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瞳被趕出了夜總會,她咬咬脣,無力地轉身離開。
原本,被逼到這種地步,她也沒有想要去找那個男人,只是當莫哲軒因爲心臟病發進了醫院,再加上上次的傷,引起了併發症,直接送進了加護病房的時候,高額的開銷讓依瞳感到了力不從心,她在這邊的朋友不多,就算有也不能無休止地開口借錢。柳惠如給的錢給小軒治病,就像拋進了無底洞,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從往後的情況來看,就算她熬過了這一關,小軒的病也是需要源源不斷的錢來填,她這個默默無名的設計師,哪來的那麼多錢呢?
最終,依瞳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那邊的男人顯然沒有料到依瞳會這麼快給他打電話,而且一開口就是幾十萬。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你現在能夠幫我殺掉第一個人,我就給你五十萬。”
“好。”依瞳咬牙答應。
從撥通電話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走上了無盡的血腥之路,將自己最美的年華獻給了殺人與被殺的恐懼之中,原本設計衣服的雙手沾染了看不見的鮮血。
“洛辰,你無法想象,當一個鮮活的生命在你的手上終結時,那種罪惡和恐懼。我知道,那一刻,莫依瞳已經死了。”依瞳的口氣很輕很淡,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但是在顏洛辰聽來,卻猶如一把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依瞳用匕首狠狠地捅在了那個人的心臟上,動作乾淨利落。在偌大的別墅之中,沒有燈光,只剩下月光涼涼地照進來。依瞳看見那個人的瞳孔無意識地方大,然後逐漸收縮,緩緩地到了下去。他到死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載在了一個女孩手上。
依瞳的身上還沾着剛纔將匕首插進去時濺出來的血跡,零零星星地佈滿了她的衣服,她的臉龐,她的雙手。那麼鮮豔,那麼妖冶,就像在黑夜裡盛開的玫瑰,帶着讓人無法正視的邪魅。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男人在她眼前斷氣,外面的月光清冷地照在她沾滿了鮮血的臉上,帶着詭異的豔麗。原來,殺了人是這樣的,極度恐懼之下,她已經沒了感覺,就像一個機器。
她終於殺了第一個人……爲了籌錢給小軒治病,爲了把自己的母親從夜總會贖出來,她殺了人……而且以後還會殺的更多。
一路狂奔出去,內心的慌亂就像此時的黑夜正一點一點地吞噬着她。毫無預兆地,依瞳開始乾嘔起來,是那種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感覺。她的人生總是在別人的操控之中,從小便是被顏家控制,後來是顏洛辰,現在是黑手黨,而往後是藍宥言。她所要顧慮的太多太多,以至於到最後喪失了自己。
依瞳回去之後,開始無休止地洗澡,就像是當初被人強暴一樣。她總覺得手上有鮮血,她不停地洗啊洗,可是卻洗不乾淨。她的身上總會有不斷留下來的紅色血液,夢裡那個男人睜大眼睛死死地看着她,讓她驚醒,冷汗涔涔。
男人很滿意依瞳的任務,痛快地給了她五十萬。從此,黑手黨多了一把殺人利
劍。因爲她殺人手法乾淨利落,目標死得非常快,而且執行任務的時候沒有讓人看見過她的臉,而只在她的腰腹間看見過一個黑色骷髏頭的紋身,因此,在道上,她的外號是“骷髏殺手”。一度讓黑手黨的對手聞風喪膽。
依瞳手指撫向腰腹間,聲音很低:“這是我加入黑手黨的第一天,他們給我的烙印。我後來才知道,這個紋身是洗不掉的。也就是說,我一輩子都要帶着這個骷髏頭,時時刻刻提醒着我手上有多少人命。”
顏洛辰走過去,輕輕擁住已經將身體蜷一團的依瞳,將僅有的溫暖傳遞給她:“依瞳,沒事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痛恨自己,痛恨着自己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讓她獨自面對命運的戲弄和擺佈,在一條充滿了鮮血和黑暗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身上帶着狼狽的傷口。
對不起,依瞳,原諒我那個時候不在你的身邊。從今往後,你的一切都由我負責,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洛辰,我髒了……我每殺一個人,都要花上一天的時間洗澡,可是怎麼也洗不去身上的血腥味……洗不乾淨啊……怎麼辦,洗不乾淨……”依瞳嗚咽着,每一個字都重重落在顏洛辰的心上。
他狠狠地咒罵一聲,皺一下眉頭,將依瞳摟得更緊,此時此刻,他能夠做的便是給依瞳儘可能的溫暖,讓她知道,從今往後,她不再是一個人。他也決不允許她一個人!
牛排只吃了一半,依瞳便在顏洛辰的懷裡沉沉地睡過去。那五年,她經歷了太多的東西,殺戮、受傷、追殺,她用瘦小的身軀將那些黑暗的東西一一承擔下來。那樣的莫依瞳,讓人心疼。
顏洛辰輕輕將她橫抱起來,走進臥室,放在了天鵝絨的雙人牀上。她眼角還帶着淚痕,緊皺着眉頭,彷彿是在做一個很吃力的夢。顏洛辰的心狠狠地疼起來,伸手將她眉頭的溝壑撫平。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在地上撒上了一層銀粉,照得房間亮亮堂堂的。
外面的昆蟲嘰嘰喳喳地叫成一片,在寂靜的夜顯得很刺耳。顏洛辰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房間便一下子暗下來。顏洛辰藉着僅有的透進來的月光,摸索着走到牀邊,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道:“晚安,我的依瞳。”
只一句,就讓依瞳的眉頭平坦下來,連嘴角都帶上小小的弧度。她的夢裡,好像是有了一個能夠解救她的人呢。
但是在現實中,她的處境遠遠比起夢境來,更加地水深火熱。
葉末然倚在依瞳經常靠着欄杆的位置,呆呆地看着月亮。今天,依瞳沒有回來,她在顏洛辰的家裡過夜了。明明知道那代表着什麼,葉末然卻還是一直等着依瞳,他抱着僅有的希望一直等到現在。直到萬籟俱寂,直到昆蟲也停止了鳴叫。
呵,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葉末然點起煙,出乎意料的是女士煙,正是依瞳抽的那一種,他是不抽菸的,但是偏偏愛上了依瞳抽的那個牌子。曾經的依瞳抽的是男士煙,但是後來因
爲小軒反對,她就逐漸改爲抽女士煙。於是他也跟着改。他的一切都是唯依瞳馬首是瞻,不管對錯。
他愛上了那個將滿身血污的他撿回去的人,聽上去是不是很可笑呢?其實他是知道的,依瞳心裡一直有個人,他總是可以看見她一個人默默地在陽臺抽菸,出神發呆。就算他沒有經歷過戀愛,也很清楚這樣的表現代表着什麼。他一直奢望着守候在依瞳身邊,只要他一個守候就可以了。直到回國,在顏洛辰出現的那一晚,他就知道,依瞳心裡埋藏了幾年的那個男人開始覺醒了。就算她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感情,可是終究還是敗給了說實話的心。
狠狠地將剩下的煙一口洗完,葉末然金色的眸子隱匿在黑夜之中。他是不是不再被需要了?總以爲,依瞳是他一個人保護的,可是顏洛辰……那個人是依瞳愛着的人哪,恐怕她只會想要那個人保護吧……那麼他現在的價值又在哪裡呢?
小姐……依瞳……會不會有一天你會親口讓我消失呢?會不會呢……
如果我說,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可以滿足,我不介意你身邊出現其他男人,只要讓我看着你,你會不會允許我那麼卑微地存在在你身邊呢?
在愛情裡,一旦一方將自己的身份放低,那麼,這場愛情遊戲,就註定已經開始坍塌了。愛得太多,是會受傷的。
而葉末然,依然已經將自己放在了飛蛾撲火的位置上。
顏洛夕因爲要參加一個公司舉辦的晚會,正缺一個鋼琴師在晚會上彈琴,於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把莫哲軒推薦給了公司,很順利地,他要出息當天的晚會。
莫哲軒對顏洛夕這樣先斬後奏的行爲有些小無奈,在車上捏着她的鼻子,責怪道:“幸虧我今天沒有事,否則你不會要出糗了?”在晚會要開始的前幾個小時,他才被通知要參加一個晚會,於是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在箱底拿出了以前參加比賽時的燕尾服,纔算人模人樣。
“我怕提前和你說,你會不答應嘛。”顏洛夕蹭着莫哲軒,像一隻乖順的小貓。
莫哲軒對顏洛夕的撒嬌一向沒有抵抗力,於是在她毫無防備的笑容中丟盔棄甲,任由她擺佈了。
以前他不知道,原來世界還會有這麼美妙的感覺,只要她對你笑,心就會被塞得滿滿的,好像蜂蜜一樣甜蜜。看不見她的時候,總會覺得身邊缺了點什麼,很謊很亂,坐立不安,連最熟練的曲子都會彈錯。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謂的戀愛麼?愛情是不是就是這樣甜澀相間的呢?
他很喜歡洛夕,很喜歡很喜歡……
“啊,到了。”顏洛夕歡呼着打斷了莫哲軒的遐想,他回過神,淡笑道:“到了呀。”
“快點,小軒,我們快點進去吧。”顏洛夕拉着莫哲軒的胳膊,急着將他拉進去。
“不要那麼着急嘛,”莫哲軒還是那樣淺淺的笑着,輕輕摟住顏洛夕的腰,“你穿的裙子比較長,當心會摔倒哦。”
顏洛夕小巧的臉立刻紅到了脖子根,應道:“知道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