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富歇的決斷

當富歇的馬車到達巴黎之後,富歇才知道,自己在馬車上的所有謀劃都成了無用功,因爲不管是德穆蘭還是丹東,都已經被送上了斷頭臺。這天晚上,富歇住處的燈一直亮着,誰也不知道富歇到底在做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富歇就立刻去了國民議會。他幾乎是最早到達議會的人,當他走進議會大廳的時候,除了一個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整個大廳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富歇心神不定的在山嶽派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漸漸地更多的議員來到了大廳,他們紛紛坐了下來,但是沒有任何人和富歇說話或是打招呼。事實上,這種冷漠也並不一定包含着其他的什麼意思,因爲議員們之間也互不說話互不打招呼。

在富歇的記憶中,國民議會總是很熱鬧的,有時候熱鬧得就像菜市場一樣。沒有人演講的手,議員們總在交頭接耳的說話,有人在談論當前的局勢,也有人在討論某位交際花的姿容;而當有議員在講臺上發表講話的時候,下面有人贊同,就會鼓掌,有人反對,就會是一片口哨聲,還有人甚至將皮鞋脫下來敲擊面前的桌子,議會裡自然更爲熱鬧。但此時,議會大廳中已經進來了不少議員了,但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猶如墓園中的石頭雕像。而整個議會大廳,也就如同一座寂靜而陰森的陵園。

時間漸漸過去了,到了要開會的時候了。不過議會大廳中的位置還是空着一大半——右邊的位置已經空缺很久了,那些曾經坐在那裡的人早就接二連三的消失了;如今就連左邊的位置都空着很多。富歇只用掃一眼,就能看得出肖梅特、丹東、德穆蘭、夏博、埃貝爾、法布爾·德格南汀……好幾十人的位置都空着了。

再往那邊看,富歇看到了一個人,那人有着一張蠟黃的臉,低低的向後削的腦門,也正用他的那雙小眼睛向着富歇望了過來——那人是羅伯斯庇爾。羅伯斯庇爾注意到富歇也在向他張望,便還朝着富歇笑了一笑——就像獅子朝着已經被自己按在爪子下的兔子露出微笑一樣。

富歇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從這個可怕的微笑中,他看出了羅伯斯庇爾對他的不加掩飾的惡意。他忍不住渾身發抖,大春天的冷汗直冒,手腳冰涼,這個社會怎麼了,到處充滿着對他這樣的可憐的變色龍的壓迫,他的眼淚差點就不爭氣地流出來了(好在富歇的眼眶大,容量高),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富歇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站起身來,向着講臺走了過去,對主持說道:“我是公民約瑟夫·富歇,馬賽地區特派員,受命回巴黎向‘救國委員會’彙報工作。但我想,在這裡將這些事情說一說,也許更好。”

富歇的行爲是一個挑戰,命令他回巴黎的不是國民議會,而是“救國委員會”,需要他彙報工作的也不是國民議會,而是“救國委員會”。但是他不去向“救國委員會”作報告,而是直接要求在理論上是“救國委員會”的上級機構的國民議會彙報,這就是越級上報,就是對“救國委員會”,就是對羅伯斯庇爾的挑戰。

富歇注視着主持者,主持者遲疑了一下,擡起頭來,向着坐席那邊望了一眼——也許,他是在看羅伯斯庇爾吧。然後他就對富歇說:“好吧,公民富歇,你可以上臺來講話。”

富歇走上講臺,習慣性的掃視了一眼全場,他注意到,羅伯斯庇爾正饒有興致地望着他,就像湯姆望着已經被抓到爪子中的傑瑞。

富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的演講。

富歇的演講內容豐富,情感真摯,花了不少的時間。不過如果要歸結一下,其實也相對簡單,那就是:我爲雅各賓流過血,我爲雅各賓立過功,我還想繼續爲雅各賓做狗,你們不能這樣……

大會寂靜的諦聽着,沒有人鼓掌,沒有吹口哨,更沒有人拿出皮鞋來在桌子上面敲打,只有富歇一個人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大廳中迴盪,便如在空蕩蕩的陵園中迴盪一樣。

最後,富歇的演講結束了,下面依舊寂靜無聲,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死去,剩下在這裡的都只是土偶木梗而已。

富歇不知道自己最後是如何走下講臺的,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在恐懼中瑟瑟發抖,他知道,自己的這次反抗輸得一敗塗地。國民議會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國民議會了,那時候勇氣都已經在一系列的變故中消磨光了。

自從劊子手如同波苔菲莫斯(希臘神話中的獨眼巨人,他曾經闖入奧德修斯的隊伍中,抓走他的同伴吃掉)一樣闖進他們當中,將他們中的一部分抓去餵了斷頭臺之後,國民議會中剩下的那些人就已經日益消沉,幾乎要變成提線木偶了。

這時候,羅伯斯庇爾站了起來。富歇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他知道,羅伯斯庇爾如果發言說自己是叛徒,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所有的議員都會鼓掌歡呼的,接着就會有人提議,將逮捕叛徒富歇,交給革命法庭審判,然後……這一套流程,富歇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關於富歇公民的報告,我建議國民議會,將這件事情交給‘救國委員會’來加以處理。”羅伯斯庇爾說。

這句話完全出乎了富歇的預料,羅伯斯庇爾完全可以直接要求國民議會宣佈他是叛徒,逮捕他。只要羅伯斯庇爾這樣說,現在還剩下的那些議員們都會舉手贊同的。但是羅伯斯庇爾卻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

羅伯斯庇爾的建議立刻得到了所有議員的支持,事情就這樣成了。富歇像一條在漁網中蹦跳的魚,他奮力的一跳,想要逃向藍色的天空,但最終還是無力的落入了依舊圍着他的大網中。

富歇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國民議會,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不過他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慌亂無濟於事,如果他還想要保住自己的腦袋,就不能不先冷靜下來。

富歇不是丹東或者德穆蘭那樣帶着些藝術氣息,願意平靜地面對死亡的人。他決定,無論如何,他要掙扎到最後一刻。

於是富歇又想起了羅伯斯庇爾今天的舉動。他開始琢磨羅伯斯庇爾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最後,他得出了這樣的兩個猜測。

第一,羅伯斯庇爾的確想要他的命,但是他不想直接就這樣砍了他,而是想要像貓玩老鼠那樣,欣賞他的恐懼和絕望,然後在玩膩了之後,再一下子咬斷他的脖子。

第二,羅伯斯庇爾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地臣服於自己,向他投降,向他懺悔。然後再給他老老實實地當一條狗。

富歇覺得,第一種可能更大一些,至少,以他對羅伯斯庇爾的瞭解,就應該是如此。但是第二種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畢竟,富歇覺得,自己作爲一條狗,還是很有用,很有價值的。

富歇是一個非常具有行動力的人,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他便毫不遲疑地將它付諸實施。富歇立刻打起精神,離開了自己的住處,前往羅伯斯庇爾在在聖奧諾雷街的住處。這位法蘭西第一共和國的加爾文(宗教改革時期新教加爾文宗的領袖,他曾經燒死反對自己的教義的賽爾維特)爲了顯示自己的清貧和德行,他在這條街上,租了一個小小的閣樓居住。

富歇這天晚上和羅伯斯庇爾究竟談了些什麼不爲人知,因爲此後,富歇從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不過我們可以從其他類似的人的遭遇中猜測富歇遇到了什麼。

巴拉斯也曾到那裡去向羅伯斯庇爾認錯求饒。在樓下,他首先遇到了房東的刁難。這個房東是羅伯斯庇爾的虔誠的信徒。巴拉斯被他搜身檢查,因爲他懷疑巴拉斯可能是刺客。

接着巴拉斯沿着木梯爬上閣樓,在一個狹窄的,掛着羅伯斯庇爾自己的畫像的房間裡,他見到了羅伯斯庇爾。而羅伯斯庇爾甚至連一張椅子都沒有給他,就讓他站在那裡說話。

富歇那時候一定和巴拉斯一樣向羅伯斯庇爾低聲下氣的認錯,流着眼淚,拉着他的褲腳請求他的原諒。而羅伯斯庇爾多半也像當時他對待巴拉斯那樣,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惟一的區別只是,巴拉斯得到了原諒,而富歇卻沒有。

富歇從聖奧諾雷街離開的時候,因爲恐懼和憤怒,忍不住的渾身發抖。他知道,羅伯斯庇爾是一定要砍下他的腦袋了。他現在還能怎麼樣呢?也許明天一早,就會有人來敲他的門,打開門,他就會看到幾個國民自衛軍的士兵,一個帶隊的軍官對他說:“約瑟夫·富歇,你因爲妄圖顛覆共和政府,復辟封建制度而被捕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難道還能說:“對不起,你們弄錯了,約瑟夫·富歇住在隔壁。”然後趁機逃走?可是他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法國國內,不會有他的容身之處,他殺了那麼多的貴族,離開了法國,那些流亡者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一旦逃走,他爲之奮鬥的一切,就都沒有了。

在聖奧諾雷街黑暗而冰冷的街道上,富歇的腳步卻漸漸得變得堅定了起來:他不能等死,也不能逃走,他只有一個選擇,一個辦法,那就是趕在羅伯斯庇爾砍掉自己的腦袋之前,先砍掉羅伯斯庇爾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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