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是一個比較稀少的姓氏。
何貴自從當官之後,讀書量猛增,不僅讀過《菜根譚》這種講述修身養性的,還讀過《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等啓蒙教學用的書籍,當然,這些只是他自己窩在屋裡讀的,也只是讀了個大概,更從來沒對外人說過。
不過,讀了書總是有用的。至少,現在何貴能知道“師”姓好像是源於古代的樂師,也能拿出來小牛一把。
“何大人果然學識淵博。”賀長炳帶着很明顯的言不由衷,把何貴讓進了巷子最靠裡的一間小院兒。
很簡陋的地方。小院的屋子比周圍本已經很低的房屋還要矮上一截,再加上泥地泥牆泥窗戶,要不是屋頂上還鋪着一層灰瓦,幾乎就是一間正正經經的茅草屋,何貴甚至都有些懷疑,如果雪再下大一些,這房子能不能經得住!
“賀掌櫃,你僱人都僱到這兒來了?呵呵,可真是能省錢啊!”
窮!真窮!何貴一向覺得清朝的老百姓很窮,可這師家卻又幾乎比所有人都窮,甚至就連原先無家可住,只能住在孫家小店的那些力把,也比這家有錢。所以,何貴不得不向賀長炳表示一下,這位可是應用廉價勞動力的典範啊。
“哪有?何大人您可別誤會,當初是人家雨煙自己找到我那兒的,可不是我捨不得那兩個工錢……”賀長炳急忙搖手,他可不想讓何貴誤會。身爲生意人。他當然知道何貴在京城最有名的是什麼,那就是掙錢地本事!而在何家的染坊開工之後,京城做生意的又差不多全都知道了“何掌櫃”爲人大方,不僅對手下人,就是臨時幫忙的也從來不虧待。要不然,何家的染坊爲什麼發展地那麼快?這裡面除了染坊的夥計賣力,還不就是因爲那些綢布店的夥計在客人來的時候老是先介紹何家的布,還大誇特誇?而那些人之所以那麼做,也還是因爲“何掌櫃”發過話。賣出五十匹何家染坊地布就賞一兩銀子,不給掌櫃,只給夥計,而且沒有上限……這手段曾經讓多少做生意的欽佩?可是,就算學得來也晚了!領先一步,就是步步領先,何家染坊生意手段高超。層出不窮,而且正大光明,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不過,話說回來,身爲一名店掌櫃,賀長炳最爲佩服的還是何家人捨得花錢,尤其是捨得在那些夥計身上花錢。要知道。現在這年頭,那些夥計大部分就是些學徒幫工,能有口飯吃,少捱打罵就算好的了,可在何家人手下,管吃管住還有工錢拿,做得好了還有多的獎勵,誰不下死力幹活?
“大姐。我回來了!”
師小海也不理會何貴跟賀長炳,一進門就大喊大叫,撒開兩條腿就往屋裡跑。
“小海回來啦!……你,你又跟人打架了?”
出來一個穿着灰白色補丁夾祅的小丫頭,約摸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瘦瘦地,臉早被凍得通紅。看到師小海臉上的青紅腫塊之後。立即就叉着腰質問起來。
“要你管?”師小海也不理人。撥開這個擋路的小丫頭就往屋裡衝,邊跑邊喊:“姐。賀掌櫃來啦。還帶來一個人……”
“你叫什麼名字?”
何貴沒管師小海,反倒走前兩步朝那個站在門口的小丫頭問了起來。
“你是誰?”
小丫頭戒心挺濃,反問了一句。
“小韻,這是我給你們找的東家。何貴何大人,是京裡的大官兒呢。以後,你們就跟着何大人做事,包準不會再受欺負……”
“……‘再’受欺負?”皺起了眉頭,“賀掌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該別是給我找了幾個麻煩吧?”
在北京城,很多事兒都比較尋常,何貴還真怕這賀長炳找地仨人是有“案”在身的。
“唉喲,我說何大人,您怎麼老誤會我呀?您是什麼人?就算給我仨膽兒,我也不敢給您找麻煩呀,是不是?”賀長炳連連陪禮,“雨煙這姐弟三個,人小力單,又沒什麼錢財。所以,住的地方不僅偏僻,附近的人也野性……有時自然要難免要受些欺負。我說的是這個意思!”
“真是這樣?”通過跟賀長炳這段時間的接觸,何貴還真有些不敢確定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因爲這傢伙實在是不實誠!
“賀掌櫃說得沒錯。”
賀長炳沒答話,聲音是傳自屋裡。接着,何貴就看到師小海陪着一個十八九歲地姑娘走了出來。
“唉呀,雨煙吶,你可出來了。剛剛躲在裡面幹嘛呢?”賀長炳一見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剛剛在裡面訂書,讓秦掌櫃久
.雨煙,見過何大人!”
“嗯,你好!”
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叫雨煙的姑娘,何貴暗暗搖了一下頭……個子倒是不矮,都快跟上他高了,可賀長炳居然說她漂亮?哼,真不知道那傢伙怎麼長的眼神兒,或者真是漂亮女人見得太少,反正,這傢伙對美女的認知水平明顯不合格!……在他看來,這個師雨煙的容貌也就是個中等,勉強算得上清秀而已。就這個評論,也還是因爲他以前在橫店影視城混過,馬馬虎虎還算見多識廣,才能夠不被師雨煙那身灰黑色的破棉祅影響判斷力而得出的結論。而且,這師雨煙也太瘦了點兒,屬於他最不喜歡地那種“骨感美”,再者,可能是比較勞累地緣故,這姑娘地顯得很疲憊,臉上還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很影響視覺。
“何大人,您看……”賀長炳又在旁邊問道。
“你叫師雨煙是吧?”都跑這麼老遠了,能湊和就先湊和一下吧,過兩天看能不能去買兩個養眼點兒地丫環!何貴暗暗定下打算,又朝那姑娘先問了一句。
“小女子正是!”
“今年多大了?”
“十七!”
“那你可有點兒顯老……不過這也無所謂。這個,聽你的名字,好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怎麼願意到我那兒當傭人?”何貴又問道。
“雨煙一介弱女子,雖然弟妹也懂事,能幫忙做些事情,可平日所掙,也僅僅夠餬口所用。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可這些日子以來,小女子總是感覺有些勞累,很擔心日後會力有不及。若只是小女子一個人也就罷了,可小海卻還要傳承我們師家香火,小韻也還小,若是他們有個萬一,雨煙豈非要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所以,聽到賀掌櫃說您那兒正缺一個幹活,而且工錢也高,小女子就託他……”師雨煙把弟妹摟到身邊,答道。
“原來是這樣!”何貴點點頭,“理由也還算充分。……你們是哪兒人?”
“直隸保定府人!”師雨煙答道。
“保定府的?那不挺近的嘛?家裡還有別的人沒有?”
“看您這問的,姐弟仨都背井離鄉進京了,家裡還能有啥人?”賀長炳笑道。
“真是這樣?……那行,就先這樣……明個兒到我家上工吧。”何貴搓了搓手,又哈了一口冷氣,“包吃包住,每人每月二……算了,還是三兩銀子吧!”
“每人每月三兩?”賀長炳又怪叫了一聲,“何大人,您是說您連小海、小韻兩個也都僱了?而且月錢都是三兩?”
“是啊。怎麼了?”何貴橫了這傢伙一眼,反問道。
“是不是多了點兒?雨煙也就罷了,小韻、小海兩個可還是小孩子,這麼點兒年紀就給工錢,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賀長炳指了指站在師雨煙身邊的小丫頭和師小海兩個,說道。
“我那兒又沒什麼活。就是洗衣做飯打掃清潔,小孩子也一樣幹!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幹活就給錢!這叫公平交易!懂嗎?”何貴向賀長炳問道。
“得,就知道您老大方……”賀長炳搖頭失笑。這年頭,十幾歲的孩子從來沒見過拿工錢的,管吃管住還要倒繳學費的也不鮮見,倒使得他一時忘記了何貴對手下從來都不吝嗇的事情了。
“謝謝何大人!”師雨煙也連忙帶着弟妹向何貴道謝。這可是三兩銀子!北京城當下人的,如果不算小費,有這收入的還真不太多,何況還是一人三兩?對他們這種人家來說,這根本就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兒。
“不用謝。以後好好幹吧!……”這丫頭要是能養胖點兒的話,應該能養眼點兒。不過還是算了,這姐弟仨看着也挺苦的,自己就權當做好事兒了。何貴拿手搓了搓臉,暗暗心道。不過,他還是沒忘又偷偷腹誹了一下賀長炳的眼神兒,順便還詛咒了一下這傢伙的老婆越長越難看。
……
師家雖窮,可雨煙三姐弟還是有一些東西要收拾,所以,說好之後,何貴便先跟賀長炳離開了。臨走,還看到師家小院門口站着不少人,估計這地方很少有當官的來過,這些人想看看熱鬧。何貴也不在乎,在巷子口跟賀長炳分了手,爾後就直奔已經被命名爲“九品居”的原孫家小店……大冷的天,來一頓熱辣辣的牛肉火鍋,那才叫享受!
只是,他並不知道,今天註定是要他感到十分麻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