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麥多少錢一斤?”
“大米是什麼價兒?那小米呢?”
“高粱、玉米、地瓜、大豆都給報個數兒!”
……
“喂,大白菜幾個錢一斤?”
“就算天還冷,也不能只有蘿蔔白菜啊?有沒有別的?西瓜有沒?”
……
“咦,這馬多少錢一隻?……噢,對對,馬是論匹的!什麼?一百兩?你打劫啊?”
“這羊……算了,羊毛賣不賣?不賣?那羊絨……我不買羊鬍子!”
“牛呢?不賣?噢,你買的啊!看這牙口,這牛的歲數不小了吧,要殺麼?……那牛皮賣不?……”
……
“這燒餅多少錢一個?……那這饅頭呢?”
“油條怎麼賣?……那麼貴,我給你三個大錢,來兩根兒行不行?喂,別發火啊,我不買還不成嗎?”
天很藍,何貴的心情也很好。
雖然因爲那天微微得罪了一下王德仁,以至於沒能跟着一起去請教書先生,按王德仁的話說,他那位姓周的朋友才高氣傲,最受不得別人自作聰明糟賤斯文,所以呢,好自作聰明的何貴最好還是留在客店裡面守行李!何守富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再加上何貴也懶得跟着去,就留了下來。不過,在客店裡面呆了一會兒他就呆不下去了。在跟客店小二的閒聊裡,他知道同州府不僅距離西安不遠,距離陝西另一大城渭南更近,而且還十分接近潼關,往來的商旅不說非常多,卻也不少,貨品也算得上是豐富,所以,忍不住動了心思。誰叫他想發財呢?除了撞大運的,哪個發財的人不是掌握了那麼一兩手的情報?雖說丟過一次人,可那次還不就是對實際情況不瞭解造成的?所以,把並沒有多少的行李往櫃檯上一放,他就出去逛悠去了。
“唉,怎麼看不到什麼發財的機會呢?”
雖然已經過完了大年,可街上的人還是不多!何貴東問一句,西問一段,倒是把同州府最大的兩條街問了個遍。不過,讓他覺得有些可惜的,就是似乎沒有發現什麼適合賺錢的契機。
“你好,老先生,能不能問一下,同州府還有沒有比較熱鬧的地方?”又轉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可何貴並沒有放棄,看到有個老頭在街邊避風的地方擺了個攤位,遂走過去問了起來。
“熱鬧的地方?”這是個幫人寫書信、狀詞的攤子,被問到的老人穿着一套打着補丁的長襖,乾瘦的面孔上留着幾縷花白鬍子,小眼一眯着,帶起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年青人,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去看看!”何貴笑呵呵地答道。
“一年之計在於春啊。年青人,我看你雖然不算身強體壯,卻也算得上是康健。幹什麼都好,何必非要去做那些勾當呢?”老人捋了一下鬍子,答非所問。
“勾當?你……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老頭突然壓低了嗓音,還把臉湊到了何貴跟前,“嘿嘿,年青人,你莫要跟老夫瞪眼!你從街頭走到街尾,不是東瞟就是西窺,難不成還是朝廷派下來巡視地方百姓生計的御史不成?”
“我……”遇到鬼了!何貴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你這老頭怎麼……”
“老夫怎麼了?”老頭眯着眼,嘿嘿笑着,還真有那麼點兒神神道道的意思。
“我看你也是讀書人,怎麼着也應該懂點兒法律吧?我又沒做什麼,就是問問那些東西的價錢,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賊了?你總得有個證據吧?……君子愛人以德,老頭,這毀謗他人可是要不得的!”何貴看了看左右,深吸了一口氣,教育這老頭道。
“呵呵,年青人,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懂點兒文章!算啦,你不承認不要緊,就權當老夫沒說。”老頭笑容不改:“只是老夫活了六十二年,走過西,闖過東,什麼人沒見過?衙門裡也曾做過事,難道還會認錯了不成?前兩日這街上就逮走一個小賊,那個……恐怕就是你的同夥吧?是不是?”
“得,得得得!”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有理講不清!何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您老眼聰目明,算您說的有理成不?您先坐,小的告辭!”
“且慢!”老頭還不讓走。
“老人家,您還想幹啥?我走路總不犯法吧?”何貴有些生氣了,這老頭怎麼這麼討厭呢?
“呵呵,年青人,莫生氣,老夫只是想問你句話!”老頭的態度並沒有因爲何貴的臉色而有所改變,依然是滿臉笑容。
“問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老頭又捋了捋鬍子。
“沒什麼你叫住我幹啥?”何貴一甩襖袖子,就要來一招正宗的“拂袖而去”。
“喂,年青人,別急啊!”老頭在後面叫道。
“……”何貴不理,矇頭就往前走。在他看來,這老頭恐怕有點兒什麼毛病,所以還是躲遠點兒的妙!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那老頭很顯然已經認定了他的“身份”,並且,明顯沒有放棄做他這份生意的意思:
“年青人,若是哪天被人抓住,可託人到老夫這裡寫份兒辯狀,包你有罪減三分!”
“我……”
這都什麼人吶?自己到底招惹了哪路毛神?怎麼遇上這麼一個人?看着左近因爲老頭這句話而紛紛盯向自己的目光,何貴有苦說不出,唯有“恨恨”的看了那肇事老頭一眼之後,落荒而逃!
他算是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