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夏接到消息是半個月後,因爲跟着去的人沒法子把陸海軍弄出來。船長和船員們都知道陸海軍在京都是大家族,找到陸家去請求救人,對華夏(前文寫的z國,以後用華夏代替)的法律他們不懂,各個國家官場裡都有不爲人知的道道兒,所以找到陸家去。
可陸家在莊孝發鬧事兒後就不敢認陸海軍這個兒子,又怎麼會出手救人?
夕夏一聽這事兒,輕嘆了聲,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當走這一步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這樣,他那是自己送上門去的啊。
夕夏想這是遲早會上岸的,帶着果果也會回去。以前是陸海軍不讓走,現在她是自由的,只是自己有了牽絆。
陸家不肯救,就算救,莊孝也不可能放人。夕夏多少是瞭解莊孝的,陸海軍不能被困,火利島需要他,所以夕夏是必須走一趟。
陸海軍被扣下後,莊孝就出海了。可在查了遠洋局並沒有去火利島的航線,往返火利島的全是私人遊輪,所走的航線不明。在不明航線的情況下出海,這是很危險的事,可莊孝管不了那麼多,他必須要儘快找到夕夏。
他不知道這兩年來她都受了什麼折磨,還能堅持多久,過太平洋不管是遇到海嘯,還是海盜,他都要去,一刻也不能等,他知道,她也一刻都不能等,她一定每天都在盼着他出現,是他沒用,現在才查到陸海軍的藏身之處。
夕夏出行的船是小型船,海上天氣本就變幻莫測,特別是遇到暴風雨時,最危險的觸礁。眼看着就剩幾天的航程了,卻遇到了出航以來最大的狂風暴雨。當狂風襲來,整艘小船如同玩具一樣在海浪上翻動,被一個再一個翻高的浪頭捲走,來回飄蕩。
跟着夕夏出走的三個船員雖然技術有餘但經驗不足,僅僅常聽老船長說起在遇風狼時如何應對,可真遇到時卻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天空密集的烏雲已經把海天天幕中僅剩的光線遮掩,整個海天一片暗沉之色,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罩在這一片汪洋之中。
“夫人,海潮來了!”轉舵的隊長大驚失色,雙目驚恐的望着海天之間,那一條白線。轉身降下船帆,用刀子把帆布割成一條一條。
“小以快,快把夫人綁在船上,海潮馬上要到了,快!”隊長對着另一個探出身的船員大聲。
那叫小以的船員望出去瞬間也駭白了臉,轉身幫着隊長把帆撕裂,緊跟着走出來的船員一同幫忙,儘管船身已經被翻滾的浪潮拋高再拋高,三人一樣咬牙穩住三兩下撕裂了帆。
“夫人,委屈你了。”隊長邊說邊把夕夏綁了起來。
“爲什麼要這樣?船會翻嗎?”夕夏不懂,可現在這情勢她早嚇蒙了,抖着聲問。這場景就跟魔獸快出動一樣,天地變色。
“夫人,我們一定會保住你的。”隊長反覆綁穩了才和另外兩人一起轉舵,讓船身避開浪頭行駛,此時海浪聲轟隆奔騰咆哮,隊長那用盡全力吼出的話夕夏卻沒聽清幾個字,只一味的點頭。
她只是在想,一定不能死,果果還等着她,陸海軍還等着她去救,還有火利島的人們。
風勢越來越猛,海潮轉眼間猶如萬馬奔騰,山崩地裂般席捲過來,澎湃洶涌得浪頭一個接一個猛力擊打過來,這船若是擊中,無疑會被打散捲入浪中。海潮勢如破竹般捲過船底,船身毫無預兆被浪頭高高拋起。
“隊長--”
“啊--”
船上疼同時驚叫出聲,將最大的恐懼化作怒吼喊出。
僅在這一刻船身被騰空而起,翻騰的海浪以巨大的衝擊力將船拋向浪頭的最高點。浪頭緊跟着再打過,船首高高翹起,幾乎被翻轉扣進浪裡。船尾在此時炸出‘轟’地一聲巨響,暴起一片白花花的水幕。
船身此刻已無法被控制,隊長指着另外兩個船員讓他們趕緊用布條綁住自己,他一人扳轉方向。如果讓船迎着有巨大摧毀能力的浪頭,這船必定被浪捲進海底,船上人誰也活不了。
“隊長……”
兩人互視眼,快速的將自己綁好。而這艘船在連續被拋高和浪頭擊打後已經快要崩潰散架。
“別管了,你趕緊綁住自己……”夕夏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船頭擊打而起的水幕,嚇得趕緊叫隊長,海潮中怎麼可能逆轉強大的自然力量將船的方向逆轉?再不把自己和船綁在一起,很可能下一刻就被海浪捲走。
“隊長,別管了,夫人讓你別管了--”另外一個船員同樣急得大喊,而與此同時小以卻驚聲吼起來:
“隊長,暗礁,暗礁暗礁--”
這吼聲沒落,隊長也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就出狀況了。
“轟--”
“嘭--”
船被浪拋高緊跟着下一刻撞上了漆黑的礁石,隊長在同一時間被撞飛,整個人如同脫線一般被甩飛進了海里。
船上的人壓根兒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船就在下一刻散架,整個連人帶船全部捲進了海底,被四面八方的海水包裹緊壓。
*
夕夏睜開眼的時候入眼的全是一片白,腦子一片混亂,怎麼會這麼白?天堂嗎?
過了一瞬纔想起失去意識前一刻的驚濤駭浪,忽然驚恐的喊出聲,“小以,隊長……你們在哪兒?”
她此刻是躺在牀上,而這牀僅僅離地面只有二十公分,手一碰就到了地面。她慌亂的從牀上爬起來,這時候才發現右腳被鐵鐵環鎖了,她能行走的最遠距離就是牀到門口處兩米左右的位置。
怎麼會這樣?
她摸着自己的心跳,她還活着,可誰救了她,又爲什麼這樣鎖着她?
很快她有了答案,門開的時候,走進來的高大男人令她頓時如遭電擊,發傻一般和他對望:
“莊孝……”
她囁嚅着脣,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夕夏眼裡瞬間起了霧氣,又忽然意識到什麼,當即轉身背對他,眼淚滾落下來。
莊孝一步一步走近她,這個男人全身蘊藏了強大的暗沉氣息,從他進門來那一刻,這房間裡似乎就受到了強壓,讓她覺得空氣被抽離,壓抑得喘息不過來。
莊孝低沉的說,“我一直在找你,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爲了找你,兩年來飛遍了全世界,我以爲你也會像以前一樣等我,我以爲你還會愛着我,可是……”
莊孝突然大跨步欺近她,伸手狠狠的抓住她的左手擡起來,兩眼如野獸一般透出嗜血的目光注視着她,用力的狠狠一字一字的咬出話來: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你就是等不及了要這麼對我!你讓我怎麼辦雲夕夏,這麼多年了你爲什麼不多等等我,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莊孝盯着她手上的戒指,這裡曾經是他親手帶上去的戒指,現在已經換成了別人的。莊孝下一刻有些發狂的抓着她手上的戒指大力往外扯,夕夏痛得冷汗直冒,右手去扳他的手,眼淚瘋狂的翻滾而出。
她在水裡泡了兩天才被莊孝救起來,身子還有些浮腫,那戒指現在怎麼能拔得下來?夕夏疼得臉色刷白,莊孝發了瘋一樣抓着戒指不鬆,她的手已經拉破皮了,勒出絲絲血絲。夕夏哭着還是不出聲,手抓着他的手一次次被甩開。最終咬着牙,讓莊孝和血脫落。
莊孝抓着戒指毫不猶豫的拋向海里,轉頭再如野獸一般攫住她。目露兇光,如深仇大恨一般,灼熱的目光罩住她。
“爲什麼哭,爲什麼不說話?你不說話,你爲什麼不說?難道一個解釋你都不肯給?你怎麼可以這樣,雲夕夏,你怎麼可以這樣?”莊孝幾步再靠近雙手抓着她削肩用力搖晃,胸腔的憤怒此刻就要顛覆,洶涌着滔天妒意。
夕夏無顏一對,更愧對他的感情,她知道會見到他,可在見到後才知道,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緊閉着眼不看他,任他咆哮怒吼,她淚流滿面卻怎麼都不肯說一句。
莊孝手一鬆,夕夏當即背對他,可沒走幾步就走不了了。莊孝跨上前從身後伸手抱住她,滾燙炙熱的雙手發瘋一般揉稔着她的身體。她想推開,想掙扎,可她在他面前弱得像一隻受傷的寵物,根本沒辦法掙扎。
他張口邊咬邊親吻她白皙的脖子,壓低聲音急吼,“說,說你還愛我,說你是被逼的,你愛的還是我,你還愛我!說,你說啊……”
他怒吼,張口咬在她脖子上。手上重重的握着她身子,狠狠的揉捏,上下粗魯的侵犯着。夕夏疼得全身顫慄不斷,卻怎麼也逃不過他的禁錮,連連搖頭,用全力掙扎。
她依然咬死不開口,莊孝猛地把她翻轉,雙眼如野狼似地逼視她,“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開口說話?你不愛我了,你真的不愛了?雲夕夏,你說話你他媽給我說話!”
莊孝怒到極點一手把她往牀上摔,她身子重重的撞在牀半軟的牀板上,被摔得頭暈眼花,掙扎着要起身。而莊孝卻僅在下一刻附上她的身,寬厚的掌把住她的臉,看着她慘白的小臉上隱忍的痛,眼底妒意更甚。
“是不是不屑與跟我說話?不愛了連話也吝嗇說一句……”莊孝欺近她的臉,她連連搖頭,咬着脣只顧眼淚奔流。
“你還愛我?還愛我對不對?我對你的愛,從來沒停止過,我愛你,愛得連我自己是誰我都不顧,你可不可以也愛我一點?你愛我的對不對?”莊孝情緒高漲的臉面對她,臉色漲得血紅,青筋直現,兩眼直視她,可她沒有任何迴應。
莊孝怒了,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夕夏連手帶腳的推拒,頭一個勁兒的搖。
“不要,不要……”沙啞的聲音從喉嚨傳出,眼淚狂飆。
莊孝在聽見她的聲音時當下愣住,看着她,盛滿妒意的眸子慢慢轉爲心疼,伸手情不自禁的輕輕在她脖子上滑動。
“夕,你怎麼了?告訴我,陸海軍那王八羔子對你做了什麼?夕,告訴我你怎麼了?”莊孝莊孝捧着她的臉,說着就吻上去,她搖頭卻被他禁錮得紋絲不動。
莊孝吻着她的淚,吻着她的脣,貼着她脣瓣一點一點的壓着,吸吮着,她緊緊咬着脣不再退讓。莊孝把她壓下,抓住她的手固定,不論上下,強勢入侵。
“不可以……”夕夏嘶啞的喊出聲,她已經,結婚了啊!
“愛我嗎?”莊孝重重撞向她,血紅着眼,低啞的問。
夕夏咬着脣,額上溢出密密的汗,莊孝更蠻狠的肆虐,粗魯又瘋狂的動作直逼得她喊叫出聲。
海面很平靜,兩天前的風暴就好像沒有來過一樣。藍天碧海,一眼萬里。薄薄的陽光從雲霧裡熙熙攘攘的灑下來,灑在海面上,就像撒落了金子一樣閃亮,金光燦燦的一片,有些扎眼。
船艙裡的此起彼伏的激烈和瘋狂漸漸停下來,莊孝抱着她不捨得撒手,伸手擦着她潮紅臉頰上的汗,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臉,這是他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啊,早就已經深入骨髓不可自拔了。
手輕輕握着她的左手,無名指上一道被扯傷的傷口,血已經將傷口凝結,沒出血可手指卻還紅腫着。莊孝含着她的手指輕輕的舔着,然後仔細的包紮起來。再看向她的右腳踝,因爲太瘋狂,根本沒辦法避開她的腳踝被扯傷。
現在看,腳踝早已經被鐵環磨掉了一大塊皮,血肉模糊的漿着鐵環,莊孝那心一陣一陣的灼痛,用消毒水一點一點的清洗,沉睡的她身子還是條件反射的顫抖着,莊孝伸手一下一下的順着她的背,在她安靜後再接着來,傷口包紮好了卻沒有解鎖。
夕夏醒來後莊孝還在她身邊,看她醒了莊孝趕緊欺近她,夕夏不自覺的往後移,莊孝眸色暗了一層,卻沒有再動怒。
夕夏往後移的時候才發現,身上什麼都沒有,她不敢再動,再動身上的被子就會全部滑落。擡眼看他,莊孝直直的看着她,伸手握上她的手,說:
“夕,還不想跟我說話嗎?你沒有背叛我對不對?至少你的身體還是我的對不對?你是被逼的,我都知道。”莊孝說着又自己傻笑起來,她最誠實的就是她的身體。她的身體有沒有背叛過他,他難道不知道嗎?她沒有背叛他,她還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傻笑了後又接着說:
“我怎麼就一時糊塗了不信你了,夕夕,原諒我,我是看見你手上的東西我一時矇住了心,所以才傷了你。我知道你還愛我,你的一切都還是我的,你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我能解決的,不論什麼我都可以的,夕夕,相信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還怨我,你氣我現在才找到你,對不對?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後我的錯,夕,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可不可以?”莊孝滿懷期待的看着她。
夕夏搖頭,臉轉向一邊。
她縮回手,抱着被子收攏腿,雙手抱着膝蓋,把頭埋進被子裡,不說話。
莊孝索性伸手把她連人帶被子都抱進懷裡,“夕夕,你說話好嗎,我們之間,不能有任何隔閡,你說話,你覺得不可能的事兒你說出來,我會處理的,你的男人已經長大了,他有足夠的能力爲你解決一切,爲你遮風擋雨,夕,相信我。”
“莊孝……”夕夏的聲音更嘶啞了,不知道是聲帶再次受損還是過激的情事後的反應,她吐出的聲音只剩蒼白的絲絲聲。
“夕夕你說。”莊孝立馬坐正了看她。
夕夏看着他的臉,手竟然情不自禁的輕輕碰觸他的臉,這張臉兩年來一直縈繞在她夢中,雖然她早已經接受了在火利的一切。可他是活在她精神裡,活在她的身體裡。
手至空中,夕夏忽然反應過來,又趕緊放下來。垂下眼瞼,睫毛倦倦的搭在眼瞼上,莊孝等了好久,纔等到她的一句話:
“莊孝,我對不起你,忘了我吧。”
“愛情裡沒有對不起!”莊孝熱淚滾落而下,傾身抱着她。大掌包着她的頭,說,“夕,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聽你說還愛我,我只想聽這個。”
夕夏不說話,莊孝抱着很久她都不動一下,莊孝再鬆開她,“你不承認嗎?可你的眼神告訴你還愛我,你在自欺欺人,你要我也自欺欺人裝作不知道嗎?”
她不說話,他又開始蠢蠢欲動,他一開動她根本就拒絕不了。
艙外的海天還是那麼平靜,艙內卻再一次如兩天前海嘯孟浪般洶涌澎湃,激情火熱在雲初雨歇後即刻襲捲。他的兇猛讓她再次感到天地失色,猛烈得她來不及有任何拒絕的動作,只能被迫的承受,承受……
潔白的船艙裡,卻凝聚着濃濃的情慾,一直不曾飄散,一次再一次的凝加在這乾淨的環境裡附加了一層重重的淫、靡的色彩。
他睡着了,她一直都醒了,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去,還要入港了吧,三天的航程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明天就要上岸了吧。
即使睡着了,他還在她裡面,她微微撐起身,想移開,可他箍在腰上的臂膀如鐵一般虯紮在她身上,她微微擡起頭,看着他:
“莊孝……”
張口低低的喊,她想出聲音,可有聲無音,她想經過這麼瘋狂的嘶喊後,她的嗓子徹底不能用了。兩天前狂風肆虐,風起雲涌時她已經再次把喉嚨撕裂了,就算沒有醫治,也應該靜養,可今天再次讓已經脆弱不堪的喉嚨創傷。
不是她不肯開口,她恨自己這種聲音,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現在成了這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難聽得令人毛骨悚然,她恨,誰都無所謂,可她不要他聽到。
夕夏的手在他臉上輕輕滑動,他的眉,眼,抿緊的脣,每一處都如篆子一般深深鑿進了她的記憶裡,刻在她心上。
沒見面時,她以爲她可以抵制他的誘惑,不會在動搖。可見到他時,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是不是天生就這樣水性楊花,一直心性不定?她還是想跟他走嗎?可她再次跟他走了,果果怎麼辦?她不可以這麼自私的。
她的淚滴落在他臉上,莊孝在下一刻醒了,他醒了他的身體也開始醒了,埋藏的欲、望正在復甦。夕夏慌了一瞬,看着他淚流連連的搖頭。
莊孝翻身壓下她,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動起來。
“明明愛我,你不愛我,爲什麼哭?爲什麼偷看我?”莊孝低啞着聲音摻雜着汗水低吼。
她抱着他,開始淪陷,開始情不自禁的迴應,淚流成河。矛盾重重,那麼多的舍不下不可以,卻抵不過這個男人一句‘爲什麼’。
莊孝抱着她擦着眼淚,“告訴我,爲什麼?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告訴我我會解決。”
她把頭埋進他胸膛,不願意看他的眼睛,她害怕一看,她就情不自禁。莊孝輕輕拍着她的背,低低的說,“你不說我不逼你,我會自己去查,你放心,以後沒有任何人敢逼迫你,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夕,相信我。”
莊孝把她的頭強行擡起來,對着她的眼睛說,“夕夕,再給一次我愛你的機會,可以嗎?”
夕夏看着他,是受了蠱惑一樣,點頭。
莊孝笑起來,可眼裡卻瞬間灌滿了淚,再把她抱住。他就知道,他不會失去她,她還是他的,他就知道,她不捨得他。
她和他的淚交織在一起,身體更緊的交纏。
又到天亮了,夕夏以爲今天會上岸的,可莊孝卻轉了舵,一直停在海上。
他終於肯把她腳上的鎖環打開了,半抱半扶的帶着她上了甲板,溼潤的海風很快吹過來,夕夏感覺有些冷意,莊孝趕緊用身體包裹着她,帶她走了出去。
“夕夕你看,是不是很美?”莊孝指着海天一線處問。
今天天氣真的很好啊,風和日麗,陽光是那麼的透明,海面也這麼平靜。可夕夏卻轉頭往後看,遙遠的地方,那被縮小的海港和一排排聳立的大廈,那是盼了兩年的陸地。很快就要上岸了,可這船,卻停在這裡。
莊孝臉上的笑微微頓了下,轉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夕夕,你想回家嗎?我們的家?”
夕夏不答,也沒反應,只呆呆的望着。
“我想我們在海上再呆兩天,我覺得這麼美的地方,應該有你有我,知道嗎,這邊的島很美的,我們去島上玩?我們再去曾經去過的鼓浪嶼好不好?七年了吧,我們七年前去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莊孝自顧自的說着,他不想進港,他不想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這麼短。
他知道她爲什麼出來,他扣了陸海軍,而她在這時候出現,什麼原因,顯而易見。他不想上岸,就是不想她在想到別的男人,不管因爲什麼,他只要他們兩個人。
夕夏搖頭,要去鼓浪嶼,那還得去南海啊。她看着已經這麼近的距離,可他卻遲遲不讓她上岸。
“不好嗎?和我一起去散散心,我們一起走當年走過的路,不好嗎?”莊孝炙熱的目光看着她,很想聽她說話。可他知道她聲帶損傷太嚴重,他不逼她,他就想看她點頭,給他一個迴應。
當年他因爲車禍導致氣管浮腫,呼吸受阻,聲帶撕裂,幾乎喪失出聲的能力,恢復到原來的聲音是不可能,但是這麼多年的調養,已經漸漸好轉。她的情況更嚴重,本就聲帶受損得嚴重,又迎風高喊,又嘶喊不斷,現在是完全沒有任何聲音出來。
她想不盡快去醫院她真的有可能失聲了,咽口水下去喉嚨都是撕裂般辛辣的疼痛。
夕夏看着他,動了動手,然後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懷裡,貪婪的感受着這一刻的溫暖。
莊孝環着她,不動,就這麼抱着,夕夏鬆開手,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着‘聲音’兩個字,她喉嚨真的好痛,就這麼輕輕動一動沒啓用聲帶都痛得沒辦法。她不想不能說話,能吐出幾個字也好,她不想當啞巴。
“對不起,是我不好。”莊孝抱着她,不是他那麼瘋狂的折磨,她怎麼會有這麼嚴重?
他們上岸的時候莊孝把夕夏裹得跟糉子似地,不讓見風不讓光,攬着她去了專業的咽喉醫院。莊孝入港時就給四叔石鶴打了電話,他知道石鶴是臨牀的,但他還是找來了。石鶴當然比他這個門外漢更懂一點,他不希望她有事,更不希望她像他當年一樣痛苦。
他們上岸時,夕夏看到小以了,夕夏臉上當即動容,可小以搖頭,示意她不要過去,他會想辦法救她的。
三個船員,如今就剩他一個,好在夫人沒事,夫人如果遇險,他一定不會苟活。他知道夫人被救,但不知道來者是敵是友,他想辦法接近過幾次,但都沒能接近艘船。只能上岸來等,他看着船轉舵,慌了一瞬,以爲船不會靠岸,已經準備追出去了,那艘船又開進了港口,他這才放心。
小以遠遠的跟着,夕夏沒再回頭,她剛只是想問小以,他們怎麼樣了,三天前的風暴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可他們的的確確就經歷過那場噩夢。
莊孝帶着夕夏到了醫院就做喉鏡檢查,石鶴早就給安排好了。
檢查結果出來後,石鶴臉色黑沉沉的,莊孝趕緊迎上去問怎麼樣,什麼情況,有沒有什麼大礙?
石鶴臉子冷冷的,說,“你是跟那姑娘有仇啊,你不想她再開口說話了是嗎?喉嚨神經嚴重受損,喉粘膜及聲帶出血,創傷嚴重,還有發炎症狀……”
莊孝傻了,“怎麼會……這麼嚴重?”
“你以爲四叔在誆你?這姑娘本來聲帶受損一直沒有恢復,這幾天接連受到創傷,再惡性循混下去,想開口說話根本不可能。”石鶴眼橫着莊孝,還當他說笑?他這就是事實,再不好好養着,別想開口出聲兒。
“那怎麼辦四叔?四叔,你一定要找最好的醫生過來,她不能沒有聲音。”莊孝急了,夕夏怎麼會忍受自己不能說話?都是他的錯。是他不應該,明明昨天就已經發現她聲音不對,可還是強迫她了,這都是他的錯。
“現在知道急了,之前怎麼不好好養着?”石鶴衝了句,看莊孝那傻樣兒,又不忍心,這孩子他看着長大的,平時那些個威風一到女人面前,就焉了,簡直跟他老子一模一樣。對誰都能橫,就是那女人橫不起來。
“你也別急,聲帶受損治療起來本來就麻煩,完全恢復是不可能了,但是好好治療一段時間,再接受手術,發聲是可以的,但還是得少說,更不能喊叫。主要還是靠自己保養,該忌什麼,該注意什麼,等會兒主治醫生會詳細告訴你。”石鶴拍着莊孝肩膀說。
莊孝怎麼都沒想到她喉嚨傷得這麼嚴重,他只是以爲普通的嗓子嘶啞而已,幾天就恢復那種,沒想到已經受了多重的創傷。
等着夕夏做完喉鏡出來,莊孝趕緊問主治醫生,“什麼時候能做手術?”
那醫生本來在做喉鏡時就想來火的,哪有人這麼不顧自己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的過度破壞嗓子?是不想開口說話了是吧,聲帶和喉粘膜完全創傷,大量出血,就這樣兒的還想再說話?
病人他不說,病人自己也傷心,這病人的家屬他總能說了吧,醫生最痛恨的就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病人,本來出來是跟石鶴打招呼來着,莊孝這一上前,整好,撞上了槍口。那醫生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出來,沒半句好話,有這麼照顧家人的麼?自己家人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他當親人的就這麼看着?
該,就是該!
那醫生本來就是出了名的嚴厲,口條不好,但是功夫過硬,他手上的病人,一旦不聽話的幾乎都遭過他的洗禮。
莊孝給罵得一愣一愣的,從小到大,誰敢這麼指着他鼻子罵的?石鶴那都愣了,他再是來氣也不敢對着莊家侄兒這麼說話的,頓了頓,趕緊上前:
“劉院長,老哥,別來氣兒了,小年輕嘛,不懂事兒,你得給好好說,他們能聽的,別來氣……”
莊孝垂着頭,對罵得好,誰讓他一來就把她弄成這樣?該罵,是該。
那劉醫生冷哼了聲,“以後別在扔這種無藥可救的病人給我,醫不好壞了我的招牌。”
“無藥可救?!”莊孝怒了,當即從一頭受訓的小綿羊化身成了非洲豹,手一上前揪住劉醫生的衣襟,兩眼血光閃現,狠狠盯着他。
石鶴本來還應付着答應幾句,可看莊孝這樣子當即頭疼,立馬喝聲而出,“你給我放手!你還想不想要那姑娘好了?放手!”
莊孝冷眼掃了眼石鶴,這才鬆開,劉醫生一把年紀了,竟被個小輩這麼來狠的,哪還有臉子,當即撂下話,“帶走,別出現在我醫院了,拒絕收……”
“你再說一遍?”莊孝再次下了狠手,這給劉醫生嚇得,手都哆嗦了。
石鶴撫額,“莊孝,別這麼衝動,你想我叫大哥過來嗎?”
莊孝收手,劉醫生後退兩步,原來是莊家那少爺,怪不得這脾氣這麼橫。莊孝擡眼再狠瞪一眼,“不醫?不醫爺拆了你這破樓你信不信?”
劉醫生當即臉子變色兒了,良久才憤憤出聲,“我醫不是因爲你耍狠,我是看你父親的面子上,你以爲含着金鑰匙出生就能這麼橫?收斂着些吧,自作孽不可活!”
這給莊孝氣得,臉子都猙獰了,拳頭鬆了又緊,他是很久沒動手了,今天也不想破這個例。
“總裁,在外面抓到這個一直跟蹤我們的人。”莊孝的人抓着一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進來,正好打破這僵局。
莊孝轉眼看過去,什麼地方鑽出來的人?那臉,那皮膚,那毛髮…什麼人啊那是?
小以是棕色人,又跟着船長在海上常年的漂,當然就沒想過要怎麼收拾自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在船上,大家夥兒都是他這樣兒的。覺得不入眼的那都是別人,他們自己覺得很好。
“抓這個人幹什麼?”莊孝黑着臉說。
“總裁,這人在我們上岸時一直跟着我們,我怕……”
莊孝趕緊打斷說話的人,“多事!把他扔局子裡去。”
小以知道自己被抓了,滿臉惱恨。他聽不懂大家說什麼,他是看見他們進來的,現在又見到這個男人,那麼夫人一定在這裡,扯着嗓子大喊:
“夫人,夫人你在哪?夫人,夫人……”
押着小以的人狠狠扣着他,不讓動,莊孝擰了擰眉,這人鬼吼鬼叫的喊什麼?小以一吼,所有人都看過來,這本來是醫院,他這扯着嗓子一吼,幾乎整棟樓都聽見了。
劉醫生當即臉色很難看了,“趕緊帶出去吧,我真是服了你們了,這是醫院!”
莊孝不耐煩的揮手,讓底下人帶走。
夕夏這時候從裡面跑出來,後面跟着護士急急忙忙的在喊,“小姐,小姐還沒做完,小姐……”
小以看到夕夏出來了,當下更激動了,使出渾身的勁兒扯開押着他的人,像條魚一樣上跳下竄,力道又大,愣是讓壓着他的人沒轍,根本就控制不住,脫手了。
小以下一刻就往夕夏衝過去,那股衝勁兒就跟瘋牛一樣,嚇得劉醫生趕緊閃開。莊孝在瞬間擋開石鶴自己攔上去,原來這人的目的是夕夏,他當然不能放過。
莊孝出圈很快,拳頭剛落在小以身上腳下勁風就到了,小以‘嘭’地一聲砸在了地面。夕夏剛好這時候趕到,莊孝伸手拉她不讓她靠近:
“危險!”
夕夏推開他,雙手又推又攘,神色也激動,一脫身就轉向小以,然後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夫人,你沒事吧?”小以情急的問,夕夏搖頭,卡着嗓子也發不出聲音來。
那邊劉醫生趕緊大吼,“我說你別想試着大喊,你要還想說話就憋着,你現在就說也說不出來,只能把喉嚨傷得更嚴重!”
夕夏轉頭看着劉醫生,然後再看小以,指指自己的喉嚨,小以大概明白了。夫人喉嚨受傷,他是知道的。點頭說,“夫人,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你會不會有危險?”
夕夏比劃着手勢,伸手指着莊孝,然後雙手比了個心形放在胸口,這意思是說,他是她的親如一家的人,這個動作是火利島之歌裡的動作,那句歌詞的意思是說火利島上所有的人都親如一家。島上人都知道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要表示友好的時候,都會先做這個動作。
小以也明白了,緊張的神色放鬆下來,然後朝莊孝走近一步,莊孝底下人趕緊擋在莊孝面前,莊孝把人擋開,看着小以。
莊孝這眼下心裡很高興,知道爲什麼嘛,剛纔夕夏指了指他,然後雙手比了個心形放在她胸口,他理解的意思那就是他是她愛的男人,讓這野猴子別胡來,因爲夕夏的承認所以他剛纔的盛怒這一刻完全煙消雲散。
小以站在莊孝面前,對莊孝彎腰道歉。
夕夏讓小以回火利去,安撫島上的人,讓大家放心,陸海軍她一定能救出來的。小以放心不下,可又不敢不聽夕夏的,只能起航回去。
莊孝帶着夕夏回了龍泉別墅,踏進去那一刻曾經的以及海潮一般翻涌出來。這麼的清晰,她怎麼會忘記?
“夕夕,來,我帶你看樣東西。”莊孝迫不及待的拉着她上樓,夕夏被動的跟着走,每走一步,都是以前的點點滴滴。
莊孝推開一間房門,入眼全是一串一串的千紙鶴,從天花板上垂墜下來,每根細絲上都是掛着十幾只紙鶴,各種顏色的,那種最亮眼的熒光紙折成的。
她還記得當初和莊孝吵架,就是因爲帶了只紙鶴回來,可他現在卻疊了這麼多,爲什麼?
莊孝拉着她走進滿是線簾垂墜的屋子,一串一串的,幾乎閃花了她的眼。
莊孝抱着她親吻,然後說,“我不知道當年是他爹紙鶴討你歡心,還是因爲你喜歡他才疊的。無論什麼原因,我只想告訴你,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我會比任何人都疼你,愛你。他疊紙鶴,我也能疊,我疊的比他好十倍,多一百倍。夕夕,我愛你的心,你感受到了嗎?”
夕夏伸手觸摸着眼前的紙鶴,像幕簾一樣,他們兩人在這垂墜的千萬只紙鶴中站着,有點置入環境的感覺。
夕夏捧着他的臉,仰頭看他,試了試張口說:
“如果我可以,如果我還有機會。我願意跟着你,不要名分也願意。”
莊孝仔細看着她的脣形,然後緊緊抱着她,“我懂,我都明白。無論什麼代價,付出任何我都願意,我只要你。”
夕夏推開他,她想告訴他她已經結婚,她還有女兒,還有責任。她想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她,他還願不願意……可是,又害怕說出來,他一定不願意的,即便她和陸海軍的婚姻只是名義上的,可,現實來說,她已經是結過婚的,他還能接受她嗎?還有果果,他能接受嗎?
她不敢說啊。
“別說話,你的心,我都懂。”莊孝圈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頭。
他抱着她,走過屋裡的每一處,走出房間下樓,然後低低的說,“夕夕,別擔心,我一定會讓你儘快起來的,一定可以說話,相信我。”
夕夏拉着他坐沙發上,用手點着水在桌面上寫字:放了陸海軍吧。然後看他,莊孝眸光微暗,然後握着她的手說:
“如果你答應跟我重新開始,我就放了他。”
我答應。她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着,然後擡眼再看他。
莊孝眼裡瞬間閃過亮光,然後說,“好,我放了他!”
夕夏微微笑着,然後再寫:我答應過要幫他讓火利的人過上好日子,你能幫我嗎?
莊孝毫不猶豫的點頭,夕夏再寫:如果一切都過去了,你還肯要我,我什麼都不要也要跟着你,我知道你不可能娶我,但是我還……
她寫到這裡時被莊孝緊緊抓住了手,動不了,夕夏擡眼看他,莊孝眼裡已經紅了,熱淚盈眶。夕夏張張嘴,在喊他的名字,莊孝深吸着氣把她拉進懷裡說:
“傻夕夕,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等你,我等你自由,然後我們在一起,我還要你給我生一堆我們的娃兒來陪我們。你要再東跑西跑不好好呆在我身邊,我就讓我們的娃兒們把你綁回來。”
夕夏伸手捏着他的臉,眼裡惱赫一閃而過,莊孝抓着她的手哈哈大笑,爽朗的聲音震得他胸膛悶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