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世界上最矛盾的人就是自己了吧。顏洛辰苦笑,他的視線一直落在依瞳的臉上,會不會有一天,你也肯這樣救贖我呢?
“啊,找到了。”依瞳指着窗外的一處,驚喜地叫道。
“我陪你上去,”顏洛辰探過身子,對司機說道,“一個小時之後來這邊接我。”
司機恭敬地點頭答應。
“你不是要去開會麼?”依瞳奇怪地看着逐漸遠去的車子,道。
“會開不開是我說了算的。”顏洛辰的語氣不容置喙,霸氣獨一無二。
這家蛋糕店的手藝非常好,而且還可以讓客人自己製作蛋糕,因此來這邊關顧的人絡繹不絕。店門口早就已經排起了長龍,依瞳和顏洛辰站在最後。
顏洛辰一出現,便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他還穿着開會時的正裝,亞麻色的頭髮在陽光下綻放柔和的光芒,五官俊美,眼神深邃,雙腿修長,這樣的極品男人大概在電視裡都很難見到。
依瞳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別人打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她只管看着前面看不見頭的隊伍,就連身後有人拿着一鍋滾燙的開水衝過來她都沒有注意。
那個人的手明顯已經有些不穩,在走到依瞳的身邊時,身子一傾瀉,看似就要撞到依瞳身上,顏洛辰連忙將依瞳護在懷裡,轉了個身,那個人便直直地撞在了顏洛辰的後背上,開水灑了一些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人見顏洛辰一身的名牌,就知道來頭不小,慌忙道歉,如果要他賠,恐怕他一輩子都拿不出那個錢。
“沒事,”顏洛辰淡淡地回道,“下次小心些。”
依瞳的鼻子底下飄過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他的胸膛清瘦,但是很溫暖,她感覺自己的臉又再一次紅了。“你沒事吧?”慌亂地推開顏洛辰,依瞳不自在地問道。
顏洛辰搖搖頭,淡淡一笑。
依瞳愁眉苦臉地看着等製作蛋糕的長龍,自言自語道:“這樣排下去,等到天黑肯定也輪不到。”
站在她身邊的顏洛辰往前看了一眼,低聲對依瞳說:“你等我一下。”
過了幾分鐘,顏洛辰回到依瞳身邊,拉起她的手,徑直走進店裡面。一路上,別人的目光都快要把她凌遲。
“洛辰,插隊不太好吧。”依瞳已經把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誰說我們插隊,”顏洛辰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無視那些人的目光,拉着依瞳直接走進了製作蛋糕的房間,“我只是把這家店買下來了而已。”
“什麼?”依瞳把眼睛睜得很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爲了自己做一個蛋糕,把這家店給買下來了?“你瘋了麼?這裡是黃金地段,而且生意這麼好,一下子買下來得要多少錢啊?”
“就當做我送給彥一的生日禮物,”顏洛辰顯得漫不經心,“快點做吧。”
“愛上威尼斯”。徐彥一推門進去的時候變感覺氣氛很不對勁,往常這種時候應該人很多的,但是今天卻冷冷清清,一個客人都沒有。
“半夏?”徐彥一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對着空無一人的
咖啡店叫道。他接到蘇半夏的電話,於是馬不停蹄地跑過來,可是到這兒卻沒有看見她。
“來啦,”蘇半夏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她捧着一個蛋糕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徐彥一的面前,“彥一,生日快樂!”
把小巧的蛋糕放在桌上,蘇半夏在徐彥一對面坐下,咖啡色的眼眸裡滿是期待,“上次碰巧在你身份證上看見了你的生日,我就記下來了。給你做的蛋糕,你嚐嚐。”
徐彥一看了一眼蛋糕,又看看一臉期許的蘇半夏,冰藍色的眼眸彷彿褪色一般,他緩緩地說道:“從十二歲開始,我就不過生日了。”
“發生什麼事了麼?”蘇半夏明顯嗅到了往事的味道。她不曾看見徐彥一如此沮喪的樣子,心想,他心裡的那件事一定是非常痛苦的。
“因爲,我的生日就是爸爸的忌日。他在我十二歲生日那天出車禍去世了。”明明說得那麼漫不經心,但是蘇半夏卻感覺到他從來沒有展現過的悲傷。
“你明白那種原本開開心心等着吃蛋糕的愉快心情,一下子變成了被人叫去驗屍房的感覺麼?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拽進了無底深淵,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可是卻沒有盡頭。”
蘇半夏靜靜地聽着,看着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投射到他的臉上,襯得他的肌膚凝如白雪。她想,這個男人,就連傷心的樣子都那麼像蘇城一。
“在葬禮上,媽媽一直在旁邊不停地哭,我就站在爸爸的墓碑前,想着,怎麼就死了呢?怎麼說死就死了呢?明明剛纔還好好的,這麼快就在這堆土裡了?”
徐彥一說得很平靜,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冰藍色的眼眸沒有一點波瀾,還是一片平靜的湖泊。
“所有的人都說,是我害死了爸爸。如果不是我嚷着一定要吃味明軒的蛋糕,他就不會開車去買,就不會遇上車禍,就不會死。”
陽光一溜煙地傾瀉下來,不遺餘力,桌上的蛋糕散發着誘人的奶油香。
“整整一年,我沒有說話,患上了自閉症,是洛辰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否則,我想我早就已經撐不住了。”
所以,就算顏洛辰怎麼對他,就算他對顏洛辰的做法有多痛恨,他都不能不幫他,因爲把他從那個世界拉出來的人是——顏洛辰。
“可是,就算我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我知道爸爸也不可能回來,媽媽也不會原諒我。因爲我就是害死爸爸的兇手。”
徐彥一用手指沾了少許的奶油放在嘴裡,在陽光下綻放出光彩奪目的笑容,彷彿剛纔說着悲傷故事的人並不是他:“很好吃的蛋糕。”
修長的手指上還有白色的奶油,徐彥一舔舐乾淨,聲音還是一樣的溫柔:“從爸爸葬禮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有吃過蛋糕了,我幾乎都要忘記蛋糕的味道了。”
蘇半夏按住他的手,她和徐彥一溫柔的聲音不同,滄桑是她獨特的嗓音,帶着點沙啞:“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
徐彥一直視她,倒映在他冰藍色眼眸的面容安靜祥和,有着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女人獨有的風韻。
蘇半夏的視線移
向窗外,彷彿就連思緒都飛出去了:“我是個不祥的人,帶着詛咒生活。我身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麼死的麼?”蘇半夏收回視線,看向徐彥一。
徐彥一搖搖頭,等待着蘇半夏給他的答案。
“有一個人,和你長得很像,同樣有着狐狸般的眼睛和冰藍色的瞳孔,卻在瑞典滑雪的時候遇到了雪崩,再也沒有醒過來。對我有恩的一個朋友,因爲我,被人仇殺,身上全都是傷口。我同父異母的姐姐,穿着婚紗,被人推下了樓梯,一屍兩命,同樣是因爲她想告訴我真相而被人殺人滅口。我的丈夫,因爲我,被我一個患有精神病的朋友給殺死了。我的姐妹,因爲我,被人凌辱了兩次,最後選擇了出國。”
“最後,我愛的那個人以爲他的母親是被我推下樓的,離開了我。”蘇半夏一口氣說了很多,她的笑容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徐彥一震驚地看着她,他無法想象,這樣一個纖弱的人居然承受了那麼多?
“徐彥一,在我身上,揹負着那麼多的罪孽,我從來不曾忘記。但我不會讓他們折磨我一輩子,有時候人就要自私一點,對待自己不好的事就盡力不要去記起。因爲我知道,我過得不好,他們也會不安心的。”
另一個地方——蛋糕製作房裡,幾乎已經是雞飛狗跳。地上桌上全是麪粉,奶油擠得到處都是。
“莫依瞳,你不會做蛋糕爲什麼還要把蛋糕師傅趕出去?”顏洛夕的西裝上一片狼藉,亞麻色的頭髮上也沾了少許的麪粉,臉色已經不是能夠用難看來形容。他這個樣子全是另外一個人的傑作。用麪粉製作蛋糕的時候,整一盤面粉全都直直地向他飛來,他清理了又清理,才勉強擦乾淨。
依瞳伸手揉一下鼻子,正在爲剛出爐的蛋糕抹上奶油。“如果師傅在旁邊,這個蛋糕就不是我親手做的了。”她口吃不清的回答,眼睛專注地盯着面前的蛋糕。
顏洛辰擡手看一下手錶,聲音不冷不熱:“已經傍晚了,你連上面的花紋都沒有,確定不讓蛋糕師傅幫你?”
“不要,我一定要自己親手做出來……啊,又擠多了——”依瞳頭疼地看着突出來的地方,奶油抹不均勻,整個蛋糕的形狀就會很難看了。
顏洛辰看不下去了,他擼起袖子,拿過工具,站在了依瞳旁邊:“你讓蛋糕師傅幫你,我來幫可以麼?”
依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會做蛋糕?”
“曾經在書上看過。”顏洛辰含糊地回答,熟練地轉起底盤來。他曾經爲了讓顏洛夕吃到新鮮的蛋糕,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在廚房研究怎麼做蛋糕。因此,對蛋糕製作多多少少還是瞭解的。
依瞳站在旁邊,驚訝地看着顏洛辰熟練地抹奶油,均勻而平滑,她驚歎:“洛辰,你好熟練!”
顏洛辰用手指揩去底盤上最後一點多餘的奶油,伸到依瞳面前:“別浪費了。”
依瞳一頓,直接無視他,開始用其他奶油製作花紋。這個男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妖孽麼?還要用那樣的神情引誘她?果然,長得越好看的男人就越不能相信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