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避實擊虛之計,馬超以爲善。又考慮到閻行本是降將,相較於其他人更瞭解河西的底細,便說:“閻行何在?”
閻行本以爲馬超會看輕他的降將身份,繞開祿福城和安彌城,去攻打祿福城背後的玉門關和敦煌郡,如此重大的任務,應該會交給馬岱纔對。馬岱既是馬超的昆弟,又才能卓越,馬超應該會派馬岱去纔對。卻沒想到馬超會把如此重任交給他,受寵若驚的閻行有些反應不過來。
閻行愣了一下,心底溫暖無比,然後他趕緊出列,慨然道:“末將在!”
馬超抽出一支令箭,扔在地上,說:“着你帥師一萬,前去征服玉門關和敦煌郡,只可勝不可敗!”
閻行單膝跪下,撿起令箭,說:“末將定不辱命!”
“嗯,快去吧!”
看着閻行離去的背影,馬岱略微有些失望。
馬超道:“馬岱何在?”
“末將在!”
馬超道:“你率五千騎爲我軍先鋒,先行前往安彌城下圍城,不得有誤。”
“遵命!”
看其他人都有了去處,張繡焦急不已,說:“兄長、兄長,那我呢?”
馬超道:“你?你自然是跟隨吾繼續前行了。”
張繡悶悶不樂地說:“喏。”
見張繡如此,馬超略微有些感覺對不住他,忽視了他。
賈詡忽說:“少主,居延城遠在祿福城北方八百里之外,靠近大幕。居延屬國那裡有居延澤,方圓三百里都是水草豐美的草原,適於放牧牛羊。若是此時不取,恐怕會讓作壁上觀的西部鮮卑撿了便宜。”
一聽這話,張繡灰暗的眸子立即閃閃發亮,期待地看着馬超。
馬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耐煩地說:“好好好,居延城就由你去取,率兵二千騎。”
張繡興奮地跳起來,說:“謝兄長,謝兄長,弟一定不辱使命,攻下那小小的居延城。”
馬超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張繡看來還是不夠成熟。
賈詡囑咐道:“小將軍切記,若鮮卑人有寇伺居延之心,其衆若廣,則收牛羊入城,堅守不出,等待少主救援;若其衆不多,那就看小將軍的本事了。”
“喏!軍師之言,我全記住了。”張繡興奮地說。
馬超點點頭,說:“好,儘快去吧。”
“喏!”
待張繡離去後,馬超忍不住問賈詡:“此時招惹鮮卑人,是否得當?”
賈詡早已料到馬超要問他這一點,從容不迫地說:“自從熹平六年,夏育、田晏之敗,在檀石槐領導下的鮮卑人達到頂峰,取代匈奴人稱霸大幕。但檀石槐死後,鮮卑人交相攻擊,掀起內亂,至今仍未平復,力量衰退。再者,鮮卑多集中於大幕東部,在幷州、幽州之北。能到達我涼州之北放牧的,不過只是少數罷了。”
對於鮮卑的情況,馬超倒是清楚一些,只不過還不知道現在和連、軻比能等人是否分出勝負、各自佔據幷州和幽州以北的草原了。
馬超道:“雖然攻擊涼州以北的鮮卑,危險不大。鮮卑大抵不會進攻居延。你故意如此交代張繡,以張繡爭強好勝之性,必然會在奪取居延城後尋釁攻擊鮮卑。所以你爲何要攻擊鮮卑呢?”
賈詡微笑道:“鮮卑仍然是大幕之上最強盛者,部落當有百萬之衆,非匈奴、烏丸、丁零、扶余之部所能敵。現在鮮卑無力進攻中原,那是因爲他們陷入內亂,無人統一號令之。若鮮卑再出現一位檀石槐,難保不會入侵漢境,成爲如昔日之匈奴那般大敵。
少主既然不甘於偏居西涼一隅,意圖定鼎天下,那麼就遲早要面對鮮卑人,鮮卑人必將成爲少主的敵手。而咱們此時卻對鮮卑人一無所知,所知曉者,不過是檀石槐極盛之時,擁控弦之士二十萬;熹平六年夏育和田晏僅以各自一萬騎北伐鮮卑,大敗而還。若不趁早獲知鮮卑人之底細,對少主不利也。而少主也知道,張繡將軍較馬岱、閻行二位將軍更年輕氣盛。奪下居延後,他必定心感乏味,鮮卑在居延屬國之外,他必定會率精騎前去征伐。屆時少主就可借之,瞭解鮮卑之強弱了。”
馬超聽完,深深地爲賈詡歎服。就在他還在爲征伐韓遂苦惱時,賈詡居然已經跳過了韓遂,甚至還跳過了整個中原的諸侯,提前想到了在定鼎天下之後纔要征討的鮮卑,心思之深遠,馬超也不能及。
馬超讚嘆道:“賈文和,你果然是老狐狸!河西之戰還沒打完,你居然算計到鮮卑人頭上去了!當初張良都未曾如此深謀遠慮,你真神了!”
賈詡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微笑道:“食少主俸祿,屬下焉敢不竭心盡力?”
馬超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就真的對吾那麼有信心嗎?吾真的有能力定鼎天下嗎?要知道,天下如此廣闊,英雄衆多。難道吾真可以一一征服羣雄,奪取神器?而後再北伐大幕?”
賈詡笑道:“少主若沒有這點自信,屬下可不信。屬下看人一向很準,終有一日,少主必成天下共主!”
馬超笑道:“你恐怕不止是信服吾之才能,也是出於信服自己之才能吧?”
賈詡拱手而拜,道:“少主果真知屬下。”
馬超道:“不過,世上智謀之士較之梟雄更多,如你這般的鬼謀之士定有。如成公英、楊阜,雖稍次於你,但也具有超凡的謀略。文和可要提防了。”
賈詡淡淡地說:“鬼謀之士再多也沒用。少主不僅善奇謀、善用兵,也得人心。觀當今天下之勢,天下苦世家久矣,無數百姓無地可耕。少主重新將土地從世家手中奪回,分予百姓,此乃順應天道,順應人心。少主既得天道,又得人心,豈有不主宰天下之理?”
馬超以爲然。在均田時,馬超就逐漸意識到,東漢末年的主要社會矛盾,就是土地矛盾,即世家大族們一小撮人佔據大多數耕地、而自耕農、流民和起義軍等大多數人只佔據小部分耕地之間的矛盾。而耕地在農業社會裡,就意味着社會財富。所以這實際上也是貧富懸殊的社會矛盾。
東漢末年乃至於整個東漢,大多數戰亂都是因爲這一社會矛盾引起的,而外戚和宦官之爭又成爲了加重矛盾的催化劑,故而東漢最終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