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姐當年能再紅宮當上媽媽桑這個位置,不得不說也是個狠辣不近人情的角色。當年的紅宮,有錢人眼裡的銷金窟,路人眼裡的盤絲洞,她們這種身在其中的人眼裡的人間地獄。在紅宮沒有法律沒有人權沒有平等,錢就是上帝,只要你有錢,你讓紅宮裡的所有人挨個跪在你的面前給你舔鞋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能在那裡面混出頭,首先就是不把自己當成人。靜姐一直以爲自己將這點做得很好,出賣肉體,爲了錢就算跟幾個七八十的老變態玩兒些噁心至極的牀上游戲她都能安然應付,還做什麼人呢?可是直到陳澄出現在靜姐面前,她才知道自己心中其實還是沒有放下那一點點渴望的。
陳澄是個很美好的人,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這樣評價她。安安靜靜溫溫柔柔,永遠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不管對誰都如春風拂面。你完全沒辦法對這樣真誠的一個人起猜忌之心,特別是靜姐這種,在無間地獄裡呆久了的人,看到這樣一個人出現,竟都會下意識地心生保護念頭。
“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靜姐給自己點了根菸,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那天我被接的客人潑了一身的酒,她碰見我,給了我一根手帕,就那麼不遠不近地站着,也不說話。也幸好她當時沒說話,不然我準泄憤到她頭上。她一看就不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人,我問她是誰,她說她是來找她老公的,讓我叫她陸夫人。”
靜姐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突然變得狠厲起來,咬着牙說道:“她是真的愛她老公。”當年的陳澄是真的打從心底愛着陸謙餘,她以身爲陸夫人而自豪,但是現實卻給了她一個巨大而響亮的耳光。
當年的紅宮,是A市商人談生意搞應酬的不二選擇,紅宮保障你在其中的一切隱私,任何消息都不會從這裡泄露出去,在這裡你想怎麼玩兒都行,還是那句話,只要有錢,你就算再紅宮玩兒死了人,紅宮都能把事情抹平。陸家當初乘着華國對外開放的浪潮,做起了海外貿易的生意,當時做生意,道上沒有一點勢力是不行的,更何況還是像陸家這種搞進出口的。
陸家當初主要走海運,A市幾個碼頭分屬不同的勢力。當年雖說褚爺黑道稱王,但是他在海運這一塊上插手不深,於是海運碼頭成了其他有點起色的老大們爭相爭奪的肥肉。道上的人打得厲害,遭殃的自然就是陸家這種做生意的。當時陸謙餘爲了陸家的聲音忙着跟道上的人接觸,幾乎天天都在紅宮應酬。
而陳澄,正式在陸謙餘又一次大醉不省人事時,來到紅宮,爲了接回她那個爛醉如泥的老公。紅宮是什麼地方,陳澄當然知道。只是接一個人,又不會帶多久,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陳澄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來到了紅宮,遇到了被人潑了一身酒的靜姐,一個善意的舉動,
陳澄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個隨手之舉贏得了旁人的好感,她只想趕快接到自己的丈夫,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陳澄接到了陸謙餘,離開了紅宮。然後她就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陸家又太多事需要她操心,她還有個兒子,她跟她深愛的丈夫生命的延續,陳澄幾乎將全部身心都放在了這個兒子的成長和教育上。她沒有察覺自己丈夫看着自己越來越異樣的眼神,沒有察覺自己深愛的那個男人暗自在心裡有了怎樣可怕的打算。她就這麼單純又美好地過着她的日子。直到她又被叫去了紅宮。
這一次去,她沒能輕易離開。走進紅宮包廂的時候,她以爲再次喝醉的丈夫並不在包廂裡。裡面坐着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人,那個男人看着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有些可怕,那麼赤裸又危險的眼神,她下意識想趕緊離開。
一個是黑道上如日中天的大佬,一個是一心相夫教子的豪門貴婦,陳澄當然沒能從那個包廂裡逃出來,她的反抗對於男人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知道嗎,陳澄被人強暴的時候,陸謙餘那個老雜種就跟一羣人在隔壁包廂喝酒,還是我帶的人在陪。他們還特地接通了隔壁包廂的監控在這邊看!自己的老婆被人強暴,陸謙餘竟然能面不改色地陪着那羣畜生一起看戲……你說,這人吶,真是沒有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靜姐回憶起那段過往有些憤怒,童依琳更是白了臉色,被昆謹握着的手已經有些涼意。
靜姐長嘆一口氣,當年的她坐在與陳澄一牆之隔的包廂裡,看着陳澄在隔壁經歷那些恐怖的事情也恨過也怒過,但是最終她也沒敢站起來到隔壁去將陳澄救出來。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在那羣衣冠禽獸滿足着大笑着結伴離去時,到隔壁將陳澄收拾妥當。
“後來陳澄還來過紅宮幾次。”靜姐說道,童依琳看着靜姐,眼裡盡是不解。爲什麼陳澄還會到紅宮去,有了那樣的經理,她難道不應該對那個地方敬而遠之嗎?靜姐冷冷一笑,說道:“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男人的無恥程度,我說過,陳澄第一次被強暴那天,他們在隔壁全程看着。”童依琳明白了靜姐的意思,臉色更是蒼白。
有些事情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四次第無數次,陳澄本以爲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夢醒了,自己的生活就會回到原來的樣子,沒想到上蒼竟然直接將她的整個人生都書寫成了她的噩夢。陳澄再傻,再單純,也明白了那天晚上的事不是一個意外,她含淚質問自己的丈夫,得到的回答竟然是,爲了陸家的生意,爲了陸家在A市的權勢地位,這點犧牲物有所值。
更讓陳澄心寒的是,陸謙餘竟然還想利用自己去跟道上的人建立更長久更堅定的關係。聽到陸謙餘這個要求的陳澄差點沒瘋過去,她第一次
在自己愛的人面前毫無形象,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堅決拒絕陸謙餘的一切要求。可她萬萬沒想到,在她這麼激烈的反抗之下,陸謙餘竟然拿出了那晚她被強暴的錄像。
陸謙餘,她這一生摯愛的丈夫,拿她被人強暴的錄像逼她去做最下賤最沒有廉恥的事情,逼她去用身體討好另一個男人。多麼可怕的事情,多麼難以置信的事情。然而這一切就這麼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陳澄的面前。
“當初強暴陳澄的那個人是誰?靜姐知道嗎?”昆謹問道,靜姐看了看昆謹,再看了看童依琳說道:“果然吶,要說鐵石心腸,還得算你們男人。你看看,你聽完故事是這個樣子,你旁邊這個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呢。”昆謹皺了皺眉,沒有反駁,靜姐見撩撥不成,有些無趣,接着說道:“當年那個人在道上就有點名頭,那時候正是褚爺盛世,旁人不敢觸其鋒芒,所以叫他一聲六哥,如今……”靜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虎哥,說道:“我回來前就聽說,如今A市黑道只有兩個人能稱得上爺,一個是早就隱退的褚爺,另一個,可不就是當年的六哥,如今的六爺嗎。”
六爺與陸家的關竅竟然在這裡,童依琳和昆謹對視一眼,覺得一切茅塞頓開卻又覺得無比淒涼。陸謙餘當初爲了自己家族的生意,連結髮妻子都不惜送到別人牀上做玩物,如今六爺如此偏幫陸震東,只怕也是因爲這件事。說到底,最終只是犧牲了陳澄這個無辜的女人,犧牲了她的愛情,她的人生甚至她的生命。
林夫人說的陳澄當初的異狀有了解釋,陳澄的自殺也有了原因。可是查到這個真相,讓童依琳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這段過去太沉重了,童依琳只要稍稍想一想陳澄當初一臉擔心地走進紅宮的大門,心裡都會鬱結到疼痛。這麼不堪入目的真相,當年那個受盡折磨的女人,這一切都讓童依琳沒有半點拿捏住陸家把柄的喜悅。
童依琳不知道自己怎麼從那個破舊的農家院落走出來的,知道坐上車,車子開上了下山的公路,童依琳纔回神。一路上昆謹和童依琳都沒有說話,兩人之間莫名有些凝重,童依琳知道,昆謹並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因爲黃小潔的原因,昆謹對他小時溫柔待他的陳澄有着很好很好的印象,陳澄身上發生的事情,顛覆的不僅是童依琳的世界,也對昆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車子在沉默中開到了下山的彎道上,這是對面的車道上卻突然高速駛來一輛貨車,貨車在這種拐彎的山路不僅沒有減速慢行,甚至還加快了速度。昆謹連忙往旁邊猛打方向盤,然後踩死剎車,但是讓他心驚的是,剎車並沒有起作用。
剎車不起作用,讓昆謹的心也跟着一空。眼看車子就要衝出彎道路側的防護欄,昆謹連忙解開安全帶,撲倒一旁的童依琳身上,將童依琳護得死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