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喜聞言,頭也不回道:“不曾。”
“阿喜,你這話可是不老實了。”隨車的小丫鬟聽見盛惟喬開口,就已經屏息凝神,聞言就掩嘴竊笑,嗔他,“你這年紀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時候,怎麼會沒想過娶親呢?”
盛惟喬也覺得公孫喜大概是不想跟自己說話,才這麼硬邦邦的回答的。
她本來還想再追問幾句,但晃眼看到菊籬跟槿籬都低着頭,微微羞紅了面頰,就是一愣:“怎麼大家以爲我是替她們倆問的?”
這誤會也難怪,這時候問起婚娶之事,八成就是想給人做媒。然後公孫喜一直跟着容睡鶴,槿籬、菊籬呢是盛惟喬的心腹陪嫁丫鬟,彼此的出身正是般配又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不,盛惟喬問公孫喜想不想娶親,誰能不認爲,她是替自己的近侍問的?
“……”盛惟喬頓時閉上了嘴。
雖然她不看好孟皇后跟公孫喜,但不知道孟皇后對公孫喜有着別樣的情愫也還罷了,既然知道,哪能主動把公孫喜撮合給別人的?
“不過我都沒注意過,什麼時候槿籬跟菊籬居然也對阿喜有了心思?”她懊悔問話過於魯莽之餘,也有點嘀咕,“她們跟阿喜照面的次數也不多啊……對了,青琅跟阿喜照面的次數也是稀少,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上阿喜了的?”
回去之後她把這事兒說給容睡鶴聽,容睡鶴笑道:“這也是件好事,畢竟一個兩個喜歡阿喜,總比一個兩個喜歡上你家睡哥哥,跟乖囡囡爭夫好吧?”
盛惟喬“呸”道:“就你這樣壞的,誰會喜歡你?”
容睡鶴道:“胡說,乖囡囡就很喜歡睡哥哥!”
“我纔不喜歡你!”盛惟喬笑道,“我是看你好欺負,想着出閣之後可以成天收拾你,這才嫁給你的,纔不是喜歡你!”
“你天天睡我,還說不喜歡我?”容睡鶴慢條斯理道,“你又不是應姜,只要長的好看,不拘真心先睡了再說!”
本來他以爲盛惟喬臉皮薄,這下子說不得又要惱羞成怒了。
但大概是一直被他用這招懟的無話可說,只能用暴力來抒發鬱悶,盛惟喬今天還就不照他的估計走了,聞言冷哼一聲,說道:“衝着你好欺負才嫁給你,這樣每天晚上睡一塊,能叫睡你麼?這叫讓你侍寢!!!”
“……”容睡鶴沉默了一會,才幽幽道,“乖囡囡,只有天子才能說讓人侍寢。你這個是想謀朝篡位,效仿前朝女主,奪我容氏江山啊!”
盛惟喬道:“嗯,你這話提醒我了,前朝女主不但奪了她丈夫的江山,還養了好些美貌面首的。回頭你登臨大位,我熬死你之後,一定不能忘記也建個控鶴監,蒐羅天下美男子!”
容睡鶴再次沉默了一下,幽幽道:“乖囡囡,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把應姜拉回正路的嗎?你不能嘴上說着叫應姜要迷途知返,自己卻奔着應姜的路走啊!”
“這怎麼能是我奔着應姜的路走呢?”盛惟喬正色道,“這隻怪你不能陪我白頭到老,還不作興我自己找羣人湊個熱鬧啊?”
容睡鶴嘴角抽搐:“乖囡囡,你家睡哥哥還好好兒的在這裡,而且……”他拍了拍胸膛,“你家睡哥哥身強體壯,長命百歲完全沒問題好嗎?所以你就不要想着找誰湊熱鬧了,你想熱鬧,就給你家睡哥哥多生幾個子嗣,到時候保準鬧的你成天腦仁疼!”
“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又不是母之過!”盛惟喬冷笑,“就算咱們將來有好些孩子,鬧騰的厲害,也該是你頭疼,管我什麼事兒啊?!”
兩人鬥了會嘴,言歸正傳,盛惟喬復問起公孫喜的婚事:“他說沒想過成親的事情,真的假的啊?”
“阿喜這話倒不是搪塞你,他一直跟着我,向來正事都忙不過來呢,哪裡來的功夫花前月下?”容睡鶴沉吟道,“你問他這事兒,是幫皇后問的?然而不管阿喜對於皇后是什麼看法,你這會兒還能幫他去兜搭皇后不成?說了出來反倒是尷尬了。”
盛惟喬也這麼覺得,遂訕訕道:“不過也幸虧今兒個這麼一問,才發現原來我身邊的槿籬跟菊籬對阿喜都有好感。這下子我倒是爲難了。”
容睡鶴道:“你那倆丫鬟都是平平淡淡日子過久了的,阿喜不適合她們。”
“我也覺得。”盛惟喬嘆了口氣,“算了,這事兒不說了……災民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救災的情況很不錯,主要是郡王妃親自牽頭,銀子到位,執行的許連山等人又很有能力,簡直是太有能力了:不但沒用幾天就將本來亂七八糟的災民安置的井井有條,控制住了疫病,還篩選了一批身強力壯的作爲士卒備選,就地訓練起來。
而盛惟喬之前說想要的一兩百人打理產業,許連山也已經有了初步的人選,只是考慮到之前的疫病,擔心這會兒日子不長,怕他們身上還帶着病氣,別到了盛惟喬手底下之後就發作起來,故此派人送了口信回來請示,打算讓盛惟喬緩些日子,容他再觀察下。
“這些消息都是真的?”盛惟喬看着許連山的回稟,覺得不可思議,“這才幾天啊……我記得之前在南風郡的時候,秋冬家裡施粥,來領的還不是災民呢,都得派上一堆人裡裡外外的料理着,饒是如此,每年多少也會發生點意外。就災民那邊的情況,都到了每天晚上要發生營嘯的地步了,許連山居然這麼快就止住了動亂,還把要辦的事情都弄好了?”
容睡鶴笑道:“災民再難弄,還能有以前的烏衣營難弄?以前的烏衣營,其實別稱死士營,都是在島上犯下大錯但有武力、被迫賣命的海匪,又或者是急需錢財之類好處的人才會加入。進了這營,基本上就是成天提着腦袋過日子了。這情況,你說誰還會收斂脾氣?許連山當時是烏衣營裡專門管軍紀的,之所以是他管,就是因爲除了我之外,就數他最壓得住衆人。這會兒就幾個災民,他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盛惟喬聽的一陣心疼,她之前只知道烏衣營是公孫氏的底牌之一,以爲是挑選精悍之士組成的,誰知道那只是對外的說辭,合着是死士營!
忍不住問:“那你是怎麼被派去管烏衣營的?難道是爲了公孫老海主那個死的不明不白的義子?”
“有這個緣故吧。”容睡鶴看起來似乎不太想多說,笑了笑,含糊道,“義父不是很喜歡我……不過都已經過去了。乖囡囡知道的,我跟大哥關係向來不錯,所以這些往事咱們以後還是別提了,免得不當心傳了出去,叫大哥聽到後爲難。”
據盛惟喬所知,公孫夙對容睡鶴確實不錯,其他不說,單說當年要不是這位做少海主時將容睡鶴從海上救起,又讓自己的侍妾照顧,容睡鶴當時就熬不過來的。
這會兒容睡鶴擡出這公孫海主,她也不好說什麼,嘆了口氣,心想歸根到底還是高密王府不好,沒看好年幼的容睡鶴,叫他平白流落在外,吃了這許多苦頭。
定了定神,說回方纔的話題:“我想起來了!我頭次被帶出海的時候,在船上醒過來,下樓看到你給手底下人立規矩,打頭跪着的就是阿喜跟許連山?所以你手底下這兩人最得力?”
“所以救災的事情別擔心,有什麼事兒自會告訴你的。”容睡鶴笑着摸了摸她腦袋,“西疆不比南風郡,這會兒暑氣漸收,馬上天說冷就要冷了,你看着把秋衣什麼該備起來了,還有中秋的節禮,長安同南風郡都是要送的。路這麼遠,可得早點叫人動身才是!”
他一口氣說這些瑣事,主要是生怕盛惟喬追問許連山是怎麼鎮住烏衣營的,然後會聯想到這傢伙是怎麼擺平災民的。
雖然容睡鶴事務繁忙,壓根沒空過問這種細節。
但就他對底下人的瞭解,想也知道,許連山八成是抵達之前先命人煽動災民鬧事,將可能的密奸還有刺頭辨認出來,完了用常人只怕想都想不到的法子殺雞儆猴,將一干災民磋磨的心驚膽戰了,這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方法對於容睡鶴來說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種亂七八糟的場面,就該快刀斬亂麻,不但救災的人行事方便,對於災民其實也是能夠更快得到安置。
然而盛惟喬這種見慣和風細雨的人,沒準就會覺得是對災民落井下石了,儘管逐漸發現這妻子其實也有坐言起行以及高瞻遠矚的一面,但容睡鶴畢竟是喊慣了“乖囡囡”,心裡總是覺得自己這郡王妃嬌弱天真單純又好哄,這世間的醜惡與殘酷,最好還是都藏起來不要讓她知道。
尤其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狠戾與陰險,就更加不能讓她看到了!
……接下來盛惟喬着實忙了一陣瑣事,尤其是節禮,高密王府、寧威侯府、南風郡同長安兩處的盛府,還有馮家、宣於家,以及分出去的盛家二房也是要單獨的一份的。
噢還有容睡鶴的外家,趙府。
列完上面這些人家之後,她出神了一會兒,纔對左右說:“還有沈家。”
提到沈家,她不期然的就想到了表姐沈九娘,還有之前去長安盛府求助的表哥沈四郎。
當時她還打算等沈四郎傷好之後,好好的跟這表哥談一談沈九孃的事情,確認一下這個表姐是否還在人世、沈家又是否秘密安置了她的下落的。
結果沈四郎還沒從鄉下養好傷回長安城,她倒是先踏上了來西疆的路途。
說起來盛家這幾年都沒跟沈家來往過,就算沈四郎這次去跟盛府求助了,盛惟喬也不知道,兩家的關係可以恢復到什麼程度?
但不管怎麼樣,就算是爲了緬懷沈九娘,這份節禮,她還是要給沈家送的。
“中秋是團圓之節。”年少的郡王妃滿懷惆悵的將親手做的香囊放進給沈家的節禮裡,暗忖,“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一日,小喬平平安安的出現,我們幾家真正的團圓一次?”
她的女紅一向糟糕,不過之前出閣前,被宣於馮氏還有明老夫人唸叨着多少學了點,這次又是左右幫忙參詳指導,這個香囊做的也簡單,總算不像以前那樣,明明是一堆綾羅綢緞的原料,硬是折騰到讓人不忍卒視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她想送的那個人手裡?
篳路藍縷的時候總歸是閒不下來的,盛惟喬對沈九孃的懷念,很快被宣於馮氏派來的丫鬟打斷。
宣於馮氏找外甥女的緣故,卻是爲了給新認的義女出頭:“倪家已經決定了,三日後就將雁影擡去孟家乾的住處。”
盛惟喬聞言,挑了挑眉:“倪家是知道您認倪雁影做義女的事情的,怎麼還會讓這消息傳來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