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
何貴派了一名英國人跟英屬東印度公司去談判,這種做法在他的那些手下看來無異於肉包子打狗。尤其是在那些人看來,達威爾在中國呆了好幾年,已經瞭解了許多事情,放這麼一個人回去,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但是,何貴堅持,這些人也沒有辦法,只是不時的在私底下碎碎念,同時,賽衝阿、張見升以及陳添保等人也紛紛命令手下進入戰備狀態,以免得到時候英國人出了招,自己一方應對不急。?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們無話可說。盤踞在馬六甲的大批海盜撤了,搶劫搶出甜頭來,不願意撤的,聽說也被英屬印度艦隊給趕走了。現在的馬六甲海峽之中雖然還有那麼一窩兩窩的海盜,但比起平常時期的還要少那麼一些。?
“這英國人真就相信我們的話?”賽衝阿是最不理解英國人的做法的,雖然他也有些見識,也懂不少事情,可放出幾句話去就嚇得一個海上強國偃旗息鼓的事情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合理。英國人的膽子之大,大清國的爺們們兒可是領教過的。?
“不相信還能怎麼樣?僱傭那些海盜就不廢功夫,不廢金錢了?南洋這一帶的海盜倒也罷了,印度洋上的那些海盜實力各自都不小,也沒什麼好相與的,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馬六甲這一條海峽之內,不光搶劫,火併也是肯定的。不過。英國人雖然不會管他們火不火併。可萬一被這些亡命徒打出個領頭的來,英國人那時候可就是連哭都來不及了!”何貴笑道。?
“就爲這?”賽衝阿細想了一下,卻又不禁搖頭。倒還真是這個理兒。出錢出力在自己必經地商路上賠養出一夥子截道地,放誰的身上也不樂意啊。要不是英國人的海上實力足夠強大,自信還能壓住那幫子海盜。恐怕還真不能支撐這麼久才讓那些賊撤出馬六甲。當然,他也知道,何貴的那些威脅肯定也是有一定作用的。英國人也怕何貴這邊發起毛來弄個兩敗俱傷。?
“克魯斯先生,我地轉輪手槍怎麼樣了?”?
何貴沒有再理賽衝阿,轉過頭又向坐在一邊的一名洋人問道。這個洋人大概三十來歲,留着梳得整齊的大鬍子,身上還套着一件陳舊的西洋禮服。座位旁邊還立着一個十三四模樣的棕發學徒。也是個白種人。?
“閣下。您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了。”那名叫做克魯斯的洋人剛剛一直在傾聽着何貴跟賽衝阿地對話,雖然聽不懂,但依舊做出了一副恭敬地模樣。而聽到蒲遠的翻譯之後,他立即從學徒手裡接過了一個小木箱,打開之後呈到了何貴身邊的桌子上:“根據自鳴鐘的鐘擺原理,我對您的轉輪手槍進行了改造,現在,這把槍的轉輪在扣動扳機之後自動已經可以自動轉圈,而不需要人爲的轉動!”?
“很好。那我的另一項要求呢?這些子彈怎麼樣?”何貴從箱子裡拈出了一顆黃澄澄的銅殼子彈看了看。又開口問道。?
“您是一位天才!您所提供地子彈的形式讓我受到了很大的啓發。雖然我的手藝還不夠,無法大量的製作這種子彈。但根據您地要求,我還是製作出了六顆。這六顆子彈雖然看上去像是一個整體,但是,它們都是由底火、彈殼、彈頭以及裡面地火藥。總共四部分組成的。雖然現在這四部分都切合地非常嚴密。但開槍的時候,擊針就會激發雷汞製成的底火。使其迅速燃燒,從而引燃彈殼內的發射藥,發射藥產生瞬燃,同時產生高溫和高壓,將彈頭從藥筒內擠出,殺傷距離可以達到驚人的一百四十碼!”克魯斯驕傲地答道。?
“安全嗎?”何貴又問道。?
“非常安全。它比現在的任何一種手槍都要安全。而且使用簡便!”克魯斯答道。?
“那麼,有沒有辦法將這種轉輪手槍進行大規模的製造?或者是利用這種技術對步槍進行大規模的改造!”何貴再次問道。?
“當然有。不過肯定不是現在。”克魯斯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製作這麼精巧的手槍需要非常熟練的工匠。可就算是在歐洲,也無法找到足夠一支軍隊應用的工匠數目。在呂宋就更加不可能了。當然,如果您肯下功夫去培養的話,我想多年以後,您就可以擁有數量巨大的,裝配了這種火槍的軍隊了。”?
“你說的不錯。可如果要大量培養這種技工的話,就一定需要一個技術學院……那麼克魯斯先生你願不願意擔任呂宋技術學院的院長呢?”何貴思考了一下,又笑嘻嘻地說道。?
“這個我只能說一聲抱歉,閣下!我已經在東方呆了將近十年,這幾年,歐洲的狀況因爲法國人的事情而變得非常糟糕。而前幾個月我就已經接到了來自家鄉的信,我的父母都十分思念我。所以,我馬上就要回奧地利去了。所以,我不能再繼續爲您效力了!”克魯斯站起身來向何貴鞠了一個躬,表情凝重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何貴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如此,我就不留您了。蒲遠,送克魯斯先生回住處。克魯斯先生,你的酬勞我待會兒就會派人給你送去。”?
“是!”蒲遠應了一聲,然後從旁邊站了出來:“克魯斯先生,請!”?
“謝謝!”?
克魯斯又向何貴鞠了一個躬,轉身便要跟着蒲遠往外走。可是剛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了。因爲他的那個小學徒並沒有跟着他一起走。這讓他覺得有些生氣:“吉米,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
“克魯斯先生,我們總督大人有話要跟小吉米談一談。您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吧?”蒲遠在旁邊攔住了要去拉走自己學徒的克魯斯。同時微笑着說道。?
“您說什麼?”克魯斯一怔,原本還有些竊喜地心情頓時變得一陣猶疑,而這種猶疑,也終於讓他發現了蒲遠眼裡地那絲嘲諷:“你,你們想幹什麼?爲什麼要單獨留下小吉米。他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手藝低劣的學徒!”?
“那是總督大人的事情。克魯斯,我警告你,不要惹我們大人生氣!”蒲遠可沒什麼裝和氣的興趣,當即陰陰一笑,沉聲說道。?
“你們……”雖然不知道什麼叫釜底抽薪,但克魯斯就算再笨。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何貴一夥是什麼意思了。他想表示抗議。可是蒲遠陰冷的眼神卻把他地那點兒熱血凍成了一坨涼塊兒似的,再看看已經逼過來的衛兵,他只好耷拉下了腦袋,跟着蒲遠走了出去。聖訓的。您這麼做,如果被朝廷裡的某些人知道了,恐怕會有瓜田李下之嫌吶!”?
克魯斯被押走之後,何貴又跟他那個十幾歲的小學徒吉米聊了一會兒。其實這也怪克魯斯自己。這傢伙是瑞士人,原本是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混日子的工匠。以製作鐘錶爲生。因爲好喝酒賭博,所以日子過得非常窘迫。一次輸了錢,被債主逼迫,逃到了一個荷蘭商人地船上。之後,就坐着這艘船漂洋過海。到了爪哇島。不過。在爪哇島雖然沒有了債主,克魯斯地日子依舊過得不好。畢竟不是每一個殖民者都能成功的。加上陋習難改。不久之後他又欠了一屁股的帳,而同樣爲了躲避債主,他又逃到了婆羅洲蘭芳共和國境內討生活。前段時間,何貴讓羅芳柏替他聘用幾名歐洲工匠,這傢伙看着報酬豐厚,便被蒙了過來。而根據何貴不時的提醒,這傢伙真就做出了一把正式的左輪手槍。可惜這傢伙用心不良,看到左輪手槍的威力之後,居然還想着揣着這手技術回歐洲去申請專利,然後自己做生意,做軍火商發大財。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經常在他喝酒輸錢之後被打罵的小學徒。小吉米的父親是水手,早已經死了,是一名孤兒,跟着克魯斯當學徒吃了不少苦。而且,這個笨蛋也忽略了何貴對這一手槍械技術的重視,以爲胡吹一通就能蒙過去,卻沒有想到吉米早就被何貴派人收買,並且向何貴透露了憑歐洲各國地技術完全可以大規模製造這種新式轉輪手槍與子彈的消息。所以,最終,克魯斯成了呂宋監獄裡的一名囚徒,而他的學徒吉米則以十三歲的年紀成爲了何貴地技術顧問。?
“皇上禁止各地私造火器,尤其是民間。可呂宋卻是一個是非之地啊。賽將軍,你也知道我們面對地敵人都是些什麼人。如果沒有足夠犀利的火器,我們跟人家打地時候,就只能拿人命去填,而且還不一定填得住……”聽到賽衝阿的話,何貴先是把正拍着胸脯保證會爲他效全力的小吉米打發了出去,然後長嘆了一口氣,“而且你我也都清楚。咱們大清國的軍隊跟以往的都不一樣。綠營兵已經大多不行了,論及武勇,除了西邊幾個省份的兵馬還勉強能夠湊點兒數之外,東部諸省的兵丁連數量相當的老百姓恐怕都打不嬴!再不發展火器,日後出了事,怎麼辦?”?
“末將知道大帥您的顧慮。可是,您要造槍炮,總得經過朝廷的同意才成!”賽衝阿也有些愁悶,他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人,而且又有先前英國人在東部沿海上的那生動一課,當然知道火器纔是日後交戰的主要武力,也覺得何貴的所作所爲是爲了大清國好。要不然,何貴幹嘛要當着他的面說這些?還不就是爲了避嫌疑。而且,何貴雖然也掌着兵權,卻從沒有真正的插手軍事,只是通過他跟張見升,還有陳添保三人指揮全軍。可是,他理解,並不代表着朝廷方面也能理解。何貴如今擁重兵於海外,掌大權於邊疆,如果再發展出來什麼火器營造廠之類,朝廷會放心嗎?那些吃飽了沒事兒做的言官指不定還會說些什麼呢!要知道,先前何貴調任南洋,那位乾隆爺可是准許何貴的家眷可以一起南下的。可如今呢?聽說那位何夫人一行剛走到廣州就被攔住了,現在都不能出海,只能帶着一家人在廣州暫住。?
“這事兒我當然會去向朝廷說明。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火器這種東西,沒了彈藥就跟燒火棍差不了多少,很受後勤的制約。大不了,我請朝廷把兵工廠建在京畿或者奉天一帶就是了。這樣我不信還能有人說什麼!”何貴說道。?
“大帥,依我看,此事您還是先寫信跟福大帥商量一下的好。畢竟在軍事上福大帥說話纔是最有力的,而且他老人家也親眼見識過西人火器的威力!”賽衝阿說道。“這主意不錯。不過,我還是希望福康安別是那種眼光淺薄之徒,至少不要出言反對。要不然,我恐怕連說服朝廷的能力都沒有。”何貴苦笑着嘆道。?
“大帥您怎麼這麼想福大帥?我這種貨色都看得出來日後的情況,他老人家還會遮着眼睛不成?您多慮了!”賽衝阿搖頭說道。?
“但願吧!不過籌建兵工廠的事情還是要先動起來。歐洲離咱們實在是太遠了,買他們的機械,來來回回就需要一年多,咱們不能等朝廷的批覆下來再動手,那樣的話就太浪費時間了。”何貴又道。?
“末將明白。一切聽大帥吩咐!”賽衝阿說道。?
“好!”聽到賽衝阿的話,何貴一拍手掌,“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呂宋可就交給你了。遇到什麼事兒,你可得多擔待點?
“您不在?大帥……”?
“別急嘛。我沒什麼事兒,只是今年可就是乾隆六十年了。皇上登基大慶,我這個第九大總督肯定要入京進賀!”看着賽衝阿有些愕然的樣子,何貴趕緊解釋道。?
“您現在就走?是不是早了點兒?”賽衝阿問道。?
“我就想早點兒去!一呢,咱們路遠;二麼,可以把這裡的事情先向皇上稟報稟報,順便再跟京裡的那些大人們合計合計來年的計劃。免得到時候滿天下的官員都擠到京城,想找空兒去見見皇上都找不到……”?
何貴說着,又暗暗尋思起另一件事:去北京,他還要去找那位和和中堂去商量點兒事情。畢竟隨着乾隆成爲太上皇,和的權勢將越來越大,及至巔峰,爾後急轉直下,被嘉慶賜一下一段白綾。如此大事,他當然要去趁機攪活攪活,從中撈點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