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先喝點兒水!”凌浩倒了杯水, 笑着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女孩靦腆的接過凌浩手裡的杯子,微微的頷首,說了聲謝謝, 把杯子捧在手心裡, 便再也沒了聲音。
凌浩有些尷尬, 不知所措的輕輕咳了咳。回頭看了眼廚房, 發現鹹食急急的扭身, 留下了一個肥屁股。
“那個!您貴姓?”凌浩清了清喉嚨,輕輕的搓了搓手。“啊!免貴姓周,周慧!”女孩輕輕的把身子往沙發外延移了移。喝了口水, 微微的提了提脣角,忍不住也朝着廚房觀望, 卻看不見鹹食的影子, 神色慢慢的暗淡下來。
“那個!周小姐, 您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看您剛纔看見鹹食,哦, 就是您說的雪球,挺激動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凌浩手裡也緊緊的攥着一隻杯子,全身的肌肉都繃在了一起。
剛纔他和鹹食剛出郵局,就是這個女孩叫住了他們。女孩急忙跑過來, 鹹食微微愣怔着後退, 就被女孩抱在懷裡, 嗚咽着再也不放開了。
鹹食微微的掙扎過, 但是看到女孩淚流滿面之後, 嗚嗚的把腦袋貼在了女孩烏黑的長髮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凌浩大惑不解, 腦海中有一棵線像是浮出了水面,搖搖曳曳的卻抓不住。要找個地方把話問清楚的,可是周圍的茶座估計鹹食又是進不去的,還好離家不遠,只好冒昧的把人家請回了家,女孩子微微的思索,便欣然的接受了。
“那好吧!我就長話短說!”周慧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鬢角的發:“雪球是我父親送給我的成人禮物,它到我家的時候,眼睛還沒完全睜開,看不清模樣,是我爸從農村親戚家抱來的,看樣子還沒斷奶!”
周慧說着微微的笑,似是想起了鹹食小時候的憨態可掬:“我之前不是很喜歡它,不是什麼名狗,我想它肯定很笨,沒想到,這傢伙倒是很出人意表,帶給我很多驚喜,您也發現了吧,它挺聰明的!”
“是!這傢伙……”凌浩想起鹹食自從來到這個家以後的所作所爲,禁不住的剛要咧開腮幫子,奈何陌生女孩面前,總要顧及些形象的。輕輕咳了咳,聲音放得低沉了些:“它是挺聰明的,也懂事兒!”
“是啊!”周慧說着低下頭笑了笑,緊緊的併攏了雙腿,向沙發裡側坐了坐:“高考後不久我父母就離婚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倆早就協議離婚了,只是怕耽誤我的學習,所以一直沒說,不過想想,也算是解脫了。”
周慧長長的舒了口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說多了,繼續說雪球!”看着凌浩輕輕頷首示意,女孩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我有了後母,很快她就懷孕了,她說寵物對妊娠期的女性有影響,想把雪球送人,其實她只是單純的看我不順眼,沒法發泄在我身上,只能找我最在意的下手!”
周慧的眼眶有些發紅,手下緊緊的捏着自己的T恤下襬。凌浩有些坐立不安,似是因爲自己勾起了女孩的傷心事而有些過意不去。
“那個,我再給你倒杯水吧!”凌浩說着拿起杯,剛要起身,就被周慧攔住了:“沒事兒,不用麻煩了,我就是有些激動,等一下,這就說完了!”
“去年十二月初,我從學校回來,進屋就發現雪球不見了,問了我後媽,她說送人了,我問她,她卻說不出送了誰,我和她吵起來,被我爸打了一個耳光,哭着跑出去,再找,”周慧狠狠的呼出一口氣,把眼裡的淚水憋了回去:“就怎麼也找不着了……”
凌浩手裡舉着杯子靜靜的聽着,回想着第一次見到鹹食的情景。那正是十二月初,在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的外圍,鹹食瑟縮在牆角,躲在暗影裡,沒人注意。
凌浩從口袋裡掏出煙,帶掉了錢包,俯下身子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小身影哀哀悽悽的蹭在自己腳邊。
“我不是非要找您要回雪球,”周慧看着凌浩爲難的表情,急急的辯解:“我只是看到它,就有些情不自禁了,不過它現在看樣子很快樂,您對它很好!”
“那個,我,”凌浩有些語塞,輕輕的搔了搔自己額前的碎髮:“那個,我問問鹹食的意見吧,看看它,想留在哪,咱們再做決定,行嗎!”
“那個,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再約時間,您看怎麼樣?”周慧皺着眉微微的思索,最後擡起眼,期待的看着凌浩。
凌浩微微的皺眉,最後艱難的點點頭。周慧站起身,又看了看廚房,依然沒看見鹹食的影子,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我先回去了!打擾您了,真不好意思!”
“吃完午飯再走吧!”凌浩急急的站起身,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不了!我再來!”周慧說着起身往門邊走。
“快去!”凌浩他媽一直在廚房裡支着耳朵聽着客廳裡的一舉一動,聽見周慧要走,輕輕的蹲下身子戳了戳鹹食耷拉着的腦袋:“去送送你姐姐!”
鹹食依舊不擡腦袋,忽然聽見關門的聲音,緊跑兩步追出了廚房,卻發現人去樓空,微微愣怔着看着緊閉的門扉。
“你還在生氣?”凌浩輕輕的蹲在地上,把鹹食抱進了懷裡:“你剛纔也聽見了,姐姐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一直在找你!”
鹹食不出聲,小腦袋又往凌浩的胸前拱了拱。凌浩輕輕的嘆口氣,撫了撫鹹食的後背:“不說了!看看奶奶做什麼了!”
凌浩蹲在狗窩邊,看着酣睡的鹹食,一棵接着一棵的抽菸。微微的蹙起眉頭,輕輕的咳了咳。
他知道寵物被主人拋棄後很難再產生信任感,但是,周慧那麼喜歡鹹食,想念鹹食,而且依照鹹食的表現來看,他們之前的關係,應該就如周慧所說般的融洽。
鹹食對自己是依戀,可是面對同樣曾經十分疼愛它的主人,鹹食要是想要回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凌浩開始猶豫了,雖然之前很慷慨的跟人家約定,要按照鹹食的意願決定它的去留,但是凌浩現在開始後悔了。
自己的籌碼從一開始就失掉了一大截,那從嗷嗷待哺就建立起來的感情,自己這幾個月所給予鹹食的衣食無憂,真的能替代甚至超越麼?
“別抽了!”凌浩愣怔着擡頭,就看見自己老孃插着腰,居高臨下。趕緊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腿腳,露出個疲憊的笑:“媽!怎麼還沒睡?”
“你抽的快趕上火災了,我睡得着麼!”凌浩老孃微微的蹙着眉頭,回身把煙在水池裡澆滅了扔進垃圾箱裡,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愁什麼,但就是把頭髮愁白了能有用?鹹食的意願纔是最重要的不是麼,它開心,不論在不在你身邊,你不也能放心了麼?”
凌浩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腦海裡一直都是臨睡前母親的那番話。道理他都懂,可是,有些事情,理論永遠無法指導實際。最後忍不住的打開了牀頭燈,起身從牀頭櫃裡拿出了那沓信紙,嘆了口氣,落下了筆。
“佟老師!佟老師!”木子飛奔着像是一隻百靈,手裡舉着一封信,老遠就扯開嗓子開始報告:“您的信又來了!”
“我說木子啊!”佟童笑着把孩子迎進懷裡,抱了起來:“咱們是女孩子啊!你一直這樣跑跑顛顛的瘋樣兒!將來誰敢娶你!”
“哼!纔不!他們不喜歡我還不嫁呢!”說着孩子雙手摟緊佟童的脖子,眼睛閃閃亮:“等我長大了,是要嫁給佟老師的!纔不稀罕那些個臭男生!”
佟童呵呵笑着把木子放在地上,從小手裡接過信封。看着那似曾相識,龍飛鳳舞的字跡,不由得擰起眉頭笑了笑。
凌浩上次的那封情書,佟童可還是記憶猶新。之前收到學生們的那封聯名慰問信,佟童心裡面舒爽,很是受用,像是在這暑氣裡打開了空調。
事隔沒幾天,佟童又收到了一封信,沒有落款,只有收信人和地址。佟童疑惑的打開,信紙清新的讓人眼前一亮,仔細的辨別上邊的字跡,佟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吾愛雙雙,見字如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再然後,那亂七八糟的古文似乎是再也編排不下去了,開始談天氣輪家常,最後的最後,寫了句最靠譜的:童童,我想你了!
佟童的臉黑了白,白了又黑,最後忍不住的拿起筆,憤憤的批了幾個字:語焉不詳,詞不達意!
狠狠的把信扔在桌子上,又忍不住笑着夠過來,提着筆又批了幾個字:信紙選擇尚可,望再接再厲!
佟童沒有回信,只是將那封批了批語的信件收在了櫃子的最裡層,疊得整整齊齊。
“這次寫了什麼?”木子牽着佟童的手,歪着小腦袋,用手捂着嘴的笑。她可還記得上次佟老師接到這個人的來信時,面容那叫一個糾結。
“哎!老師的兒子可能要跟人走了!”佟童放下信,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佟老師有兒子了!那我還怎麼嫁給你啊!”木子鼓起腮幫子,狠狠的踢飛了路邊的兩顆小石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揚起腦袋:“什麼叫要跟別人走了?你和你老婆離婚了麼?”
“小鬼!”佟童終於忍無可忍的蹲下來,笑着揉着木子的腦袋:“以後不許亂看電視了!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