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說道:“因着長安之事,之前答應接受招安的幾夥海匪,都有些重操舊業的意思。只是又忌憚朝廷騰出手來追責,如今是幾夥人一塊兒佔着,約摸是打着法不責衆的想法。”
“桓家人如今確實正在島上,這事兒不是什麼秘密,主要是抓他們的人如今正覺得騎虎難下:本來以爲抓的只是一家子富商,就算銀子到手的不多,女眷們總是意外之喜。”
“誰知道又是桓公後人,又是郡王故人的,弄的他們想放不敢放,想殺不敢殺,這會兒好吃好喝的養着,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島上有人以爲人在島上他們也是脫不開干係,所以意見也是不一,爲此這些日子都無心外出打劫。”
“這麼說,這會兒咱們去要人,倒是幫了他們一個忙?”盛惟喬說道,“總不至於趁機敲咱們一筆吧?”
“他們主動給咱們動手的理由,順便賺上一筆,何樂而不爲?”許連山聞言笑道,“早先那島的舊主都是咱們做掉的,現在一羣烏合之衆,又算什麼?”
就命心腹,“你帶兩艘船去接人,那邊識趣也還罷了,不識趣,且教他們知道咱們海上的規矩!”
心腹依言去了,半日後,卻是極爲順利的帶了桓家人來了。
按照盛惟喬之前的吩咐,只叫靜淑縣主桓夜合到旗艦相見。
半晌後略作梳洗的桓夜合被單獨送過來,之前桓家家生子跟許連山派去島上打探消息的人都說
桓家不曾受什麼委屈這會兒看看,桓夜合固然明顯的瘦了一圈,然而目光炯炯,看起來精神很不壞。
她梳着墮馬髻,斜插兩支累絲青鸞嵌綠松石等雜寶簪子,一朵珍珠攢海棠花珠花。
耳畔一對玉兔搗藥鑲紅寶石耳墜子,腕上攏着翡翠飄花鐲子。
穿着藕荷色撒繡纏枝牡丹寬袖對襟上襦,胸口露着一截鵝黃底繡並蒂蓮訶子,腰束絳紫底白鹿銜芝草錦緞,底下是一條月白隱花裙。
看到盛惟喬之後,不待她開口,先自暗鬆口氣,說道:“可算等到你了!”
盛惟喬聞言有些詫異,將準備好的參茶朝她面前推了推,挑眉道:“你知道讓下僕在附近求助會遇見我?爲什麼?”
“高密王世子出海招安的輔佐者裡有密貞的人,就我對密貞的瞭解,就算高密王爲此許了他好處,他不私下做手腳佔便宜纔怪。然後你去了北疆,且要在那邊生產,我估摸着孟伯勤勢大,密貞一準兒不放心你走陸路離開。”桓夜合端起參茶,呷了一口,說道,“他是海匪出身,在海上既熟悉,之前從高密王世子手裡悄悄昧下來的東西,也正好派上用場。”
“所以八成會讓你們孃兒走海路離開北疆這個是非之地。”
“而海路的話,八成又會選擇現在的這條走私、銷贓專用的秘密航路。”
桓夜合得出結論,“算着你生產的日子,守株待兔,早晚的事。”
又說,“考慮到早產等意外,我是提前兩三個月就叫人在等着了……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盛惟喬聞言,不禁讚歎道:“姐姐好生厲害!竟猜的八九不離十。”
但還是有點疑惑,“姐姐既然看事如此洞明,何以會在出海之前未曾考慮到海匪之事?”
桓夜合嘴角一扯,說道:“我正是考慮過這點纔出海的,你莫要忘記,這會兒追着我們質問祖父他老人家下落的人何其之多!就算出了海,若果跑回碧水郡,也是沒有什麼意義。”
“若果去其他地方,我們家那麼多人呢,很難掩人耳目的。”
“要是一直在海上飄,萬一碰見颶風之類怎麼辦?”
她攤手,“所以還不如去海匪的島上暫避風頭。畢竟已經被朝廷梳篦過一遍的海匪們,真正做事不顧後果的早就死光了!”
“這麼着,有我祖父的名頭還有郡王的威懾,這些人哪裡敢對我們無理?”
“……你還真是膽子大。”盛惟喬聽着她的計劃,不禁感慨,“就算分析的頭頭是道,到底是海匪,最是無法無天的,我說句實話,你這樣美貌可人,真不怕有那不怕死的?”
桓夜合笑了笑,說道:“當時那樣的情況,不冒險還能怎麼辦呢?若是落進高密王或者孟氏手裡,誰能保證會比落在海匪手裡好?”
想到前兩日聽說的羅樸一家子的遭遇,盛惟喬很有感觸的點頭:“這倒是的。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海上,可能不知道。前兩日,桓公的得意門生羅樸,就受到了戚見珣的猜忌,連羅家老夫人都自刎了。”
“這會兒也不知道羅家是個什麼樣子呢!”
“還有這事兒?”桓夜合挑眉,問道,“如今岸上是個什麼樣子,你可否說一說?”
“沒什麼不可以的。”盛惟喬說道,“只不過我這段日子一直在北疆,對於長安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就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挨個說給她聽,末了道:“我現在打算直下南風郡,去我孃家住些日子,你呢?一快去還是?”
“我都把生機壓你頭上了,這會兒你不趕我,我怎麼會走?”桓夜合抿嘴一笑,說道,“對了,你已經生了,卻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個頑劣的小子。”盛惟喬努力才忍住離開帶着桓夜合去看兒子的衝動,笑着道,“真給你料中,就是早產。生了他一天兩夜才落地,可把我折騰的夠嗆,中間都想着留遺言了!”
“許是好事多磨的緣故。”桓夜合微笑着說道,“你看着就不像是福祚微薄的樣子,可不能輕易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接下來她又問了些容蕤賓的情況,然而始終沒有提出來要親眼看看這位小世子。
只說日後會補上賀禮。
說了這麼一番話下來,桓夜合露出些許乏色,盛惟喬於是派人送她回去安置。
等桓夜合離開後,盛惟喬看着上來的許連山,說道:“桓夜合說他們一家子落在海匪手裡乃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躲避岸上的紛紛擾擾。”
又說,“我邀了他們一起去南風郡。”
許連山說道:“一家子養尊處優的貴胄,帶的護院也是尋常。就咱們現在的人手,娘娘隨意就好。”
想了想,又說,“只是小世子年紀幼小,還是別讓生人靠近的好。”
盛惟喬說道:“這個當然。而且靜淑縣主最是八面玲瓏,方纔問了好些關於蕤賓的話,卻壓根沒提要當面看看他,顯然也是自知來的蹊蹺,不肯提冒昧的要求。”
“如此大家都好。”許連山頷首說道,“他們懂事,咱們省心,卻不必尷尬。”
海上的事情暫時到了這兒,且說岸上,北疆一敗塗地的消息,讓原本反對皇后進入上林苑做內奸的公孫喜徹底閉上了嘴。
他這時候已經曉得,就是容睡鶴如今人也在北疆,這情況不管容睡鶴料到沒料到,顯然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從冀州往南,到長安的這一路上,雖然不乏關卡,然而北疆軍都敗的那麼慘,又能指望這些州縣什麼?可以說,要沒意外,茹茹一路南下,遲早兵臨長安。
這會兒再反對,任務真心是沒法完成了。
不過之前一直努力勸說他同意的董良,卻神秘兮兮的讓他再等一等,理由是找個合適的機會
……他說的合適的機會,公孫喜跟孟皇后都以爲,是怕上林苑那邊心生懷疑。
誰知道,次日早上,兩人從疲倦已極的夢境裡醒來,卻震驚的發現他們正袒露相對!
這時候皇后的反應且不說,公孫喜立刻明白過來,必是董良的手筆。
他結結巴巴的安撫了一番皇后之後,披衣而出,要找董良算賬!
纔到外面,卻見董良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
見公孫喜出來,毫無愧色不說,還笑嘻嘻的招呼:“阿喜哥哥,昨兒個滋味如何?”
公孫喜一言不發的走過去,揪住他衣襟,切齒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力求穩妥的意思。”董良被他幾乎離地提起,卻也不慌張,從容說道,“皇后到底是孟氏女,跟你有了夫妻之實後,不說情分,就說她也有了把柄在咱們手裡!”
“像之前,你們合着什麼都沒有,就這麼放她回去找太后還有孟歸羽,誰知道是不是縱虎歸山,還搭上咱們的一批人手,且救出公孫夙越發無望?”
他冷笑,“我看的出來,雖阿喜哥哥你口口聲聲不想她去,其實是信任她的,然而我又不是她相好,我憑什麼無條件的相信她?!”
“再說她這些日子在你面前不無哀怨,八成也是對你動了真情!”
“如此讓她進入上林苑之前得償所願,也算是一份謝禮了不是麼?”
“反正她這種一直無寵的皇后,能睡到阿喜哥哥你,怎麼都不算虧了!”
“……”他這麼理直氣壯,公孫喜簡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問,“皇后現在沒了守宮砂……”
“做個假的就是。”董良不以爲然,“我早說過勾欄裡有的是法子。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又說,“避子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