以此刻不止滿院才焚過驅蟲藥草的氣味,放眼望去,門窗都掛了煙霧似的簾子,上頭還有巧手丫鬟繡着卉木跟寓意吉祥如意的圖案。
見戚氏跟盛惟喬過來,守在門邊的丫鬟連忙道:“娘娘這會兒不在屋子裡,方纔趙姑姑出來吩咐過,說您兩位來了,直接去後院涼亭說話。”
“涼亭?”戚氏聞言,臉色僵了僵,似乎對於這個地點非常吃驚。
盛惟喬就覺得奇怪,因爲這季節雖然還不熱,但待屋子裡確實沒有在涼亭四面來風來的暢快的,而且自己已經正式進門,跟王妃屬於名份上的一家人了,又是小輩,沒有一定鄭重其事的在正堂接待的必要。
在涼亭見面,說實話還顯得隨意點,讓她心底的緊張都消散了不少呢!
怎麼戚氏會差點變了臉色?
“……那咱們快過去吧,別讓母妃久等了。”戚氏注意到她視線,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只低聲道,“不過三弟妹,去了後頭你當心點。”
盛惟喬不解道:“什麼?”
“涼亭底下的池塘好深的,四周也沒什麼像樣的圍欄。”戚氏面色複雜,含糊道,“你等下走路可要看着點,千萬別摔進去。”
“好。”盛惟喬覺得這話有點古怪,因爲像這種庭院裡的池塘首先就不會挖太深,比如說她在南風郡的閨閣朱嬴小築裡的小池塘,之前容睡鶴被推下去,都纔到腰,高密王妃這裡的池塘爲什麼要挖那麼深?
其他不說,高密王夫婦膝下這會兒的孫子孫女,除了建安郡君到了議親的年紀外,其他五個孩子年紀都還很小,就不怕他們過來給祖母請安的時候出事麼?
再者,就算池塘挖的深吧……青天白日的,有那麼容易不當心摔下去嗎?
如果說是走在池塘旁邊,戚氏這麼提醒下倒也沒什麼,關鍵兩人這會兒還沒轉過堂前的迴廊呢!
戚氏這麼說,倒有點刻意了。
又或者說,她對那池塘,似乎很有點忌諱的意思,以至於下意識的說了這麼一番不太合宜的話?
盛惟喬心中揣測,“難道那池塘發生過什麼事情?”
然而這是王妃居處,以王妃在王府的地位,倘若那池塘不乾淨,比如說淹死過下人之類,王妃或者換個院子住、或者將池塘平掉,都沒問題吧?
她滿懷疑慮的隨戚氏轉過迴廊,就見面前一座月洞門,門後撲來的風裡帶着隱隱的水汽,想來裡頭就是池塘跟涼亭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