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的毛筆字實在是不怎麼樣,不過,這封“家書”在耗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之後,終於還是寫完了。雖然字體有些歪七扭八,但大體上還能讓人看出是個什麼意思。
“還是繁體字寫毛筆好看!”
又捧着信紙端詳了一下自己的筆跡,何貴感到十分滿意。活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拿毛筆,而且也是頭一次寫繁體字,能有現在這模樣的成績已經不賴了。
信寫完了當然就得寄出去。把信放到信封裡面,又拿漿糊粘好,何貴興沖沖地就要往門外走。這年頭寄信可沒有專門的郵局,一般就只能是託人捎帶。如果在農村鄉下,老百姓一般一輩子也出不了幾次門兒,要想寄封信出去自然是天大的難事,可北京畢竟是頭等大都市,又有各地的會館,找人把信捎到邑莊,卻不算多難。所以,何貴打算去找陝西會館,看能不能託個人。
……
“喂,你……”
有點兒興奮,所以走起來就有點兒飄,也沒怎麼看路,結果,纔出店門,何貴就撞上了人。轉過頭來,本想說上人家幾句,可看見對方的衣服之後,何貴很自覺地就把嘴巴給閉上了。
“走路不長眼睛啊?”
何貴沒計較,可對面那人卻不客氣了。官差,而且還不只一個,是一羣!那爲首的一個挎着一把腰刀,一邊拍着自己的衣服,一邊對着何貴橫眉豎眼的喝道。
“抱歉抱歉,走得急了點兒。這位官爺還請見諒!”
雖然見過不少朝廷上的頭面人物,經常交往的也有豐升額那種高官,可何貴還真沒養成那種借勢的習慣,一直當自己是個平頭老百姓,見到官差這種代表政府勢力的人物,很自然地就客氣了一點兒。
“大掌櫃,怎麼了?”
一個夥計看到這場景,從店裡伸出頭來朝何貴問道。
“沒什麼,回去幹活!”何貴不在意地朝那夥計揮了揮手,說道。
“大掌櫃?”夥計聽話回去了,倒是被何貴撞了的那官差怔了一下,盯着何貴又問了起來:“你就是這精品人生的大掌櫃何貴?”
“啊!我就是何貴!官爺您有事?”何貴點了點頭,朝這人身後帶着的那十幾號官差又望了一眼,問道。
“這還真是巧!……沒想到才一到地方就碰到你了!”那爲首的官差笑了一下,接着,卻猛地一變臉色:
“何貴,你的案子犯了!”
“啊?”
還沒反應過來,“嘩啦”聲中,何貴就覺得自己身上一沉,一副鐵鏈就已經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這……這位官爺,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犯什麼事兒了?何貴真真切切地被嚇了一跳。自己一輩子奉公守法,雖然也有過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可從來都沒有付諸實踐過,怎麼突然會有官差找上自己?還“案子犯了”?
“怎麼回事兒?哼,你自己犯的事自己知道。走!”
爲首的那人一揮手,就有兩個官差走上前來,一人拉住鐵鏈的一頭,就把何貴往前拽。
“喂,喂……”鐵鏈本就沉,那兩個官差又沒留勁兒,硌得何貴脖子上生疼,身不自主地的被拉着前行了兩步才暫時止住腳大叫,“你們想幹什麼?我奉公守法,你們憑什麼抓我?”
“憑什麼抓你?嘿嘿,何大掌櫃,到地兒你就知道了!”爲首那官差嘿嘿笑了兩聲,說道。
“慢着!”
在自己的店門口,竟然有人想抓自己家的大掌櫃,精品人生的那些人也都不是擺設,在劉河東的帶領下,立刻就擁了出來。尤其是那劉河東,挺胸凹肚,下巴高擡,竟還蠻有氣勢。很難讓人想象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只是一個老好人的模樣。
“怎麼着?你們敢阻攔官府辦案?”
看着店裡擁出來的這些人,那爲首的官差臉色不變,冷哼哼地問道。
“我們都只是平頭小民,當然不敢阻攔官府辦差。”劉河東也是冷冷地哼了兩聲,絲毫不讓地跟那個爲首的官差對視了過去,這倒不是他的膽子大,要是真的膽子大,那回隆克來鬧事兒他也不會毫無義氣地躲到一邊兒去了。不過,這一回面對的是官差。在北京,官差雖然有權,可也要看對着的是什麼人,就像這一次,劉河東就不打算跟這些人客氣:“不過,在下想問一下,諸位是哪個衙門口的?我們大掌櫃又犯了哪門子的王法,諸位要給他老人家鎖鏈加身?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們這家店,有銳健營豐升額豐都統的份子嗎?”
“我說怎麼這麼橫呢?原來是有後臺的!”爲首那官差打了個哈哈,又冷笑兩聲,說道:“銳健營是厲害,不過,那跟咱們順天府不搭邊兒。所以,你拿誰出來都沒用。”
“順天府?哼,順天府又怎麼樣?你們憑什麼亂抓人?”何貴被鏈子鎖着脖子,卻一直在旁邊聽着,聽到那官差這麼說,立時氣得問道。
“亂沒亂抓人,到地兒你就清楚了!”那爲首的官差看了何貴一眼,又轉向劉河東等人,從懷裡拿出了一枝令籤樣的東西一揚:“看到沒有?老子們是奉命行事,有問題,自個兒到順天府大堂問去!再敢阻攔,當心連你們也一塊抓進去吃牢飯!哼!”
“帶走!”
見頭兒發了令,衆官差往劉河東等人身前一擋,接着,就押着何貴向來路走去。
“大掌櫃,你彆着急。我們馬上就去找都統大人……”
既然搬出豐升額的名頭都不管用,劉河東立刻就沒了依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官差把何貴押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後面幫着何貴安安心,順便叫人趕緊去找豐升額。
“官保,快去豐府,把這事兒告訴都統大人,請他老人家出面幫着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是,二掌櫃!”
被點到名的那個夥計應了一聲,立刻就撒腿往外跑,留下劉河東一夥人站在店門口爲何貴擔心,又兼迷茫不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惹上順天府了?”劉河東喃喃自語地撓了撓額頭,在心裡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又過慮了一遍,沒想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只能搖搖頭放棄,轉而去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何貴給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