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總做一個奇怪的夢,我覺得那是前世的我,應該就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舊上海吧,我在一家夜總會,穿着一件摩登旗袍,跟一個年紀和我相仿的女子猜硬幣。那女子穿一件連衣裙,樣子很清純,沒有佩戴過多的首飾,只有手腕的那隻玉鐲樣子很是別緻。
夢裡沒有交代清楚,但我想她應該是我的閨蜜,和我愛着同一個男人,不知爲什麼我們走到了生死訣別的時候,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一個人離開。我倆都不想走於是猜硬幣決定,我要人頭她要字,結果我輸了,我緊緊擁抱着她不願離開,那女子便一遍一遍的催促我,直到她卻說,“你要不走就沒人知道他的冤屈,也沒人記得我們的故事。你一定要活着,把這些事說出來。”我才狂飆着眼淚奔出了夜總會,身後一聲巨響整座大樓轟然坍塌,灰飛煙滅。
是的,我仔細一看,這小南京的面目依稀與我夢中的女子相似,這一世應該她是女子的,她用自己的死換得了我的生,可是我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我是怎麼度過的,我想我可能沒有完成任務,沒能把我們的故事傳頌下去,所以我穿越回來,需要從新經歷一次。
想到這裡我衝口而出:“小南京,你是女孩兒對不對?你還記得九重天嗎?”
小南京聽到我的話臉色也變了,但隨即恢復了平靜,說道:“九重天全上海誰不知道。”
原來真的有九重天,其實我不知道我奔出的夜總會叫什麼名字,我的夢很短暫,信息量不大。還是讀書的時候在圖書館查閱了一些資料,瞭解到老上海最著名的夜總會有百樂門,樂仙斯,還有一家本來生意勝過他們,但在抗戰爆發之初就被炸燬了,名字就叫九重天。
九重天的老闆是大亨龍志欽,資料上有他一張模糊的老照片,他穿一件黑色風衣,帶着禮帽,很帥很年輕,用風華絕代形容都不爲過的。他的一生充滿傳奇,可惜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就暴斃了,像他這樣的人早逝本該用天妒英才來形容,可惜他的死因一直是個迷,有傳說他靠圈地爭霸起家,殺人無數,被仇家偷襲身亡,也有傳說他生性好色,終於死在女人手裡,官方的記載中說是跟日本人在九重天密談,被軍統鋤奸團炸死的,一起挫骨揚灰的還有日軍的一個師長。
關於九重天的記載跟我的夢鏡是吻合的,關於龍志欽的死因以及他有沒有做漢奸歷史沒有給予蓋棺定論,更引起了我的好奇。現在在小南京口中初步得到了一些證實,我繼續追問:“小南京,你是女孩,你知道九重天,也知道龍志欽對不對。”
小南京這次卻不吃驚,嘻嘻一笑說道:“你要問上海的行政長官是誰未必人人都知道,你問九重天龍七爺上海灘還有不知道的嗎?”
是的,龍志欽的一生既短暫而璀璨,這應該是他最輝煌的時候,他旗下的九重天生意比百樂門還好,我說這些小南京自然毫不稀奇,爲了打動她我決定拋出點重磅信息,“那我說點你不知道的,你後來做了龍七的女人你知道嗎?“
這次不止小南京,連那兩個人販子也笑出了豬叫聲。
我忽然靈機一動,現在說這些除了本人當做神經病沒有任何作用。那小南京不是愛錢嗎,我對她說道:“現在你不信,以後你就知道了,你帶我走,帶我去九重天唱歌,我會唱的歌全上海的女人都不會唱,但男人一定喜歡聽,你做我的經紀人,包你發大財。”
聽到發財兩個字,小南京猶豫了,我連忙整理了一下凌亂的
頭髮,問小南京,“我漂亮嗎?”
“漂亮,”小南京嘻嘻一笑說道:“你去場三堂子有機會做頭牌,那地方金子銀子滿天飛,洞房夜夜換新人,你就不想去享享福嗎?”“呸,”我啐了一口唾沫說道:“你這小子今天要不救我這輩子,連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會後悔。”
小南京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似乎有點被我打動了,可那王三哥卻不肯相讓,特別是小南京說我有機在長三堂子做頭牌,似乎令他看到了很大商機。
小南京太窮,支付不起我的贖身錢,卻見她十分意氣的脫掉了渾身唯一值錢的那隻手鐲說道:“錢我是沒有,要動手搶也不合我們下五門的規矩,這樣吧,這隻手鐲是我的傳家寶,我先壓在你這裡,人我帶走,回頭湊足了錢我再去贖,你可保管好呀。”
那王三接過手鐲仔細辨認確認是真貨後才勉強同意,“今天我賣你這個面子了。”
小南京拱了拱手,拉起我就走,“等一等,你幹嘛把傳家寶給他,沒有這鐲子我這輩子和下輩子可能都找不到你了。”
“神經病,“小南京卻拉着我越走越快,指導拐過一條巷子才放慢了腳步,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用手攤放在我眼前,得意洋洋的說道:“你看這是什麼。”我看的分明,沒錯,這不就是她的那個傳家寶的手鐲嗎。
“傳家寶怎麼會有兩個啊。”
“傳家寶自然獨一無二。”小南京說道:“我趁他不注意又拿回來了。”
“你,你是小偷啊?”
“早說過了我們都是下五門,從來都是我拿別人的東西,那傢伙居然敢要我的東西。”小南京說道:“姑娘是細作,爲了救你,幹了一回粗活。”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區分細作和粗活的,但可以肯定,這小南京果然是個女子,只是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扒手跟我夢中那個容顏清麗的窈窕淑女還相去甚遠。不管怎樣她的出現幫我逃脫了人販子的魔抓,也讓我暫時有了棲身之地。
我去了小南京的家,這小女子還真不是一般人,是個特等扒手,也是這個團伙的頭目。手下的一班兄弟平時活動在火車站,珠寶店,絲綢莊,有錢人多的地方都有。一般的粗活她是不必親自動手的,每天只負責分贓。
我住了三天,見小南京不提推薦我去九重天唱歌的事我也不提,終於三天之後小南京有些按捺不住,黑着臉問我:“阿花,你不是吹牛說幫我發財嗎,現在每天什麼也不做,這樣下去不要說發財,我的家底都要被你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