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辰氣得連手都在顫抖："你殺了他，你父親就會活過來是不是？你殺了他，小軒就不會是我的弟弟是不是？你殺了他，你的生活就會變得像公主一樣是不是？到底是你可笑還是我可笑？"
依瞳的半張臉紅腫着，白皙的臉很明顯可以看見手指印，她就那樣保持着被顏洛辰打的姿勢，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沉默在房間裡肆意地行走，橫衝直撞，血腥味也瀰漫在空氣裡，讓人有種嘔吐的衝動。
顏洛辰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時候到底該說什麼，又能說些什麼呢？
"顏洛辰，你錯了，殺了他的確不能代表什麼，但是至少，"依瞳的語氣很緩，好像剛纔那五分鐘已經讓她有了一個重大決定一般，"他死了，能夠讓我心裡痛快。"
顏洛辰的血液好像一瞬間被冷凍了，他震驚地看着依瞳，看着那張他愛了十年的臉，在剛纔的那一刻，變成了零星的碎片，面目全非。
他節節敗退，好像眼前這個人是他完全不認識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外面的雨沒完沒了地下，雨點砸在地上的聲音特別地響亮，"吧嗒吧嗒！"就像石子落地一樣。天空陰暗，從荒廢廠房窗口看去，迷濛的雨看起來就像籠罩在大地之上的濃霧，沒有可見度。
顏洛辰的世界好像也變成了一團大霧，再也沒有了視野，看不清依瞳，看不見他死去的愛情。
"莫依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顏洛辰的眼底全是陌生。
依瞳冷笑："顏洛辰，你的生活那麼高高在上，當然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變得這麼冷血。如果你想知道，你怎麼不問問那個躺在地上的人，爲什麼我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簡直被仇恨矇蔽了！爲什麼你一定要親手毀掉我們！爲什麼？"顏洛辰徹底被依瞳無所謂的語氣激怒，他頎長的身形微微顫抖，根本沒有一個叱吒商界董事長的樣子。
"是我毀了我們麼？"依瞳反問，"是你和你的未婚妻毀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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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一直都在恨着我。"顏洛辰恍然大悟，"所以你在我身邊就是爲了報復
對不對？"
依瞳疲憊地閉上眼睛，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們之間還能剩下些什麼，除了相互怨恨，猜忌，連僅剩的愛情都已經被這場陰謀給碾碎了。她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那就這樣吧。
"是，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爲了報復，這樣你滿意了？"
顏洛辰死死地盯住她，身體裡忽然有一種暴怒的因子在橫衝直撞。他的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字一頓地說道："莫依瞳，我想殺了你！"
依瞳的身體忽地僵硬，好像連呼吸都很困難。心臟處傳來劇烈的疼痛，就像有一把刀在反覆地切割。他說什麼？他要殺了她？他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麼？
依瞳表面不動聲色，緩緩地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沾滿血的匕首，遞
給顏洛辰，褐色的眼眸一如泉水一般清澈："好啊，你就用這把刀殺了我，替你父親報仇。"
顏洛辰沒有動，只是沉痛地看着依瞳。
"殺了我啊！"依瞳將刀往顏洛辰手裡塞，然後握住他的手，用刀尖抵住自己的心臟，聲音鎮定而又悲痛，"快點動手啊！用這把刀殺了我！"
"殺了我！"尖叫聲響徹整間廠房，外面的大雨好像和依瞳心有靈犀一般，下得更加地大，雷聲更加震耳。
"怎麼，不敢動手麼？"依瞳的手指冰涼，嘴角一抹詭異的微笑，"不是說要替顏天榮報仇嗎？現在刀在你手上，只要輕輕一下，就可以刺穿我的心臟了，爲什麼不做？"
天完全地暗下來，好似黑夜，廠房裡的光線很不好，只能依稀看見對方的面容。
依瞳放開顏洛辰的手，垂到兩側，刀尖依然指着她的心臟。
"顏洛辰，我告訴你，顏天榮這麼死了是便宜他了，他害死我爸爸，強姦我媽媽，這種人應該千刀萬剮……"
"住嘴。"
"我說得不對麼？顏天榮本來就罪大惡極，在他手上，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的鮮血，他坐擁那麼多的財產，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住嘴！"
"說白了，那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心裡都有底。要不是當初他私吞了公司的股票和資金，還殺了我爸爸滅口，你以爲你的日子有那麼好過麼？!"
"我叫你住嘴！"
一聲雷響，顏洛辰吃驚地鬆開手，可是匕首卻沒有應聲落地，而是穩穩地插進了依瞳的胸口。
依瞳只感覺到胸口一陣疼痛，身體好似被人硬生生掰開，她低下頭，只能看見蔓延的紅。鮮血溢滿了她的衣服，在她的胸口開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依瞳……"名字哽咽在喉頭，因爲顏洛辰發現，此時此刻，什麼話已是多餘。
那把匕首就像一枚刺青，同時刻在了他們兩個人的心上，是不可能再洗去的，除非剜肉割心，只是心都割了，還要去掉刺青幹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顏洛辰想要知道，依瞳也想要知道。
依瞳眼睜睜看着匕首進入自己的身體，冰涼的金屬感讓她的身體恍若置身於南北兩極，她疼得後退了一步。手指觸及到匕首，依瞳握住刀柄，用力將它拔了出來。鮮血四濺，有幾滴落在了顏洛辰的臉上，那溫度似熔鐵的火，又似凍人的冰。
匕首落地，依瞳拿手捂住了胸口，臉色蒼白。
"顏洛辰，我們誰都不欠誰了。"是的，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激怒顏洛辰，讓他動手傷她，只是想給自己的心一個放棄的理由。否則，那段年少的愛戀無論如何都不會從她的心上去掉。
顏天榮不是她殺的，而顏洛辰卻誤會她是兇手給了她一刀，這樣的結果，纔是能夠讓她死心的理由。
這是一場多麼完整的戲，她入戲太認真了，所以她的心就像被那把匕首刺穿了一樣。
顏洛辰，如果有一天你知道
真相，你會爲你今天的行爲付出代價--就是永遠地失去我。
劇烈的疼痛讓依瞳跪倒在地，鮮血滴滴落在地上，像一朵朵的小花在優雅地綻放。
顏洛辰也慌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去親手傷害依瞳，拿一把匕首刺進她的身體。他的身體顫動了幾下，想要上前扶住她，可是手伸到一般又硬生生地收回來，只能直起身，慌張地跑向門外："我去打電話叫120。"他的手機落在了車裡，只能跑回去拿。
顏洛辰跑向門外沒有多長時間，依瞳便拖着虛弱的身體出了門口，隻身栽進了雨中。
"顏洛辰，"她叫住往前跑的人，聲音雖然小，但是卻異常清晰，"那一刀就算我還給顏天榮的，從今往後，我們就此陌路。"她看見顏洛辰的腳步頓住，大雨中，他的頭髮耷拉着，顯得很沒有精神。
"顏洛辰，我不愛你了。"依瞳用盡全力，朝他的背影吼出一句話，雨霧濛濛，她看不清顏洛辰，只能依稀看見他的背脊很直，無端有一種落寞的味道。
雨水混着鮮血落下，浸滿了她整件衣裳。就算她曾經被人追殺，滿身傷痕，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身體的傷可以癒合，而放棄對顏洛辰的愛，就相當於放棄她整個生命。那份愛情，貫徹了她十五歲以後的世界，那麼沉重，那麼難捨，現在她終於想要放下了。
對不起，顏洛辰，我不想愛你了。我們的愛情就算再驚天動地，終究還是敵不過現實。我認輸，所以我先放棄了。
大雨滂沱，好像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顏洛辰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僵持着，依瞳的身體埋進骯髒的泥土裡，淚水肆虐她白皙的臉龐，她哭得幾乎要岔過氣去。
原來，放棄愛顏洛辰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原來對他的愛早就已經植根子在她的身體裡，骨血裡，原來，自己有那麼愛他……
顏洛辰背對着她，良久，好像活過來一樣，動了動身體，雨水順着他英俊的臉落下，他涼薄的嘴脣蠕動了一下，發出簡單的一個音節，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好。"
依瞳，你說不愛，那就不愛吧，只要你高興。或許，分開纔是對我們最好的方式。因爲我們在一起只能相互傷害，我並不想讓你難過。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去愛你，而我以後還會繼續愛你。至於你愛不愛我，是你的事情了。
我明知道剛纔你在激我，可是我還是不理智地刺傷了你。到底是我不夠愛，還是因爲太愛？我們這份愛情，好像是受到了上天的詛咒，終究不能開花結果。如果不愛我能夠讓你好受一點，那麼這份感情就我一個人來揹負。
我只想讓你知道，有一個人，始終都會愛着你--用你不知道的方式。
顏洛辰邁動彷彿已經灌了鉛的腳步，往自己車的方向走去。直到離開，他都沒有再回頭看依瞳一眼。並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不敢看。他怕只是一眼，他就會違背剛纔的字，瘋狂地跑回去狠狠地抱住依瞳，求她原諒。他不想繼續妥協於自己的內心了。明知道在一起只能傷害，還不如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