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過了一年,也好像是兩年……何貴覺得臉上一涼,才漸漸的甦醒了過來。接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就傳進了大腦。
“嗯……”
那些衙役可絲毫沒有留情,二十水火棍後,何貴的屁股也已經是血肉模糊。雖然他自己看不到,但是,劇烈的疼痛卻不住的刺激着他的神經,脖子上,腦袋上,都有無數的青筋凸起,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啊……”
真的好疼!這二十棍下來,何貴趴在地上已經無法起來,只能緊攥着拳頭,靠不住的低聲嘶吼來舒緩那種刺骨的疼痛!同時,一股邪火也正從他的心頭冒起。
……
“何貴,現在你可願認罪了嗎?”
看着何貴趴在地上的慘像,坐在堂上的文通判得意洋洋地問了起來。
“……”
沒有回答,何貴趴在堂下,除了不住的進出氣外,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怎麼?你耳朵聾了嗎?”文通判又冷哼問道。
“我……我的耳朵好的很!不勞大人關心!”一邊抽着冷氣,何貴一邊艱難的擡起了頭,死盯着文通判,“我就是有些不明白,我到底有什麼罪,你們順天府要平白無故的抓我來,還不問青紅皁白的用刑逼供!”
“這麼說,你是想死不認罪?哼,你還真是好膽!”文通判怒道。
“我……不是好……好膽!只是……大人您的膽子似乎,似乎不小!”喘了一口氣,帶動着屁股好像又疼了一些,何貴咬着牙,又斷斷續續地接着說道:“我雖……雖然只是一個草民。可,可就算這……這樣,你們也沒有理由……能隨意抓我來,而且還擅對我動刑!你們這……根本就是知,知法犯法!按律,應罪加一等!”
“不能給你動刑?呵呵,你區區一個奸商,本官打你難道還需要什麼理由嗎?我看你根本就是死不悔改!”文通判仰天大笑了兩聲,但是,他或許還沒有這麼在大堂上被人刺兒過,尤其還是被一個自己嘴中的“刁民”,所以,白淨的麪皮仍然微微有些泛紅,看向何貴的眼神也由原先的厭惡變得似乎多了些殺氣。
“冒用官聲,牟取暴利!何貴,這條罪名,無論放到哪裡,你都跑不了。再不認罪,吃虧的可是你自己!”看到文通判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府尹又開口說道。
“大人剛纔說的可……可跟這句……不太一樣!”何貴疼得嘴角一抽一抽地,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要不然抽動屁股上的傷口,就像刀割一樣,所以只能低着頭跟府尹答話,“大人剛纔說我藐視朝臣,現在又說什麼……什麼冒用官聲,是不是纔剛剛……想到啊?”
“混帳!你敢懷疑府尹大人亂安罪名?”文通判叫道。
“我可沒這麼說,那是……是大人你說的!”何貴勉力擡起頭,張嘴譏笑道。
“你……”
“本來,你從外地來京,弄點兒產業也不容易。本官還打算念你不懂律條,準備從輕發落。可沒想到,你還真是一個刁民!居然敢埋汰起本官來了!”府尹冷冷地聲音從堂上傳了下來,語氣竟讓人覺得比這外面的天氣還要冷上三分,很顯然,何貴的話已經觸犯了他的忌諱。
“埋汰上官?哼,這個罪名,何某區區草民……可是擔待不起!”何貴冷笑着答道。
“擔待不起?哼,本官看你很是擔待地起!”府尹冷哼一聲,手居然又伸向了那盛籤的盒子,“來啊!犯人狡辯抵賴,藐視公堂,再給我打三十大板!”
“啪!”
三枝水火籤被扔了下來,正掉到何貴的面前。
“你……你這是屈打成招!”何貴咬牙叫道。
“打!”文通判大聲下令道。
……
板子打下來,就只是疼!疼得入骨!疼得錐心!然後,何貴就再沒有了什麼感覺。
但是,這種“幸福”的昏迷並沒有能陪伴他多久,打板子不是讓人睡着挨的,上回是“客氣”,這一回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幾瓢涼水下來,該怎麼着還是得怎麼着。所以,整個過程,何貴都是清醒的!叫聲也是特別的響亮……有外面看熱鬧的人評價:這小子中氣還滿足!
……
“怎麼樣?何貴,這回願意認罪了嗎?”
再一次被涼水潑醒,剛一恢復知覺,何貴就聽到了這討厭的聲音。
“認罪?呵呵……”如果說上一次的板子打完,何貴還能趴在那裡,用胳膊支撐着擡起頭的話,那麼,他現在已經根本連頭都擡不起了,整個臉都趴在了地上,可是,儘管如此,常常自詡“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他,此時卻根本想都想不起這句話來。小事兒可以忍,那是因爲無關緊要,可是,無緣無故的打了五十大板之後,還想讓他認罪……
“我有什麼罪?”
聲音很小,這不能怪何貴。任是誰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打上五十大板,恐怕也都這模樣兒。
“你說什麼?剛纔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麼現在變得有氣無力地了?”文通判這個人實在是那種該遭千人嫌,萬人厭的。
“我說……”不能擡頭,但是,還能鼓氣,何貴趴在地上,募地一聲大吼:
“我他媽的有什麼罪——?”
……
我他媽的有什麼罪——
聲音夠大了!
不僅大堂裡的人,就連外面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們也都聽得清清楚楚!而這一嗓子,也讓大堂外邊原本鬧哄哄的人羣變得安靜起來。
人們面面相覷……被順天府抓到大堂之上,捱了五十大板之後,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大聲質問堂官?
人是一種會思考的動物,關鍵是他們思考的多還是少!而不可否認的,何貴這一嗓子,讓許多隻是帶着眼睛來看熱鬧的人們記起來,他們的腦子其實也帶來了。
於是,事情到這裡之後,性質開始發生變化。
老百姓的思維很簡單,就算去思考,一般也只有正反兩面。剛纔,那是順天府拿人審案,府衙是正義的一方;而現在,被抓的人在五十大板之後,拖着一個血肉模糊的身軀趴在那裡憤怒的嘶吼,讓人們開始懷疑,順天府是否意圖屈打成招!
老百姓的思維就是這麼簡單!他們同情弱者,同時,他們也佩服硬漢!
而此時的何貴在他們眼裡,就是這麼一名正在遭受着不公正待遇的弱者,也是一名捱了五十大板之後毫不屈服的硬漢子。
“不能屈打成招!”
剛纔鬧哄哄的場面被何貴一嗓子吼得安安靜靜,而現在,在這麼一個不知哪裡冒出的公鴨嗓子的鼓動下,又變得亂了起來。但是,人們的傾向性,已經由看熱鬧變成了打抱不平。而很明顯的,打抱不平的對象,就是正趴在那裡不能動彈的何貴。
……
“誰敢擾亂公堂?”文通判站起身來,對着外面大聲吼道。
“威武……”
很配合的,衆衙役再次唱起了堂威。
自古民就怕官,見文通判擺出來的強硬態度,又有衙役們助威,門外的鼓譟又靜了下來。可是,那文通判剛要坐下,又不知是誰帶起了頭,依然還是那句“不能屈打成招”,又引得衆人跟着一起叫了起來。
“大膽!”文通判大怒,剛要再站起來,卻聽“啪”的一聲,卻是那府尹大人拍了驚堂木!文通判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那府尹又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將犯人暫且收監!退堂!”
“唉,大人……怎麼不審了?”文通判奇怪地問道。
“……”府尹沒有回答,轉身從公案後面走出來,又直接向後堂走去。
“威武!”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