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舒氏姐妹與孟歸羽密謀的時候,望春宮中的孟皇后,卻纔接到自己兄長主謀了勾結茹茹一事的消息,她驚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哥要是有這樣的本事,這些年來還會在長安混出那許多荒唐名聲?!”
春來爲難道:“夫人跟八公子都是這麼解釋的,可是國公爺……可是侯爺他好像不太相信?現在府裡頭似乎都認爲八公子是因爲忌憚嬌語姨娘的緣故藏拙了。”
孟皇后怒極反笑:“八哥要是有這藏拙的本事,早就弄死嬌語幾個了,還能讓他們活那麼久?!畢竟嬌語也就是仗着年輕美貌會伺候人,哄的鄭侯什麼都聽她的而已!真正論手段,她也就那麼回事!沒有鄭侯給她撐腰,她是個什麼東西!”
“府裡考慮到您還有太后娘娘,這會兒只是將八公子軟禁着,也沒斷了伺候的人跟藥材的供給。”春來試圖安慰她,“奴婢想着,八公子到底是鄭侯的親生骨肉,不管勾結茹茹的事兒是不是八公子做的,虎毒還不食子呢!鄭侯怎麼也不可能真的拿八公子怎麼樣的,頂多就是教訓一下而已!”
孟皇后咬着脣,冷笑道:“你不懂!鄭侯自從移情別戀上嬌語之後,對我們母子三個的情分就日漸稀疏!在嬌語那賤婢這些年來孜孜不倦的挑撥下,他是早就把我們當陌生人看了!這會兒有什麼捨不得的?!反正他膝下子嗣昌盛,死上幾個壓根就沒必要心疼!”
“娘娘……”春來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覺得無從說起:畢竟鄭侯對待向夫人三人究竟如何,這長安上下,貴胄人家沒有不清楚的,確實不像是有多少情分的樣子。
而且她還有話沒跟皇后講,就是鄭侯起初以爲孟思安是罪魁禍首時,是差點把孟思安活活打死的!
那還是他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幼子呢,遑論是孟伯亨這個不討他喜歡的兒子?
“我在鄭侯心目中沒多少地位。”皇后用力捏了下拳,說道,“鄭侯到現在還沒動八哥,無非就是因爲兩個緣故:一個是顧忌姑姑;第二個,卻是怕高密王那邊懷疑!”
“畢竟高密王才彈劾了孟氏賣國,八哥他雖然之前受了重傷,卻是傷勢穩住之後纔回長安的。回來的這些日子,也不見他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出去,若是忽然沒了,八成高密王那邊要懷疑,是因爲知道孟氏賣國之事,被滅了口!”
春來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皇后冷哼,“就是八哥乃是被孟氏當成幌子,糊里糊塗主持了勾結茹茹之事……之前他在碧水郡遇襲,朝廷不是口口聲聲說,乃是茹茹所爲嗎?其實就是孟氏趁這機會跟茹茹聯繫上了,打算藉助茹茹的力量篡位!”
無視目瞪口呆的春來,她自顧自的繼續,“爲了掩人耳目,孟氏不顧骨肉之情,將他重傷!”
“這會兒因爲高密王那邊的攻訐,甚至,又有索性滅口的打算!”
“娘娘!”春來急切的說道,“這消息要是散播出去,必然會引起高密王那邊對八公子的重視,孟氏也不敢輕易害了八公子導致死無對證!可是您要怎麼辦?咱們就這麼點兒人手,能把消息遞出去就不錯了,鄭侯遲早會查到您頭上的!”
“廣陵王跟孟側妃的小王子還已經被舒氏姐妹給害死了,誰知道孟氏會不會因此改變計劃?”
“到那時候,您要如何自處?!”
“奴婢說句該打嘴的話,八公子雖然是您的嫡親兄弟,可是自來就跟您不親!換了您現在是他的處境,他是十成十不會管您死活的!既然如此,您這會兒卻爲什麼還要爲他冒偌大風險?!”
“……”孟皇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以爲我這麼做,只是爲了八哥嗎?正如你所言,我跟他說是同胞兄弟,其實根本不親!就是之前我那個生身之母幾次三番進宮來,要求我幫他弄個差事什麼的,我都沒理會呢!遑論如今這樣的事情?”
“我這是爲了自己考慮!”
“孟氏打算推上東宮之位的孩子,已經被舒氏姐妹在衆目睽睽之下,弄的‘夭折’了。”
“西疆的戰事、康昭的親自北上、孟家乾的做法、陛下的御體安康、姑姑的日漸衰老……這些都讓大穆的未來越發撲朔迷離。”
“你覺得孟氏若非立刻找出再一位適合的‘小王子’過繼給我,早先的計劃還能繼續嗎?”
“如果不能繼續,我就是廢子。”
“到那時候,其他不說,望春宮的侍衛,不定大部分都會撤走!”
“他們走了之後,舒氏姐妹隨便一個暗示,八成就能要了我的命!”
皇后眼中閃過冷然,“這會兒怎麼能不提醒一下孟氏的上上下下,要是不管我死活的話,就別怪我學孟家乾,賣掉整個孟氏?!固然我只是一個深閨女流,沒法像孟家乾那樣摻合孟氏的大事,可是作爲鄭侯之女,我相信希望孟氏倒黴的人,總會想到利用我的地方的!”
春來怔忪了好久,才吃吃道:“可是……可是娘娘,倘若孟氏知道之後勃然大怒,索性……索性……”
索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您幹掉、永絕後患呢?
畢竟孟皇后之前在孟氏的地位一點兒也不高,還沒有她在二房、三房的嫡出堂姐妹們過的滋潤快活呢!孟氏對她也始終都是輕看的,如何肯接受她的威脅?
“難道我什麼都不做,他們就會給我一條生路?”皇后冷笑了一聲,說道,“春來,別天真了!我這個孃家,是些什麼東西,你跟了我這些日子,還不清楚嗎?他們對敵人狠,對自己人更狠!好言好語、乖乖巧巧,是得不到他們的憐憫與好感的!只能爭啊搶啊算計啊,倒還有些希望!”
說到此處,見春來還是滿臉惶恐,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實我也怕。但是春來,咱們是沒有依靠的人,什麼都要靠自己!如果一件事情做了是死,不做也是死,爲什麼不去試試呢?至少讓自己痛快一把?”
又道,“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回頭設法聯絡了六哥過來,我跟他說,讓他去辦吧!唉,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你要不是跟了我,也不會落入眼下的處境。”
“奴婢要沒跟了您的話,這會兒還在馨壽宮呢!”春來勉強笑了笑,說道,“太后娘娘年紀大了,一旦山陵崩,以太后娘娘跟舒氏姐妹的恩怨,馨壽宮上下,八成都討不了好!奴婢又豈能倖免?而且在馨壽宮的時候,奴婢只是偏殿的尋常宮女,被池作司她們呼來喝去,做的事情多,拿的例錢少,也沒什麼得臉的機會。”
“娘娘不嫌棄奴婢人笨,帶了奴婢來這望春宮,一來就是管事大宮女,待遇比從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所以娘娘,不管將來怎麼樣,奴婢都不後悔跟了您的!”
她吸了吸鼻子,“不過這件事情的話,奴婢還是建議跟崇信侯商議下?畢竟咱們深居宮闈,對於外界的消息委實不靈通!不定這麼會兒功夫,又有什麼變化了呢?再說崇信侯是男子,見的場面也比咱們多,興許有更好的主意?”
孟皇后蹙眉思索了會兒,點頭道:“就這麼做吧。”
而此刻,不知道即將收穫皇后倒戈這個意外驚喜的高密王,正臉色鐵青的質問趙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適他是什麼意思?!”
趙遒看着北疆剛剛送到的消息,苦笑道:“其實密貞媳婦打算親自北上,我就知道必然是這個結果了!您忘記那孩子有多麼胡攪蠻纏不講道理了?大哥向來措辭委婉,他在信裡說的是卻不過密貞媳婦苦苦央求,且有盛世雄舊時同僚的幫襯勸說,只得發兵西疆!”
“然而實際上,不定就是密貞媳婦當衆跟他又哭又鬧,又撒潑、又糾纏!”
“她一個年紀輕輕正值芳華的後輩,還懷有身孕。”
“爲了丈夫的安危,冰天雪地的跑去北疆,誰能不同情幾分?”
“大哥這個當舅舅的,一次兩次還能硬着頭皮不理會,次數多了,他也吃不消啊!”
“而且您也知道,大哥其實不擅長兵事,只是將軍中部分將領籠絡在麾下而已!”
“這情況密貞媳婦有本事讓那些將領給她說話,大哥豈能不考慮手底下人的意見?”
“說到底,密貞媳婦的出身佔了便宜,盛世雄解甲歸田時固然官職不高,可他忠心報國的名聲太響亮,北疆那邊的老人,誰不知道?”
“當年周大將軍都因爲耳聞他的大義凜然,專門召見了他的。”
“這會兒密貞媳婦作爲他的嫡孫女,去了北疆,老人裡頭總有些念舊的,會看顧她一二的。您看徐家,可不就是將盛家子嗣當成自家血脈一樣照顧着?”
“噢,還有寧威侯呢,他離開軍中雖然有些年了,到底是做過一軍統帥的,怎麼可能沒幾個誓死跟隨他到底的心腹?”
“那些心腹知道盛徐兩家的淵源,少不得也要幫密貞媳婦說話!”
“這麼着,大哥不想失了人心,能不依着還能怎麼辦?”
趙遒嘆口氣,一臉無奈的說道,“歸根到底,咱們當時實在不該讓密貞媳婦去北疆的!”
高密王臉色陰沉道:“你道我不知道麼!然而八成那逆子跟孟氏達成了秘密協議,孟歸羽那小兒跟瘋了似的,簡直就是豁出一切攔截咱們的人!”
就算有零星殺出重圍、僥倖逃出京畿,也就是禁軍無詔所能活動的範圍的,也被一羣亂七八糟的人,給補了刀!
……後來高密王府很花了點力氣才查清楚,那些人都是南方那邊以武犯禁的江湖人,接了南風郡盛家馮家掛的懸賞,專門追殺他的使者的。
雖然這些人實力參差不齊,爲了爭奪賞銀也未必齊心協力,然而盛家馮家這次據說懸賞蔚然可觀,以至於南方那邊道上混的差不多是傾巢出動,而且這些人三教九流都有,做起事情來半點底線都沒有,完全不擇手段,愣是對高密王的人趕盡殺絕,半個都沒放過去!
以至於高密王阻止呂時雨他們的命令,根本就沒送到呂時雨手裡過!
“木已成舟,咱們現在還是想想彌補的法子吧?”趙遒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因爲趙適陳述事實的秘信是昨天就送到趙府的,專門揀晚上走角門進的府,唯恐聲張出去。
所以他是知道趙適已經決定拋棄高密王、選擇容睡鶴,這會兒說的話,不過是秦老夫人教他安撫和糊弄高密王的,他的爲人素來是比較正派的,不免感到害臊,強撐出鄭重其事的樣子來,道,“不如您現在就將西疆之事提上朝堂?督促朝廷對於西疆的戰局拿個主意出來。回頭就說大哥之所以會出兵救援西疆,正是出自您的授意……如此天下人都知道您對密貞的愛護,回頭密貞總也不能不報答您的?”
高密王寒着臉,說道:“那逆子素來不孝,不氣死我就不錯了,還報答?!而且北疆出兵了又怎麼樣?北疆軍又沒長翅膀,可以一下子飛到西疆!沒準那逆子這會兒就撐不住了呢?”
實際上,益州這會兒也確實有點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