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殺周元理,不外乎就是想出一口惡氣罷了!別家夥派兵屠了陽谷縣來當藉口,你們起事之後我可是在兗州處理過一段時間政事,陽谷縣那時候就已經被你們鬧得不成樣子,死傷無數,十室九空算不上,七八空卻也差不多了。所以,真要算起來,這筆債你們自己也得負擔一份兒……生氣了?別急嘛,等我把話說完。……從上一回你們造反開始,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半有餘,你們這段時間肯定一直在躲避着朝廷的追捕,生活不太輕鬆吧?現在好不容易風聲稍微有點兒鬆快了,可你們又要是在這個時候殺了周元理,啊,或者是殺了我,呵呵,難道就不怕朝廷立刻又會再滿天下的追殺你們?……你們不怕?呵呵,我知道你們不怕,不過,世上的事兒,光是‘不怕’就能辦成了?”
“你們對朝廷不滿,想造反,這一點其實我也能理解。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吃喝不愁住用寬裕?你們不怕,可你們真的就想這麼顛沛流離的過一輩子?……還是說,你們以爲自己能比得過王倫?”
“王倫不成,你們就更加不成!所以,我勸你們最好把那個鬧事兒的心思先放下!……你們只想報仇?哈,這個心思倒是蠻不錯。不過,按你們的算法,朝廷裡面跟你們有仇的可海了去了。難道,你們真就想一個個殺過來?你們纔多少人?”
“好好好。你們非要報仇。行!不過,你們知不知道周元理今年多大了?實說吧,七十三!那老傢伙已經七十三歲了!哼哼,‘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你們何必爲了一個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入土地老頭兒把自己的命搭上?烏三娘,據我所知,你今年才二十一不到吧?前年造反的時候,更是還不到二十歲!還有你們。挨個看過來,恐怕也沒有過三十的……嘿嘿,其實我的年紀也不大,才二十八!所以,我不想死!而且,我還想好好活着!”
“由不得我?是啊,現在是由不得我。所以我才費盡口舌地勸你們!……先問一句。殺了我對你們能有什麼好處?報仇?可朝廷的新任知府纔剛出北京城沒多久就被人給害了,這案子肯定要直達天聽,到時候你們上哪兒躲避朝廷的追查?不會是想跑進太行山當野人吧?那你們還報的哪門子仇?”
“所以,我覺得咱們可以暫時‘合作’。你們不殺我,我帶你們去開封!……別瞪眼!我沒想過要害你們!你們可以隨時派人看着我們。你們個個都是武藝高強。只要就近看着。我們再膽大,也得爲自己的小命考慮不是?而且。你們完全可以放心。因爲你們如果真地這麼做了,我就根本沒有理由出賣你們!不明白?朝廷的律法嚴苛。面對你們這些造反的人居然還敢亂談什麼‘合作’,如果傳出去,肯定會有那些御使彈劾我‘爲臣不純’……不懂?就是忠心不夠,不能爲朝廷效死的意思。這至少也是個丟官罷職的罪名。所以,爲了我這頂好不容易得來的烏紗帽,到時候我還得好生的維護你們……”
“呵呵,幹嘛去開封?這個理由還不清楚?一來,你們要是殺了我,固然能夠痛快一時,可實際上卻是得不償失!因爲你們犯地事兒現在好不容易風聲小了一點兒,你們生活也輕鬆點兒了,再因爲殺我這麼一個芝麻官兒惹得滿天下不得安寧,還不如不殺?是不是?可這麼放了我呢,你們又肯定不放心,怕我告密,到時也一樣得到處跑,所以,只有跟在我身邊看着。而且,這樣也還容易躲過官府的追捕!誰能想得到你們這些人反倒會躲到我這朝廷命官的身邊呢?是不是?至於二麼,開封可是天下聞名的大城市,河南的首府,那裡不僅有我這個小小地開封知府,還有上一任地山東巡撫,也就是現任地河南巡撫徐績,另外還有布政使,按察使,學政,一個個兒的官兒都只是比總督稍小一點兒,論官職,可比我這個知府大多了。……”
……
何貴直說得自己口乾舌躁!不過,看着烏三娘以及那一幫人地表情變化,他總算稍稍有點兒安心了,這番唾沫看來沒有白費!不過,那個矮冬瓜接下來地話卻又讓他一陣心驚肉跳:
“三姐,這傢伙長得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殺了吧!殺了才保險!”
“是啊,三姐,當官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人前是人,背後就是鬼!不可信!”那個狗子也自說道。
“嗯!……大傢伙覺得呢?”烏三娘稍沉思了一下,又轉向其他人問道。
“三姐,都這時候了,這傢伙還想着陷害別人,肯定不是什麼好鳥!殺了了事兒!”有人吐了口哦沫,叫道。
“就是,還想把咱們騙去開封!哼……”
“好,既然大傢伙都覺得這人該殺,那就殺了吧……”烏三娘頓了一頓,又看向了何貴,同時緩緩地將刀伸到了何貴地脖子上:“姓何的,你剛纔說得沒錯。可我們這幫兄弟都沒那麼笨,也沒那麼膽小!又不是沒跟官府鬥過,當時不怕,現在就怕了?……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不好吧。”
柳葉刀一擡!
“等等!”
“你還有什麼遺言?”狗子厲聲問道。
“沒什麼遺言,主要是我還有五十多萬兩銀子的家產還沒來得及花,所以,死得有點兒不甘心!”何貴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五十多萬兩?……”
話音剛落,何貴就聽到了一陣倒吸氣地聲音。烏三娘這些人一個個都膽大包天到敢造反。可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爲太窮了,經不住官府的壓榨?就算有的能活下去,造反只是因爲受到了蠱惑,可
初的王倫,也只是一個小地主罷了,跟當年的老何家多,又哪裡見過五十多萬兩銀子的鉅款?就是當初接連洗劫了陽谷、堂邑等縣的富戶,起義軍恐怕也沒能湊足這個數目。而且。那也是起義軍首領們的事情,在場的恐怕就是烏三娘這個王倫地義女,也根本沒有人見過這麼一筆“天文數字”的錢數。
“你小子蒙誰呢?是不是想臨死之前讓老子先給你鬆鬆骨頭,啊?”矮冬瓜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就大聲叫道。
“靠,老子蒙你幹嘛?剛纔不就說了嗎?我身上現在就有銀子!……不信?不信你們自己摸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何貴拿下巴朝身上點了點,說道。
“好。老子就看看,你要是敢蒙……”
矮冬瓜的嘴巴很快地閉住了!因爲就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從何貴的懷裡掏出了大把的銀票!……別看他們這幫人大多數都是窮光蛋出身,可這玩意兒還是能認得出來的。
“真……真有銀票!冬瓜哥,有多少?”一羣人都湊了過來。
“我數數……他姥姥地。這一張就是一百兩?”矮冬瓜努力的睜着兩隻小眼睛。攥着銀票一張張的數起來:“五百兩了。這……千?這是‘千’字吧?那這張他孃的是多少?誰識字?是多少兩的?”
“冬瓜哥,那……那是六千兩!”一個反賊靠上來看了看。嚥着唾沫說道。
“六……六千兩?就這一張紙?”矮冬瓜兩眼直勾勾地。突然又開始快速地翻起那沓銀票,沒一會兒。就結結巴巴地又抽出了一張,對着烏三娘一個勁兒地直晃:“還,還真有!三姐,這,這裡還真有張一萬兩地!這字我認得!”
“呼……”
又是一陣吸氣聲,一干反賊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矮冬瓜地手上,確切地說,是他手上地那張銀票上面!就像是在瞻仰什麼光輝無比的人物一樣!這可是一萬兩一張地銀票,他們這一輩子別說看了,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數一數,看看一共有多少!”烏三娘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翻騰之後,慢慢地吩咐道。
“噢,我數,我馬上數……”矮冬瓜忙不迭的應了一聲,又趕緊把目光緊盯向了手中。能有機會數一數這麼大筆的銀票,也是一種享受啊。
“不用數了,這些銀票一共是五萬三千六百兩!”何貴慢慢地說道。
“……五萬三千多兩?”
“哼,狗官!你撈了這麼多錢,不知道又害了多少百姓!更加該殺!”所有人都在盯着矮冬瓜手裡的銀票,就連烏三娘也有些愣神兒,可這個時候偏偏還就有人雙目冒火的盯着何貴,“老子殺了你!”
狗子抄起一杆鋼叉,對準何貴的胸膛就要紮下。
“幹啥?!”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厲喝,矮冬瓜仗着身體“優勢”,居然伸手抓住了鋼叉的前柄,“狗子,你他孃的瘋了?”
“這狗官有這麼多錢,不知道颳了多少層地皮,我殺他爲民除害!”狗子叫道。
“你……你除個屁害!沒聽到啊?他還有五十多萬兩銀子呢!你一輩子見過這錢的零頭嗎?”矮冬瓜怒聲咆哮,目眥俱裂,“到時拿了這五十多萬兩分了,咱們兄弟就都能發大財了!你知不知道?”
“冬瓜!你說什麼?”
“我,三……三姐!我……”看着烏三娘俏臉冰寒,矮冬瓜原本高昂的腦袋一陣瑟縮,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哼!”烏三娘冷哼一聲,目光又挨個的朝着其他人掃了過去,結果,這些人也一個個都低下了腦袋,而這種表現又讓烏三娘禁不住一陣火冒:“看到錢了?……有錢你們就不想報仇了是不是?有錢你們就可以把教中兄弟們的血海深仇扔得一乾二淨是不是?你們忘了咱們爲什麼又聚到一起?又忘了大傢伙爲什麼冒着沒命的危險,想着去殺了周元理?……錢!有錢,你們什麼都忘了,那玩意兒是你們祖宗啊?啊?”
“哼!”狗子雖然收起了鋼叉,卻也跟着烏三娘一臉陰沉地看着其他人。
“三,三姐,”見別人都不說話,矮冬瓜又怯怯地伸了伸脖子:“咱們是要爲教主他們報仇。可幹啥也得有錢不是?這可是五十多萬兩啊!有了這錢,兄弟們吃得好,住得好了,也纔有勁兒。有了這錢,咱們能使勁兒地招兵買馬,招呼江湖上那些好漢過來一起重立咱們清水教!等到勢頭大了,大傢伙才能一起再反他孃的!您說是不是?”
“哼,我看你是想拿了錢就分,然後躲到沒人認識你的地方當土財主去!”狗子怒道。
“你別胡說!我劉冬瓜要是有那個心,天打五雷轟!”矮冬瓜叫道。
“好了!”烏三娘有些厭煩地一揮胳膊,又盯着矮冬瓜問道:“冬瓜,你剛剛那句話可是真心的?”
“絕對真心,十足真金的真吶,三姐!”矮冬瓜指天發誓道。
“那大傢伙呢?”烏三娘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咱……咱們都聽三姐的!”
“就是,三姐是頭兒,聽三姐的!這錢該咋辦咋辦!”
“好!”烏三娘緩緩點了點頭,又拿刀指向了何貴,“姓何的,你真的還有五十多萬兩?”
“我隨身就帶着五萬多兩,你說我有沒有這麼多錢?”關鍵時刻,還是孔方兄管用啊!怪不得都說錢能通神呢!這小命看來暫時是保住了!何貴暗暗舒了一口氣,又反問道。“那好!我們就跟你走一趟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