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冷靜了下才道:“密貞知道我沒去長安,而是來了北疆,又怎麼樣?我去哪裡,還要他的准許不成?再說了,我這不也是爲他着想!?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烏衣營的人已經將我在這裡的消息飛報西疆?難爲我還怕了密貞不成?!”
她冷笑,“這麼點兒小事,虧你還專門來說一嘴……這天下之大,我高興去哪裡就去哪裡,我生身父母都沒說什麼呢,輪得到他來管我!”
說着特別淡定的端起茶碗呷了口裡頭的桂圓紅棗羹。
公孫喜沒什麼表情的等她一番話說完,才幽幽道:“娘娘,倘若您覺得這沒什麼,何必如此激動?”
“砰!”
盛惟喬聞言,氣的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尖怒斥:“我激動了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激動的?!沒見我正安安穩穩的品茶呢嗎?!就你在這裡烏七八糟的礙我眼,掃人興致!”
說着再次重重一拍案,“沒其他事兒你就走吧!簡直每次看到你都鬧心!”
大發雷霆趕走公孫喜之後,她都顧不上去跟宣於馮氏通聲氣,趕緊拉了儀珊問,“烏衣營發出的密信,有法子攔截麼?一定有法子的對不對?!”
儀珊驚訝的問:“娘娘,您怎麼忽然問這個了?密信大抵都是關係重大,所以當初郡王定下許多規則,一般來講,發出之後,是沒可能攔截到的。”
她以爲是密信出現了錯誤消息,會誤導容睡鶴那邊做出錯誤判斷的那種,神情凝重的出謀劃策道,“不過可以這樣:再送一封加急密信過去,搶在有問題的密信之前抵達,好提醒郡王!”
“那你快點寫!”盛惟喬亟不可待的催促道,“讓西疆那邊負責收取密信的人,千萬千萬不能讓密貞知道咱們不在長安在北疆的消息!”
儀珊聞言也嚇了一跳:“烏衣營在北疆的人發現這事兒了?!等等,不應該啊!烏衣營人少的緊,郡王當初全部帶去了北疆,就奴婢還有阿喜陪着您左右來了北疆,這邊應該只有那位留給郡王的人才是!那位的人,應該不會這麼多嘴啊!”
“畢竟咱們來這邊也有些日子了,郡王不是一直不知道?”
“……這不是密貞有事兒派人過來了嗎?”盛惟喬悲傷道,“方纔阿喜就是過來說這事的,他說給密貞的密信已經在路上了!你說密貞之前匆匆忙忙的打發我離開西疆,圖的就是避免我身陷險地!結果我這會兒竟不在長安,而是在北疆,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發飆?!”
她鄭重聲明,“我可不是怕他啊!我就是覺得,這會兒西疆正打的昏天地暗,他作爲刺史,總領全局,戰事都忙不過來呢,還要操心我這兒,卻是何苦?”
儀珊臉色慘白的點頭:“您說的是……奴婢這就去想辦法!”
她心不在焉的告退之後,盛惟喬左思右想了下還是覺得心虛,於是又去找到宣於馮氏,三言兩語說明經過,請教道:“姨母啊,您說如果密貞抓着這事兒跟我計較我要怎麼辦?”
宣於馮氏不滿道:“啊?什麼叫做要怎麼辦,你替他考慮,還要看他臉色啊?再說你之前想方設法攛掇我同意你來北疆時,怎麼就沒想到這事兒不可能瞞他一輩子?我以爲你早就想好了要怎麼給他說的。結果你什麼都沒想,這會兒來問我?我怎麼知道!”
“……”盛惟喬語塞了下才道,“話是這麼說,然而,嗯,也不是看他臉色啊,反正就是……啊,算了,反正我現在人在北疆,隨便他接到消息怎麼想,也沒法子跑過來!再說儀珊已經去想辦法,不定他根本就知道不了呢!”
宣於馮氏哼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她懶得管小兩口的事情,想了想說道,“說點正經的吧!你之前不是講,懷化將軍似乎有將趙桃媗許配給阿喜的意思?這事兒你考慮好了沒有?”
盛惟喬皺眉道:“這事兒既然舅舅沒有挑明,我考慮個什麼呢?我問過阿喜,他是隻要對密貞有利,半點意見都沒有的,反正趙桃媗如今在長安,阿喜在北疆,這事兒一時半會的也顧不上,我想着回頭戰事稍平,給密貞說了,讓密貞考慮吧。”
她這麼做倒不是惦記着孟皇后的心思,而是趙桃媗的情況跟吳大當家不一樣。
吳大當家所在的吉山營,是全盤追隨容睡鶴的。
而趙家的話,就算趙適這會兒表態願意馳援西疆,莫忘記趙家可不只他一個,那位遠在長安的趙二老爺趙遒,據說與高密王的關係非常密切,誰知道是怎麼想的?
公孫喜作爲容睡鶴最信任的心腹,盛惟喬不希望他的婚事將來會有立場上的爲難,因爲公孫喜雖然現在什麼都以容睡鶴爲重,婚後與妻子朝夕相處,豈能無情?
就算他可以做到爲了容睡鶴不管妻子兒女,盛惟喬覺得,衝着這份忠心,也不該讓他爲難。
再者,她跟容睡鶴的事情,當年多多少少坑了趙桃媗一把。
事後兩人雖然照面的時候若無其事,然而從趙桃媗的許多細節可以看出來,這女孩兒心裡還是有芥蒂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趙適這邊覺得公孫喜不錯,跟他長年累月不照面的女兒趙桃媗可未必這麼想。
萬一現在上趕着同趙適確定下來此事,回頭趙桃媗卻哭哭啼啼的不答應,可是尷尬了。
盛惟喬估計趙適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稍微提了一下就不說了,這是暗示公孫喜先別說親,回頭跟趙桃媗互相試了緣分再決定呢。
“你這會兒拿密貞做擋箭牌是對的。”宣於馮氏對於盛惟喬沒有促成公孫喜做趙桃媗夫婿的做法也是贊成,不過她的目的就不那麼單純了,而是,“趙桃媗之前跟你爭密貞失敗,心中多少有些怨憤,在長安那會兒,她不是宴會上碰見了都不大愛理會你的?而阿喜本來對你態度就比較冷淡,你又不肯下功夫去籠絡他,回頭要是他跟趙桃媗成了,夫婦兩個對你都冷冰冰的,還一個是密貞的心腹,一個是密貞的嫡親表妹,對你豈是什麼好事?”
她覺得,“就算一定要密貞手底下人跟趙家聯姻,寧可讓那位趙三小姐同許連山呢!好歹許連山爲人沉穩,對你也尊敬!”
“……”盛惟喬黑着臉道,“我有那功夫籠絡人,不籠絡密貞反而籠絡阿喜,傳了出去好聽嗎?至於說趙桃媗的婚事,這又不是咱們做主的,您不是說了,許爹爹拿我當寶,也不能覺得別人家女孩兒都是草啊!那位姿容出身都不俗,許連山就算爲人沉穩,然而臉上的疤痕,人家趙桃媗可未必看得上!”
又說,“姨母,這話以後就別說了!這兒可是舅舅的地盤,您淨想着算計他親生女兒,一旦叫他知道,這不是要坑密貞嘛!”
宣於馮氏哼道:“跟你說經驗,你現在不聽,以後等後悔了,可別找我哭!”
到底不說這個了,瞥了眼屋外的雪景,嘆息,“一晃眼居然又過年了!去年的過年是在長安,我那會兒還想着,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在外地過的年節,誰知道,兜兜轉轉的,到如今還沒能回去!”
“南風郡有爹爹跟外祖父他們看着呢,您別擔心!”盛惟喬連忙安慰,“再說表哥跟表嫂都是精明能幹的,就是小溪兒也聰慧得緊,一準兒過的好好兒的!”
宣於馮氏惱怒道:“什麼?我不在,他們全部一準兒過的好好兒的?!這是嫌我多餘呢啊?”
“我的意思是,他們肯定都把自己料理的井井有條,除了思念姨母您之外,再沒什麼好愁的。”盛惟喬趕緊補救,又說宣於馮氏,“我這還沒生呢,您就想換一副心肝了不成?!見天的挑我不是!”
她們姨甥倆互相戲謔的時候,長安。
高密王府。
王妃笑盈盈的送走外孫女元冬籟,門口的人影纔不見,她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都退下,趙姑姑你留着!”
“娘娘,怎麼了?”趙姑姑看着其他下人都散了,親自過去關了門,走過來一面替高密王妃捏肩,一面疑惑的問,“可是表小姐方纔惹您不高興了?”
不然怎麼元冬籟才走,就變了臉?
但仔細回憶了下片刻前的經過,似乎元冬籟也沒做沒說什麼會使得高密王妃不高興的事兒啊?
實際上,由於高密王妃長年臥病,跟孫輩們見面不多,不管是孫子孫女,還是外孫外孫女,對她敬畏都超過了親近,是以即使是元冬籟這種被母親寵溺的頗有幾分嬌縱任性的晚輩,到了她跟前,也都不敢造次的。
尤其元冬籟自從被盛惟喬動手教訓過之後,跟着又被父親元流光狠狠調教了一番,如今嬌氣漸褪,倒是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知書達理的意思了。
這次過來拜見高密王妃,全程都是甜言蜜語,幾次撒嬌也都恰到好處,連告退的時間都拿捏的很好,正是高密王妃興致跟精力稍減又還有些回味的時候,不至於掃興也不至於讓這外祖母生出“怎麼還不走”的厭煩。
趙姑姑自是覺得王妃的反應很奇怪。
“跟冬籟沒關係。”高密王妃皺着眉,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紙團來,“這是她方纔趴我懷裡撒嬌時放的,我估計八成是流光的手筆!”
趙姑姑吃了一驚,道:“是什麼事兒,姑爺要這樣躲躲藏藏?”
“是什麼事兒,我還沒打開來看,自不清楚。”高密王妃聞言,就冷笑了一聲,目光刀子似的看住了她,一字字道,“不過,想也曉得,流光之所以要用這方式,十成十是因爲,這紙團裡說的事情,乃是對我封鎖的,這王府上下,包括你在內,都在聯手隱瞞我,是不是?!”
她咬着牙,“而這會兒有什麼事情,能讓你們這麼齊心協力的讓我做瞎子、聾子?!必然,是跟鶴兒有關!!!”
晃了晃紙團,王妃森然道,“要我打開之後看了,再來問你麼?!”
趙姑姑臉色瞬間煞白,她哆嗦着嘴脣,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撲通”一下,跪倒在高密王妃足前,哽咽道:“奴婢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