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總是讓人有一種永遠年輕的錯覺,他們朝氣蓬勃,活力四射,他們是祖國明天的希望,他們相信自己是無堅不摧的。
佟童現在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實在是不能夠老卻,況且,他也並未老卻。
“風!你咆哮吧!咆哮吧!盡力地咆哮吧!在這暗無天日的時候,一切都睡着了,都沉在夢裡,都死了的時候,正是應該你咆哮的時候了 ,應該你盡力咆哮的時候…… ”
“噗哈哈!”“凌浩!”“我錯了!”
佟童氣悶的甩下手裡的劇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看着窗外。凌浩在沙發上側着臉偷偷的看他,輕輕的用手在他眼前搖晃。發現沒有反應,整個人欺身上前,把佟童摟在懷裡揉搓。
“生氣了?”凌浩笑着在他額角上輕輕的啄了一口,看見佟童揮手要把自己趕開,趕緊一把握住那隻手,在鼻尖上輕輕的磨蹭:“別啊!我這不是,呵呵,頭一次看見你這樣兒麼!”
佟童瞪眼,狠狠的回身,額頭抵到了凌浩的下巴,差點兒把他舌頭墊下來:“我這本來就記得不利落你還跟着搗亂!你唔咕嗚嚕……”
凌浩雖然舌頭麻了,但是在佟童口腔裡翻攪的速度是一點兒都沒含糊,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
嗨!佟童着那麼大急是爲什麼呢?
校慶。
佟童他們學校也有些歷史了,平時三年五年的趕上校慶就熱鬧熱鬧,趕上整十年,那可就是大慶。
這回就讓佟童趕上了,五十年校慶。五十年啊,那可是意義非凡的半百校慶啊。要再等個五十年,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佟童了。= =
於是舉校上下都爲此興奮不已,又是新學期伊始,蟄伏了整個冬季的少男少女們開始摩拳擦掌,誓要弄出點驚天動地的動靜來。各個學院間火藥味十足,劍拔弩張。
其實以往的校慶無非是請一些歷年來爲學校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學長學姐以及以前的老領導們,來參觀參觀。
弄一些展牌,再搞一些小型的文藝演出,目的也就是總結一下過去,展望一下未來,將學校辦得更加的與時俱進。
而今年,是五十年大慶,他必須與衆不同。
首先,各個教學樓的宣傳文櫥窗委派給了各個院的下屬各系,要展現出每個院的歷史和特色。
這原來都是由院宣傳部統一製作的,如今任務一出,各個系的宣傳部立馬召開會議,學校圖書館的文獻讓人翻起了毛邊。
再有,就是學校的宿舍文化節。每個宿舍都會有自己的宿舍文化,因爲每個宿舍都是一個小羣體,羣體間的個體必將互相影響,成爲一個整體,擁有自己的獨特文化。
聽到消息,姐們兒哥們兒們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捎帶腳連宿舍衛生都一夕之間乾淨整潔了,這可樂壞了生活部的一衆小幹事。
可不麼,原來觀着面子,衛生分高了低了都不合適,現在好了,全百!
最後的最後,就是整個活動的重頭戲。各院接到任務,要編排出一些符合本院特色的節目,因爲這次的文藝演出是連續的四場,趕上校文化藝術節了。
凌浩之所以忍俊不禁,癥結就出在這裡。
佟童是文學院的,這是衆所周知的,當然文學院下面的各個系也都是和文學脫不開關係的。
“我們要做出自己的特色,要做出自己的風格,要做出自己的文化底蘊!”院長那寬厚的手掌往寬大的會議桌上這麼一拍,振聾發聵啊。
也不知道是誰想的,文學院這臺晚會和藝術學院合辦。一問領導吧,振振有詞的,文藝文藝嘛,想來都是不分彼此的,你們可要通力合作啊。
人家藝術學院人才一抓一把,要麼會唱歌要麼會跳舞,再不濟還能拉個小提琴走個貓步的。
那你文學院呢。
人家平時一提及,就嘬着牙花子,文學院,哎,一衆老學究,任風雨變色而巋然不動也。
人家藝術學院爲此微詞頗多,這叫合作麼,這不是先進帶後進呢麼!
爲此文學院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定要做些成績出來,爲自己以及自己下屬的這些辛勤的人類靈魂工程師們正名!
學生們也是義憤填膺的,權當着文學院沒人了麼!拿他們這些朝氣蓬勃當不喘氣的麼!怎麼能夠!
於是乎,這些孩子們通力合作,決定我們不僅要有文化底蘊,而且我們也要煥發出激情。
再於是乎,全院上下拍板決定,人家要排演話劇——《屈原》。
當然了,時間有限,要是將整部話劇都搬上舞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人家就摘選了那最激烈的部分。
一共五幕,排演後三幕。
這要求可就嚴格了,沒有前面的鋪墊,要直接帶動情緒投入劇情之中,這得多麼張弛有度的演員才能勝任啊!
這還不算完,這主角還得能表現出屈大夫的氣節以及氣質,這就更加的難上加難了。
學生們肯定不行,十幾二十來的年輕小夥子們,他沒那深厚的沉澱啊。老學究們倒是有那深厚的沉澱了,可是體力以及爆發力又跟不上。
這重任就落到了幾個中流砥柱的身上。
之前幫佟童搬家的那個樑斌老師,老婆剛剛爲家裡添了個男丁,人家全副心思都是那老婆孩子熱炕頭,跟你又搭時間又搭精力的排練,那不癡人說夢了麼。
所以,不予考慮。
再說秦子釗,這人大家可是太瞭解了,你看他有一點那悲憤的情結麼,再說就這渾身上下的頹廢氣質,那不是糟蹋屈大夫了麼。
不能夠,直接拍掉。
最後,他就只有衆望所歸了。
院領導拍着佟童的肩膀,語重心長:小佟老師,文學院的振興可就全寄託在你身上了!
這一拍,就註定了佟童將近半個月日夜顛倒的命運。
不僅是因爲院領導的器重,最主要的是,他不能站在臺上丟人現眼,面子啊,還是個面子問題。
跟他配戲的幾個年輕學生都是羣情高昂的,佟老師這麼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我們決不能讓文學院的氣節毀在我們手上。
看着起早貪黑的佟童,凌浩是既心疼又無奈。犯得上麼!
但,當初凌浩對佟童那麼着迷,不也是他這股子認真勁兒吸引的麼!也罷!
趕上雙休日,離公演又只差三四天,佟童更是快馬加鞭。
但是,《雷電頌》那一長段慷慨激昂的朗誦,讓佟童有些吃力了。
記憶倒不是問題,平時講課教研的,背誦點兒東西那是佟童的長項。而這次讓佟童犯難的是情緒的調動。
那是整部劇的高潮,也是結尾部分,是作者描寫屈原在自尊的靈魂遭受最深□□、生命危在旦夕之際叩問天地表達自身理想的宣言書。
“獨白”以詩意化的語言賦予自然雷電以神力,讓雷電化作手中的倚天長劍,去劈開黑暗,去焚燬這黑暗中的一切,不可遏止地抒發了屈原熱愛祖國、堅持正義、渴望光明、反對黑暗的理想與要求。
話劇原來的視頻資料佟童看過,人家專業演員抑揚頓挫的語氣和憤懣的情緒甚至達到了癲狂的狀態。
說實話,佟童有些畏懼了。害怕自己表現不出當時屈大夫的那種心境。有些事情是需要靈性的。
於是佟童在一遍一遍的朗誦中開始尋找那種感覺,儘量的感同身受,這剛看着外面的陽光燦爛調動出點兒情緒來,就讓凌浩那“噗哈哈”給攪合的支離破碎,他能不生氣麼!
其實也怨不得凌浩,佟童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狀態,指天指地的咆哮,凌浩在旁邊看着直縮脖子撇嘴,太瘮人了,活脫脫的附身了。
剛出去倒垃圾的時候,對門那女人還問呢,說小佟老師怎麼了,你又惹人家生氣了。
凌浩不好意思的搔着頭髮,哪能啊,人家那是爲戲成癡了。
“誒?秦子釗最近怎麼樣了?”凌浩輕輕的順着佟童的頭髮,惦記着藉着別的話題把佟童這注意力牽扯牽扯,也算是休息了。最主要的是,旁敲側擊的幫着小易問問。
當然,小易是沒讓凌浩問,那廝隻字不提,問了幾次出什麼事了,都一記眼刀把凌浩逼到牆角,再也不敢言語一聲。
這不問還好,一問佟童又義憤填膺了。
丫秦子釗變節了,投身敵人懷抱了,跟着藝術學院的學生一起跳舞去了。
也難怪,秦子釗平時在老師堆裡前衛的有些扎眼,又和同學們打成一片,人脈人也深入到各個院系間。
前些日子鬱鬱寡歡的,沒想到藝術學院幾個漂亮女生一邀請,立馬的投誠了,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日日聞雞起舞啊。
“什麼舞啊?”凌浩來了興致,越發覺得秦子釗這人有意思。
“街舞!老胳膊老腿的還想趕前衛!”佟童不屑撇嘴,深吐一口氣,慨嘆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交友不慎啊不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