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雷恩先生非常生氣,後果也非常嚴重。於是這天上午,就在招工點旁邊,當一羣工人正在向其他人科普“雷恩紡織廠”的新合同和新規矩是多麼的人性化,有良心的時候,一羣護廠隊的人就手持大棒衝了出來,對這些工人們猛撲過去。工人們自然也不能白白被打,便動手反抗,然後……
尖利的警笛聲響了起來,無數的警察,突然從街道的各個入口冒了出來,就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
“停止鬥毆,馬上蹲在地上,不要動!”那些警察,揮舞着警棍、盾牌、手銬和左輪手槍高喊着。
“是警察,快跑!”一些工人們喊道。
工人們開始四散而逃,但是警察們攔住了他們,前排的警察用盾牌擋住他們,然後用警棍劈頭蓋臉地就打了過來。
“立刻蹲下!雙手抱頭,第一次警告!”
“快,快蹲下!”倫敦紡織工人互助會的一個代表大喊道。他知道,依照英國的法律,警察在面對這樣的羣體鬥毆事件的時候,只需要發出三次這樣的警告,就可以開槍射擊!
“第二次警告!”警察那邊高喊道。
“蹲下,快蹲下,他們會開槍的!”更多的代表大喊道。
很多工人猶猶豫豫地準備蹲下來。但是那些胳膊上綁着白毛巾的護廠隊的打手們可不管這些,他們繼續揮舞着大棒照着工人們就打。
“第三次警告!開槍!”
“開槍”的命令幾乎是緊接着“第三次警告”,幾乎就不給別人反映的時間。一個工人代表正在喊:“快蹲下……”幾發子彈就打在了他的身上。鮮血頓時從他身上,以及嘴裡和眼睛裡流了出來。這個工人代表搖晃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但他還沒有立刻死掉,他還能勉強地用手撐着自己勉強地支起半截身子來。
一個拿着大棍的護廠隊員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在他的頭上和身上猛擊兩棍,於是死掉了。
工人們被迫都蹲在地上,而護廠隊員們就在警察的槍口下,揮舞着大棒對着工人們大打出手。一旦哪個工人膽敢起身反抗,已經發出了三次警告的警察就會毫不留情地一槍打過來……血流了一地的。
“血流了一地的呀,我們的兄弟的血流了一地的呀!”巴克淚流滿面。自從巴克看着自己的養父,上一任的費金老大被吊死之後,巴克就再也沒有像這樣哭過了。
“巴克,不要哭,其他人怎麼樣了?”費金問道。
“先是護廠隊的打,然後警察們把他們和護廠隊的人都抓進去了,進去了連五分鐘都沒有,那些護廠隊的人就都出來了,我們的人卻都關起來了——這個世道,是不讓我們大家活了!”
“他不讓我們活,我們就拉着他們一起死!”屠夫咬着牙道。
“我聽說其他的紡織廠也在打算修改合同,降低工資。”奧利弗開口道。
“我們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要讓全倫敦的紡織工人一起罷工。”費金說道,“另外,我們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得意,我們也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清早,辛德雷從牀上爬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時候他的妻子已經做好了早點,等着他了。辛德雷的工資還算不錯,但是工作也很辛苦,同樣是早出晚歸。每個月賺到的錢,交完了房租呀,還有其他的所謂的中產階級必須的花用之後,剩下的其實也很有限了。不過好歹,每天回來,揭開湯鍋,還能看到裡面有一根羊排。這樣的日子也算是不錯了。
吃過了早飯,辛德雷吻了吻老婆和孩子,就出了門。
這時候時間還早,外面的空氣很渾濁,讓辛德雷忍不住咳嗽了起來。辛德雷走到公共馬車車站,在那裡等馬車。
辛德雷雖然自覺是個體面人,但是像他這樣的低等體面人是不可能有自己的私人馬車的,他也只能在車站等公用馬車——當然,這已經比工人強太多了。那些窮逼工人,知道馬車裡面是什麼樣子嗎?
想到這裡,辛德雷倒是有了點躊躇滿志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讓兒子上私立學校,然後將來就可以找個收入更高的職業,甚至到他孫子這一代,就有機會靠積累起來的錢,自己當老闆,成爲真正的體面人了……
“這真是太好了!”辛德雷這樣想着,就看到遠遠地有一輛公共馬車過來了。
辛德雷將公文包抱在了懷裡,看了看其他的也等在車站上的人。這些人如今都是他的對手,他必須戰勝這些人,擠上這趟車,要不然下一輛公共馬車還要等半個小時,到工廠就肯定要吃到了。即使是他,遲到了也會被扣工錢的。
當然,他也可以做出租馬車去,但是,出租馬車比公共馬車貴不少,能省點錢,就省點錢吧。
公共馬車停了下來,大家一擁而上,辛德雷一隻手抱着公文包,一隻手拉住了車門把手,就想要擠上去。但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隻手來,將他的公文包一下子扯了下來,丟出了老遠。
這一下子,辛德雷只能鬆開另一隻手,趕緊去撿公文包。一些文件還被灑了出來,他還要細細的看看缺失了沒有……然後……然後公共馬車就開走了。
“這些人,真是……真是太沒有公德心了!”辛德雷低聲的詛咒着,同時想四面張望,期望能看到一輛過路的出租馬車。
倒是天從人願,正好有一輛出租馬車從那邊轉了出來,朝着這邊過來了。
“停一下,停一下!”辛德雷朝着那輛馬車又是揮手,又是喊。
那輛馬車減慢了速度,車伕朝着他喊道:“到哪裡?”
“到雷恩紡織廠!”辛德雷喊道。他知道這輛車上多半已經有一個乘客了,單還可以再帶上一個乘客。如果是順路的話,車伕就會帶上他,也好多賺一份錢。
馬車漸漸地減慢了速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快上來!”車伕有着很重的蘇格蘭口音。
“好的,好的。”辛德雷一邊應,一邊趕緊上了馬車。
在車裡坐下,關上了車門,馬車重新跑動了起來,辛德雷這纔來得及大量馬車裡面的情況,在他的對面坐着兩個人。這兩個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你們好,能在這裡遇到……”辛德雷剛想打個招呼,那兩個人就猛撲了過來。辛德雷張開嘴想要呼救,但是一塊臭抹布就塞進了他的嘴巴里,他想要反抗,但是那兩個人的力氣都比他大,不一會兒,就用繩子將他捆得像個大糉子一樣。
馬車一路不停,跑了一會兒之後,就停了下來。然後兩個人便將捆得像大糉子——啊,考慮到文化背景,應該說捆得和木乃伊一樣的辛德雷從車上拽了下來,狠狠地摜在地上。辛德雷的胖臉直接就砸在地面上,被地面上的小石子摩得生疼。
辛德雷想要掙扎一下,但是一隻腳一下子踩在他的背上,踩得他氣都喘不出來。接着一隻手抓住了他的頭髮,將他的臉拉了起來。辛德雷看到一羣憤怒的工人正圍着他。
辛德雷知道,這裡一定是在貧民窟裡,這種地方警察根本就不會來,他落在這些人的手裡了,哪怕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了。
“嗚嗚嗚……”辛德雷的喉結不斷地聳動,他想要求饒,但是嘴巴卻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王八蛋!你帶着人殺我們的人的時候好威風呀!狗東西!”
一個工人模樣的人一邊罵,一邊飛起一腳,就踢在辛德雷的臉上,辛德雷的半邊臉立刻就腫了起來。
另一個工人伸出手,扯掉了辛德雷嘴裡的臭抹布。
“饒命呀!各位兄弟,饒了我吧!我也是沒辦法,是雷恩先生他讓我命令人開槍的呀!我也是沒辦法呀……各位兄弟,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我一個人養着他們,我不敢不聽雷恩先生的話呀,各位兄弟,你們饒了我吧,我以後一定洗心革面……”
“放屁!誰是你的兄弟?!”一個工人大喝道。
“你幫着雷恩,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你的手上沾着我們這麼多兄弟的血,你以爲求兩句繞,就行活命?”一個工人一把揪住辛德雷的前胸,將他提了起來,“你讓護廠隊開槍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你這種狗東西,早就該死了!”
說完這話,他卻突然聞到一股怪味,他聳了聳鼻子,然後輕蔑的笑道:“兄弟們,這條死狗——他尿褲子了,哈哈哈!”
“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給兄弟們報仇!”周圍的人都喊道。
有人搬了一塊大石頭過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辛德雷又是驚恐,又是慌亂的問道。
大家不理他,只是將那塊大石頭綁在他身上。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聽着旁邊泰晤士河的水聲,辛德雷心裡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打算,終於忍不住大喊起來,“救命呀!救命呀!”
“叫吧,叫吧,叫破了嗓子,也不或有人來救你的。你這條資本家的走狗!”一個工人將臭抹布重新塞進他的嘴裡,然後抓住他的脖子將他往河邊拖過去。
“知道你死了之後,你家裡人會怎麼樣嗎?”另一個工人不懷好意地在他耳邊說,“你的老婆和兒子會因爲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來。你的兒子因爲交不起學費,被學校趕出來。然後爲了吃飯,你的老婆會去當站街女。最多兩年之後,她就會因爲染上了髒病死掉……”
辛德雷奮力的掙扎起來,但是什麼用都沒有。幾個人將他拖上了一條小船。
“等你老婆死了之後,你的兒子也到了能進工廠當童工的年紀了。他會進到雷恩的紡織廠,當上一個童工的,然後最多再過五年,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辛德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血絲的眼睛幾乎要從眼眶中跳出來了,他奮力的掙扎着。
“好了,別白費力氣了,一會兒就完事了。”一個工人抓住他,將他一掀。辛德雷便掉進了泰晤士河,然後冒着氣泡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