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伏真與阿芮掰扯之際,北疆,別院。
儀珊、許連山、吳大當家滿懷慶幸的走出書房,彼此對看一眼,眼中盡是如釋重負:“還好郡王妃面子夠大,一番嬌嗔,郡王吃不消的依了!不然這次的事情,咱們不死也的脫層皮!”
“郡王妃仁善,咱們可不能恃寵生嬌。”走到外頭的一進院子,估摸着後頭的書房裡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了,許連山才小聲叮囑兩位同僚,“接下來做事,可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斷不能再出岔子了!不然,即使郡王妃還願意幫忙說情,咱們有這個臉?!”
儀珊跟吳大當家都是點頭:“咱們是來做事的,可不是來給郡王還有郡王妃幫倒忙的……”
儀珊又說:“我這幾日在地牢裡,仔細想了想,咱們平時做事的章程,有幾個地方似乎不太好,容易出現可趁之機……”
他們這兒商議着,那邊容睡鶴卻徑自去了小廚房,問明專門給盛惟喬燉着的鴿子湯剛好起鍋,揮退想上來接的丫鬟,親自端了去獻殷勤。
進門的時候恰好看到宣於馮氏在,容睡鶴心裡有點失望,但面上絲毫不露,笑着招呼:“姨母也在啊?正好!小廚房裡才燉好的鴿子湯,我過來的路上看見的,看那小丫鬟走路慢吞吞的,怕湯涼了不好喝,就接了過來……您也嚐嚐?”
然而宣於馮氏很是識趣,聞言立刻擺手:“我這個年紀,可受不了這油膩膩的!還是你們年輕人吃了補身體!”
又說,“我有事兒要走開會,你正好陪喬兒說說話,這孩子這兩日一直悶在屋子裡,怪可憐的。”
跟腳就起身走了。
容睡鶴送她出門,在門口寒暄了幾句,關了房門,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榻邊,一把摟住盛惟喬親了親,笑道:“壞囡囡,這些日子想死你家睡哥哥了!”
盛惟喬也笑眯眯的任他親,末了還反過來蹭了蹭他面頰,室中正溫情脈脈,她忽然變臉,一把揪住容睡鶴的耳朵,厲聲喝道:“錯錯眼的功夫就敢勾三搭四!反了你了是不是?!在我眼皮底下,都敢這樣作怪!給我老實交代:我不在西疆的這些日子,你都拈了多少花花草草,是不是我出了月子,就有其他孩子抱過來給我見禮敬茶啊?!”
容睡鶴:“………”
淚流滿面的問,“壞囡囡,你這個是憑空捏造啊?!你家睡哥哥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第一天光顧着看你跟梳洗還有整理思緒了,第二天光顧着應付舅舅,方纔呢就是在處置儀珊他們幾個……且不說這哪裡來的功夫勾三搭四,就說你家睡哥哥勾搭誰了?!”
盛惟喬冷笑着說道:“你不是自己說的?方纔路上看到小丫鬟走路慢吞吞的?!”
容睡鶴仔細思索了下,覺得自己說這話乃是表達了對盛惟喬還有宣於馮氏的關心,應該沒錯啊?
他不甘心的問:“是這麼回事……我急着送鴿子湯來給你們啊!怎麼就勾三搭四了?我連話都沒跟那小丫鬟怎麼講!”
“是嗎?”盛惟喬斜睨着他,“我還以爲你心疼人家小小年紀拿不動,是故上前英雄救美,卻還想跟我賣好呢?”
容睡鶴不禁氣結,道:“我連那小丫鬟名字都不知道,長什麼樣都沒注意!”
“嗯?”盛惟喬臉色一沉,“怎麼你對人家名字很感興趣?還想多看幾眼模樣兒?”
“……”容睡鶴沉默片刻,幽幽問,“壞囡囡,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變心了?!心裡有其他人了?!不然爲什麼忽然就這麼無理取鬧的挑我不是了?”
盛惟喬正要回答,他驀然神情一厲,森然說道,“這個根本就不消說!必定是真的!你等着,我這就去叫人徹查,到底是誰在勾搭你,試圖挑撥咱們夫妻反目!!!”
“你去啊!”盛惟喬聞言“撲哧”一笑,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找到人之後怎麼辦呢?打他一頓?回頭不過是惹我更心疼點,越發覺得你粗鄙蠻橫!殺了他?那我這輩子都記着了!跟他談?可是人家都在挑唆我跟你反目了,是你能說服的嗎?”
“這麼着,你找到他根本就是無從下手,平白的丟人現眼!”
“還不如就裝裝糊塗,好歹還有個正妃在不是?”
說到末了一句,她撐不住的撲在玉枕上哈哈大笑。
容睡鶴看着她樂不可支的樣子,嘴角扯了扯,說道:“壞囡囡,還好你不是男子,不然活脫脫又是一個徐抱墨!”
“胡說!”盛惟喬爬起來,指着他鼻子說道,“徐抱墨但凡敢有半點對不起應姜,徐世叔跟南嬸母能當場打死他!你信不信我揹着你,啊不,當着你面養小白臉,我爹連手指都不會動我?!”
“可是壞囡囡,你爲什麼要養小白臉?”容睡鶴不解的問,“你家睡哥哥臉還不夠白嗎?你看我在西疆這些日子調教精騎,身上摔的這裡那裡全部都是瘀青,還受過好幾次傷,然而哪怕跟一些女子比起來,這皮膚還是很白的好不好?!”
他一面說一面不動聲色的扯開衣襟挽起袖子,給盛惟喬看還沒癒合的一些傷痕。
本來還想繼續逗他會兒的盛惟喬見狀果然上當,住了戲謔,上來查看,看着青黑的痕跡,以及堪堪結痂的傷口,就是詫異:“精騎都是怎麼調教的?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又怪樂羊文等人不好,“我不在,他們也不知道看着點兒你?竟叫你弄的這遍體鱗傷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落入茹茹手裡去了!”
容睡鶴訴苦道:“之前我給你的信裡不是說了嗎?這支隊伍我是打算當嫡系的,自然什麼都要身先士卒,好讓他們歸心!而且我自幼生長玳瑁島,海戰是家常便飯,這陸戰本來就很生疏了,遑論是騎兵?我騎術都是上岸之後才學的!”
“所以等於是跟他們一塊兒從頭學起了!”
“新組建的精騎,將士之間,互相都還沒認全,距離令行禁止,當然是十萬八千里!”
“遑論因爲倪寄道等人的貪賄,西疆軍鬆弛已久,底子根本不能跟北疆軍比!”
“裡頭會得騎馬的就沒幾個,什麼都要從頭學!”
“然後那伏真奸詐,給的戰馬都很桀驁不馴,頭一天讓他們上馬,摔斷腿的足有上百號人!”
“中間又有戰馬不服水土,集體發病,嚇的我跟樂羊文在馬棚裡吃住了好幾日,見天的給獸醫打下手,看着它們一匹匹好起來,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好不容易將隊列調教的有點樣子了,曹老將軍見獵心喜,主動提出來用木刀木劍對戰一場,給我練練手。”
“結果人家北疆軍才提起衝鋒的氣勢,我這邊就是陣腳大亂!”
“現場的狼狽就不提了,單說事後數點,發現有幾個人竟然逃出了一箭之地!!!”
“曹老將軍跟我說,新兵都這樣。”
“然而……時世可不會等我啊!”
他嘆口氣,伸手攬住盛惟喬的肩膀,滿懷幽怨的說道,“我都這麼不容易了,你不心疼我不說,還要這樣欺負我……壞囡囡,你說你忍心嗎?”
盛惟喬本來聽的聚精會神神情凝重,聞言嘴角抽了抽,說道:“我怎麼覺得……你這一手裝可憐,怪眼熟的?”
“沒良心的壞囡囡!”容睡鶴低頭拿額頭蹭她額頭,壞笑道,“壞囡囡,你說的沒錯,好幾日沒洗頭,頭上確實有味道……”
話沒說完,就被惱羞成怒的盛惟喬抓起隱囊狂砸一通,厲聲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一遍?!”
容睡鶴默默扶正被砸歪的琥珀瑞雲紋束髮冠,正氣凜然道:“壞囡囡身帶體香,天賦異稟,別說盛夏之際連着幾日不洗頭了,就算一年到頭不沐浴,也是芬芳撲鼻令人陶醉……這屋子裡要是有什麼不好聞的味道,那一定是我太髒了!”
盛惟喬先是和顏悅色,哼道:“算你識趣!”
末了覺得不對,再次抓起隱囊將他暴打一頓,“你才一年到頭不沐浴!!!”
兩人打鬧了一陣,正在閒話一些趣事,驀然聽到隔壁傳來隱約的嬰啼聲,方將注意力轉到孩子身上。
盛惟喬就拿手肘頂了頂丈夫,說道:“聽聽!你兒子哭了,你不過去哄?”
“他有乳母哄,我去做什麼?”容睡鶴想到父子頭一次接觸的場面就是一陣頭皮發麻,到現在都有點後怕呢,聞言就說,“我過去了誰陪你?”
想起來吳大當傢俬下說的話,就笑問妻子,“聽說,孩子一到你手裡就哭來着?看來不愧是我的骨血,就是聰明伶俐!才落地呢,就知道你這親孃的厲害了!”
“他哭的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親爹,居然到現在纔來!來了也不肯去隔壁抱抱他,所以替我心酸,心疼我不要我抱他呢!”盛惟喬惱怒的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厲害個什麼!?我就算厲害,難爲還能對親生兒子凶神惡煞?!我給你說啊,少講這種挑撥我們母子不和的話!不然回頭你出去做事了,信不信我見天的抱着孩子,同他講你壞話!”
容睡鶴正要接口,她忽然想到一事,面色古怪的說道,“等等!我這月子都坐了小半個月了,提起兒子,底下人一口一個‘小世子’,咱們跟姨母呢,就是‘孩子’,他名字還沒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