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乾隆以及那四名軍機大臣已經把事情想得十分嚴重封府的上下官員還是大意了,他們本以爲已經全部盡在掌握,卻沒有料到對方卻並沒有以常規手段動手,以至於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
大火燒了一夜,在何貴跟衆人努力製造出了一條寬闊的隔離帶後,火勢終於不再擴大。又燒了一天之後,終於開始慢慢減小,之後,被衆人合力撲滅。不過,此時,整個布政使衙門跟附近多條街道,兩千多戶百姓,一萬多人已經無家可歸。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大火熄滅之後,布政使李渭儀的屍體也找到了,雖然這倒黴的傢伙已經差不多被燒成了灰,不過還是被親信從骨灰堆裡那枚玉板指上認出了身份。可是,在發現屍體的那間房屋的殘骸之中,布政使衙門的人同時發現了一柄已經燒變形的匕首。李渭儀是文人,最不喜歡舞刀弄槍,所以,很明顯,他是先被刺殺,爾後刺客放火燒屋引起了這場大火!
而之前豐升額派人送回來的消息,也讓何貴沒有時間先去組織受災百姓自救,而是不得不快些趕去了按察使衙門。
沒錯,就是按察使衙門。因爲,河南巡撫徐績也同樣遇到了假冒的報信官差,只不過,大意之下,這位巡撫步上了李渭儀的後塵,早已經嗝屁多時了。就連還活着的那位按察使王太嶽,也是受了不輕的傷,現在也僅僅是在強打着精神在理事而已。而在此之前,何貴還得到過豐升額的消息,說是有一夥人數次想突圍出城,結果死傷了幾個人之後。被守城的兵卒給趕了回去。不過,因爲城中大火,城中兵力不足以進行戒嚴,所以目前還沒有這夥賊人的下落,而且,就連被困在府衙之中地烏三娘,也被那夥人給救了出去,現在這些人可能正躲在城中的某一個角落等待着下一次的機會。
對此,何貴只覺得一陣後怕。對方的手段實在是十分簡單有效,要不是因爲乾隆擔心河南綠營兵的戰鬥力而臨時派來了豐升額暫代提督一職。恐怕整個河南省也將在徐績跟李渭儀死後陷入恐慌混亂的境地。因爲,徐績原本是兼任着提督這一職務的,沒有了他,河南通省上下就沒有人能調動兵馬,那樣的話,光憑官府的力量,絕對無法對那些反賊進行有效的圍剿,也絕對無法阻止這些人出城。那樣地話,到時就算不是海闊憑魚躍,恐怕也差不太多了。
……
“反賊之中有精曉官場事務的人物!”
不愧是負責一省刑名的主官,何貴到的時候,那位王臬臺正躺在牀上跟好不容易召來的幾名官員商量着事情。一語就點出了此次官府遭受如此巨大損失的最大可能。要是沒有精曉官場事務的人。又怎麼可能去想到刺殺巡撫、布政使以及按察使這三個重量級的人物?而只有刺殺了這三個人。才能讓河南、讓開封城在短時間內陷入無主地混亂境況。
“臬臺大人,難道要徹查各個衙門?”聽到王太嶽的話。其中一名又矮又瘦的官員問道。
“必須如此。撫臺大人死得不值。李渭儀死得太冤,此事必須查清。而且。此次開封之難也是朝廷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我們絕不能讓這些賊人逍遙法外!要不然,日後我們將無法向朝廷交待……”王太嶽咬着牙,恨聲說道。
“此事我等就聽臬臺大人吩咐!”又一名官員說道。
“開封府來了沒有?”王太嶽又問道。
“下官在!”何貴上前一步,抱拳答道。
“來了就好!如今情境,貴府須得煩勞一下,立即帶領我臬司人馬,還有你府衙之中的衙役捕快,到各個衙門搜捕可疑人等,尤其是布政使衙門!……寧可錯抓,不可放過!”王太嶽說道。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兩死一傷,豐升額還要布兵全城,整個開封府雖然還有河道署跟糧道署,可這兩個衙門只是負責單一事務,所以,目前就只剩下何貴最大,也只有何貴才能負責這些事務。
“臬臺大人,如何搜捕?”何貴反問道。
“挨個衙門查,只要有任一疑點,不管別地,先抓起來!”王太嶽答道。
“大人,那樣會造成各個衙門地恐慌!而且,下官還要去組織百姓自救,恐怕不能擔當此任!”何貴答道。
“知府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趕緊搜捕,你難道就不怕那些反賊逃走嗎?到時,這罪過你擔得起嗎?”先前那矮瘦官員質問道。
“這位大人,現在豐升額豐大人已經派兵圍住了全城,賊人即便是想跑也沒那麼容易。而且……”何貴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嚴寒之季眼看着一萬多百姓無家可歸而無所動作,到時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何某更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這……”
“那場火竟然燒得如此之大?”王太嶽從何貴地話裡聽出了其他的信息,立即扭過頭來問道。他被刺受傷之後就昏迷不醒,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纔開始處理事務,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對外面地事情並不太瞭解。
“大人,現在可是冬天,天乾物燥,又有北風之助……這場火,能小得了嗎?”何貴苦苦地笑了一下,答道。
“那現在……現在地情況如何了?”王太嶽又急忙問道。
“大火已經基本撲滅,不過,布政使衙門如今也只剩下了半圈兒圍牆,兩千多戶民居更是燒得一乾二淨!……如果不盡快組織救援,再到夜裡,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受到凍餒之苦!”何貴的話裡禁不住已經有了一絲哭腔。別人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大把大把地花差花差,怎麼一輪到自己就這麼倒黴?
“既如此,何大人你就快些去處理災後事宜,其他的。本官另行安排……”王太嶽爲官多年,自然曉得事情輕重。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之後哪裡還敢再不顧百姓?這可是冬天,燒了一把火已經夠慘了,要是再凍死了人,這責任真的可就擔不起了。
“下官告退!”
來這兒只是見一見而已,何貴本也沒打算能從這受傷的按察使嘴裡得到什麼幫助。事實上,現在地按察使還不如他這個知府好用。
“帳蓬呢?我叫你準備的帳蓬呢?”
離開按察使衙門,何貴不敢耽擱,立即就打馬找到了豐升額。大火燒了一夜又一天。現在馬上就又要入夜了,他必須趕快給那一萬多名受災百姓找到禦寒的東西。
“不夠。只有三十頂!早派人給你運過去了!”
豐升額正呆在西面城牆上,昨天的事情已經快讓他不堪忍受了。此時的他頭髮散亂,兩眼發紅,臉上的表情更是好像要隨時擇人而噬一樣。不過,面對何貴的時候,他還是收斂了一些,畢竟人家剛剛救過他的命。他不能不識好歹。
“就只三十頂?那夠個屁用?”何貴大叫道。
“你朝我叫什麼?又不是老子放的火!……”豐升額也是大聲吼了起來,“老子管你個屁用?反正都給你拉去了,現在吐都吐不出來,你還想讓老子怎麼樣?大不了,你剝了老子的皮去做帳蓬。這樣行了吧?”
“你……”
何貴一時氣結。怔怔地指着豐升額說不出話來。而他不說話,豐升額就那麼跟他對視着。也是一句話不說。……這麼着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何貴才漸漸壓下心中的火氣,又開口說道:
“那你再給我派兵。火場那邊還得清理!”
“不是已經派給你五百人了嗎?再派,這開封城就守不住了!”豐升額叫道。清代各省駐兵多有不同。陝甘兩省駐兵最多,足有八萬之衆,也是各地駐軍之中綜合戰力最強的,其次就是直隸四川一帶,爾後就是閩浙沿海,雲貴一帶,至於河南等地,通省上下總共駐兵也才一萬多人,而且還是分散在各地,要不然,開封巡撫也不可能兼任提督一職。可也正是因爲如此,開封城內的兵馬此時也不過才三千之數,就這還是因爲提前知道有事,才從周邊調派過來的,而要嚴密把守偌大一個開封城,不讓城中已經隱匿的反賊逃脫,這三千人卻也稍顯單薄了點兒,何況先前豐升額已經派了五百人去幫何貴滅火。
“不派也得派。要不然,用不了多會兒那一萬多人就得鬧起來,到時候,你就是兵馬再足,又能抵得了什麼事兒?”何貴說道。
“你……你那邊的一萬多人都是缺手缺腳怎麼着?就不能自己動手清理嗎?”豐升額深吸一口氣,又開口問道。
“你沒看到火纔剛熄沒多會兒?那些人,還有你先前派去的五百士兵,早就累得連喘氣都沒功夫了,這還沒算那些受傷地……”何貴叫道。
“這……好,好,好!我派人,這總行了吧?”豐升額長嘆一口氣,“不過,頂多只能再派五百人給你!再多一個也不行了!”
“行。五百人就五百人,不過,醜話給你說在前頭,這裡面要是有敢不聽命令的,可別怪我殺人!”何貴又咬牙說道。
“殺都殺了,你放什麼馬後炮?”豐升額沒好氣地答道。這年頭的當兵的實在是太多混帳了。他先前派過去的五百士兵在救火地時候有人畏畏縮縮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敢趁着機會搶掠民財,被早就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地何貴發現之後,直接讓人抓起來扔進了火場。結果,這暴虐地舉動立即就鎮懾住了那些兵油子,再沒有一個敢亂來。這事兒他早已經知道了,何貴現在說給他聽,也就是正式轉告一下而已。
“那我就先過去
趕快把人給我派過來……天馬上就黑了,時間不等人完這句,也不再理會豐升額,立即就往城下走去。
“你可小心點兒。烏三娘已經被那幫人救走了,當心她趁亂來找你算帳!”豐升額在後面叫道。
“知道。”
要來就都來吧。都湊到一起也省了麻煩!何貴朝後面揮了揮手,有些自暴自棄地想道。
城西因爲大火已經變得一片狼籍,不過,開封城東的情況卻依舊如故。就在何貴趕回火場地時候,這裡某個大戶人家地後院,一個僕人打扮的年青人在四處溜達了一會兒之後,又朝四周仔細看了幾眼,突得貓腰從地上掀開了一個蓋子,然後爬了下去,爬到半腰地時候。又把蓋子拉過來蓋住。原來,這竟然是一座地窯!
“怎麼樣?”
地窯下面還算寬敞,年青人剛爬下來,就有人迎過來問道。
“火已經熄了,不過,那個新知府好像還在準備救人,官兵地搜捕也不是很緊!”年青人答道。
“跟我來!”
迎過來的那人點了點頭,又帶着年青人朝裡走去。很快。就進到了一個寬闊的密室之中,裡面居然足足有十幾個人,而且幾乎個個都顯得十分精悍,年青人看到在正中央一個披頭散髮閉眼打坐的中年人之後,立即跪了下去。
“大教主!”
“嗯!”中年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情況如何?”
“回大教主。現在大火已經撲滅了。官兵雖然還在巡街,但搜捕並不緊。只是四處城門還是盤查的很嚴。許進不許出……”年青人答道。
“金星。你怎麼看?”中年人又把頭轉向了身邊一個道裝打扮的老者,問道。
“哼哼。此次我們雖然損失了十幾個兄弟,但清廷亦是受創極重,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以,我猜他們如此作爲,恐怕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實際應該是外鬆內緊……我們出去之後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出城去,十有八九會被發現!”道裝老者答道。
“難道咱們就留在這兒等着?這兒又沒有多隱密,要是官府搜過來,怎麼辦?”剛剛引着那年青人過來的漢子問道。
“本以爲刺殺了徐績等人,開封城內就會羣龍無首,到時我們就可以趁亂出城!可惜,人算不如開自,還是功虧一簣啊!”道裝老者嘆道。
“是我們連累了大家!”密室一側走出來一個人,赫然正是烏三娘。
“天意如此。清水教與我紅陽教都是一家人,何況我們此來本就是要殺幾個人,壯大我教聲勢,吸引清廷的力量,就算沒有遇到烏首領你們,我們也會動手。到時一樣會受到官府的追捕,所以,烏首領不必在意。”中年人淡淡地說了一句,安撫了一下烏三娘,又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王伏林自創紅陽大教,也不是沒吃過虧,可還從來沒有被官府抓到過。彌勒佛祖保佑,此次,我們也一定會化險爲夷!”
“大教主說得沒錯。官府搜捕雖嚴,我們卻不是沒有機會!”那道裝老者又開口說道。
“哦?金星快說!”聽到這話,密室之中的所有人也都把目光瞄向了那道裝老者。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火勢已熄,寒夜卻至!彌勒佛祖保佑,布政使衙門地人沒制住那把火,卻是救了咱們!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官府肯定沒法妥善安置那些受災的老百姓,這麼冷的天,家被燒了,什麼也都沒了,還要受凍捱餓,嘿嘿,只需要咱們潛過去好生鼓動一下……他就是想不亂也不成!到時,官府肯定得派兵過去鎮壓,四面的守衛就會露出缺口,咱們就可以趁勢突出去了!”道裝老者答道。
“妙!金星果然不愧是我教智囊。只待日後大事有成,本教主一定不吝王者之位!”那自稱王伏林的中年人朗聲笑道。
“屬下不需要什麼王者之位,只要教主能把這個大清國鬧個天翻地覆,讓朝廷上下不得安心,所有官員一個個都心驚膽戰,讓乾隆老兒心神不得安寧,屬下就心滿意足了!”道裝老者淡淡地說道。
“這是自然!哈哈哈……”王伏林仰天大笑。
“劉大哥,金星他好像很恨朝廷?”烏三娘看着那個老道,小聲地向身邊的一個大漢問道。
“那是當然了。金星當年也是官宦子弟,結果,因爲他父親給個什麼人的書寫了點兒什麼東西,就被乾隆老兒下旨滿門抄斬,幾十口人啊……要不是他當時正出外遊玩,也跑不了!這麼大地仇,你說該不該恨?”大漢小聲答道。“該恨!也該反!”烏三娘肅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