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不禁苦笑。
時空輪轉,氣運顛倒,此前,還是他和塗林等新四軍游擊隊襲擊鬼子八輛卡車,現在就遭到報應,被敵人襲擊了。
他不相信這是新四軍或者普通民間武裝,或者遍地蜂擁的土匪集團,這些人襲擊的話,看見一輛軍車,肯定會直接攻擊車輪胎,迫使停滯,圍攻生擒,或者是繳獲物資,絕對不會投彈攻擊。
剛纔的投彈,不是普通手雷或者手榴彈,而是擲彈筒的攻擊,距離上有八十米左右,徒手投擲的士兵難以實現。
在這裡攜帶擲彈筒往來的,只能是日軍。
聽着卡車嗶嗶啵啵的爆炸間歇和焚燒,還有幾個傷員淒厲的哭喊聲,他只能苦笑,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生死難料啊。
咻咻咻咻,更多的子彈從他頭頂上掠過去,朝着汽車,好像在警告和控制他不能隨便亂動。
這纔是趙羽最恐懼的地方,對,是恐懼。
以前,他雖然經歷了很多戰鬥,都沒有感到過恐懼,深入76號虎穴,刺殺日本海軍少將,坦然進入梅機關,談笑間扯掉梁鴻志的狗頭,殺人如麻,流血無數,都覺得稀鬆平常,只有現在,他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敵人是誰?這樣高超的射擊技術,局面控制能力,默契的配合!他幾乎找不到其中的破綻。
幾乎愣了一會兒,他才被溝壑頭頂上飄飛過的子彈提醒,立刻用身體潛行。
腰部和臀部,膝蓋等處,可以支撐地面和溝沿兒,不需要手的幫助,自然滑行,好在這裡是冬天,泥土和坷垃被寒冷凍得酥軟,碰觸即破,不是多磕磣。
不管方向,他努力離開遠地方,因爲,那個地方在他來說,是個險地。
果然,尖利的呼嘯聲響起,由遠而近的聲音好像瞄準了他的現在位置打過來!
趙羽瘋狂潛行,身體也不敢露出任何部分,雙手把握着狙擊步槍隨時反擊。
轟!
一顆手榴彈丟到他最先潛入的溝壑位置,爆炸了,爆炸的聲音很大,在他身邊十五米,掀起了大片的泥土,爆炸的火光也炫目的亮了一下。
他雖然捂住了耳鼓,還是稍微遲緩了一點兒,結果,兩隻耳朵裡轟轟隆隆冥響起來。
拼着耳朵不要,他也沒有停下來,飛快地用身體潛行,這個溝壑太淺了,根本無法快速潛行,就是蹲下也不行,甚至,趴着也不行,誰也無法保證屁股會不會高一點兒,徹底暴露行蹤呢?
在趙羽潛逃的過程中,擲彈筒的造成的爆炸在溝壑裡挨着爆炸,好像經過了精確的計算,一個一個的爆炸點,相距只有三米多,爆炸的速度很快,好像要將整條溝壑都炸翻一遍。
好像是兩個敵人在轟擊,轟擊的準確程度令人他麼的佩服,自己也未必如此能耐啊。
加速潛行,他幾乎是瘋狂地蟲子一樣地運動。
轟轟轟,溝壑上爆發出一陣陣火光,一陣陣衝擊波震撼着他,距離最近的衝擊波震撼得他差一點兒身體折斷!
五米的距離,爆炸衝擊波猛烈地彈射了他的雙腿和腰部,幸虧他縮緊了脖頸,將腦袋勾結垂落在胸前,丟掉步槍,雙手抱着後頸椎!
這就是經驗。距離太近的爆炸,別說你影視節目上一樣等爆炸結束就竄出來?笑話,彈片的輻射角度可以將稍微站立的你切割成漁網,就算沒有彈片擊殺你,僅僅是衝擊的爆波,就可以震碎你的內臟,血管,讓你外面完好無損,卻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死球。
趙羽恐懼得連恐懼都忘記了!
這是距離最近,最危險的一次襲擊,之後,他拼命蛇形,幾乎軟體動物一樣竄行一米多,接着,更快速度行進,終於,沒有再被追殺。
自此潛行了三十多米,還感到不安全,再潛行二十多米,距離原來潛入的溝壑地點已經百十米了,他才重重地喘息一聲。
在他進入溝壑的地點,還有爆炸的火光,敵人不甘心不放心,連續用擲彈筒射擊,不時間還有步槍子彈和機槍的點射,掃射,子彈的拽光始終圍繞着汽車和他所在的溝壑。
稍事喘息,他在溝壑裡微微擡起頭來,側着臉,最低限度地露出來,從地平面上看,他只露出了臉頰一邊兒的一點兒。
卡車還在燃燒,突然,爆炸了幾下,連續的爆炸直接將卡車炸裂,向着四面崩裂。
“快,一個也不能放過!”
“看看那條溝裡,那個傢伙很厲害啊。”
“對,是不是那個趙羽呢?”
標準純正的日本人語言,好像還有熊本縣一帶的口音,熊本縣是日本一個地區,那裡產生了日本第六師團,就是臭名昭著地南京大屠殺谷壽夫的部隊。
趙羽發現,這些敵人盯着的目標果然是自己!
狡猾狡猾的!死啦死啦的!
趙羽心裡氣急敗壞地咒罵着,看來,敵人太陰險了,居然在覺察自己的行蹤以後,悄無聲息地圍剿,佈下了落網。
他傾聽着敵人的說話聲,感受着距離,方向,人數多少,立刻繼續潛行。
他用最大的速度潛行,再次行進了五十多米,這才突然鯉魚打挺,翻出小小的溝壑,跌落在外面的地上。
呀,到了河邊了。
這條道路,是典型的江南類型,官道邊緣不遠就是蘆葦蕩,是河汊,他現在和汽車爆炸點角度爲30度,距離在一百米以外。再往北面一些,大約十米,就會進入濃密的蘆葦叢中,河汊中。
“嗯?什麼聲音?”一個傢伙突然低吼,隨即凝固身體不動,側耳傾聽。
在他身邊,還有兩個傢伙,持槍針對不同的方位,做出了警戒。
趙羽屏住呼吸,唯恐被敵人覺察。
敵人遲疑了下,背對着汽車的方向,悄然撤退,一面關注着一個扇面視界,警惕萬分,手裡的武器隨時都要發射。
趙羽終於笑了,媽蛋,你們這些傢伙,太大意了。
燃燒的火光雖然隨着爆炸聲崩裂的卡車而微弱,現在,卻依然成爲光亮的中心,此時,誰要是距離火光近,誰就成爲別人的活靶子。
狙擊步槍已經瞄準了前面,趙羽又迅速放下,他有種隱隱的擔憂,鬼子這股部隊,空前精銳,怎麼能犯如此低等的錯誤呢?傾巢出動打掃戰場?不會吧,一定會有火力點支援策應的。
他看到,就是剛纔他舉槍瞄準的時刻,那三個鬼魅的身影忽然一陣凜然,都萬分警惕,這說明,他們的反應速度太快了,感知力超級清晰。
媽蛋,這是什麼人啊,特種兵?不是,肯定是超級兵王,日本鬼子最精銳的傘兵?不可能,那是什麼人?武魂突擊隊?我呸,那些垃圾豬頭。
心念百轉的趙羽再次觀察了周圍形勢,繼續退卻。
西面是道路,南面是曠野,東面是道路,北面是蘆葦蕩和河汊,最不利的地方是北面,可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也是北面啊。
他悄然退往蘆葦蕩,並且,異常小心,用心傾聽着周圍的聲息,動作極端緩慢,唯恐製造出聲響。
蘆葦蕩被潮溼冷森的東風吹拂着,發出了颯颯的聲音,一些蘆花飄飛,無聲地在蘆葦蕩上搖滾,一些古怪的鳥雀,在從中呢喃,間或鳴叫一聲。
嗯?
一種細微的感覺,好像……
他急忙站住,已經到了河汊的邊緣,馬上就進入河水中了,河邊蘆葦蕩中的泥濘吞噬了他的雙腳,不能自拔。
前面漆黑一片,只有二十米外,河汊的水流上被星光和汽車燃燒跳躍的燈光輝映出一些微弱的白光。
即使在河汊中,也有一叢叢的蘆葦,還有一些江南的柳樹,斜斜地橫斜水面,富有藝術氣息和浪漫滋味。
可能是以前作爲河渡的路徑吧,這裡還有一些巨大的木樁,上面也有一些樹枝和彌生的樹葉兒,看着就是一片,黑乎乎的。
感覺很不安,不,稍微不安,不會吧,自己膽小到了這種程度?
趙羽凝神感知,能聽到河水嘩嘩啦啦地迴旋着,被蘆葦割裂阻擋着,或者被魚類跳躍,弄出一些細微的聲音,也許還有蛇類,不過,這是冬天,水獺呢?
在多個海島上求生訓練過,甚至到過國外,比如亞馬遜,比如南非的開普敦的離島,所以,趙羽的感覺和經驗足夠風度,足夠敏銳,對於許多弄出聲響的來源,都能耳熟能詳。
一股熱流,不,一股騷味兒!
他聽到,一簇柳樹樁那邊,有細微的水面擾動聲音,還有古怪的騷味兒,不,是熟悉的人的尿騷味道!
他睜大眼睛,認真查看,關注了很久,才確信,那邊,潛伏着一個人影。
他心裡驚呼一聲,天哪。
差一點兒大意,如果他直接走下河汊,將會成爲敵人潛伏哨的靶子!瞬間被幹掉!
凝神不動,大約三分鐘時間,他感到了時間的流逝是那樣緩慢,身體開始僵硬和酸楚,陷落在泥濘裡僵硬的姿勢非常困難。
一分鐘以後,從樹樁後面,河汊上,鑽出了兩個人影兒,“沒事兒了,三條君,我們走。”
“可是,我覺得,最好還是潛伏一會兒,中國話說,不怕萬一!”另一個人低聲說。
趙羽紋絲不動,將步槍槍口朝下,四十五角,就是內心也不敢有清晰的想法,唯恐驚擾了敵人。
“走吧,小林君,是我多慮了,那個支那人沒有那麼神!”姓三條的日本潛伏哨打着哈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