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不,應該說是雄性,自古以都就將伴侶視爲自己的私有財產,他們發起戰爭,爲搶奪美麗的異性不惜付出血的代價。
流血,但卻始終沒有流失身爲雄性的尊嚴。
高中生物老師在講解雄性生物爲爭奪配偶而決鬥時曾經說過的這段話,此時像是放進了復讀機一般反覆的在佟童的腦袋裡流竄。
翻個身,看着窗簾縫隙間掩映着的一絲月光,輕輕的嘆出一口氣。
佟童迄今爲止的二十八年人生裡,始終像是走在軌道上一般的循規蹈矩。像是有着某種時刻表,指針慢慢的帶着佟童向着下一個目的地挺進,沒有理由。
對於佟童而言,沒有什麼事是想要去做的,只有應該去做的。
凌浩的出現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佟童開始心慌,開始惶恐,開始不安,因爲自己的意氣用事,人生也許即將出現偏差。
更糟糕的是,確切的說,已經出現偏差了。
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未來沒有絲毫規劃的凌浩將這個壞習慣傳染給了自己?
想想就不寒而慄。
輕輕的闔上眼瞼,明知無法入眠,卻依然逼迫着自己平穩呼吸。
睜眼,仰臥起坐,凌浩覺得口乾舌燥,一陣狂亂的摩挲,“啪”的一聲,手邊的馬克杯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堆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陶瓷片。
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狠狠的用手反覆揉搓着臉頰,凌浩有些氣餒的倒回牀上。粗喘着盯着天花板,依然口乾舌燥,卻提不起絲毫的力氣走到客廳去倒杯水。
凌浩的人生一直都秉承着順其自然。很出乎意料的,一向大大咧咧的凌浩,卻是個極端信命的主兒。
對於人生中的一些不如意,凌浩總會輕笑着嘆氣:命啊!
那麼佟童呢?這麼說來,遇見佟童也都是命中註定嘍?
什麼無巧不成書的,凌浩就一直都不信,說書的思維再活躍,也趕不上生活靈動的一角。
怎麼着,他這不就身體力行了一回人生的跌宕起伏了麼!
眼睛圓睜着,紗簾外的一輪千古練白若隱若現。輕輕的嘆氣,凌浩夾緊了被子對着窗外的月亮自言自語:您見多識廣的,您給說說這算是怎麼檔子事兒啊。
清晨不復以往的喧囂。佟童起牀,安靜的穿戴整齊,安靜的洗漱,臨出門的時候,又看了眼凌浩的房門,依然緊閉,安靜的紋絲不動。
聽見關門的聲音,凌浩忽的一聲睜開了雙眼,不見半點惺忪。
其實他早醒了,從佟童出臥室開始,他就一直支着耳朵聽着他的一舉一動。
兩個人在昨天那場荒唐的賭約之後,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逃避彼此。
這算不算是一種默契,凌浩閉上眼睛,仰躺在牀上,笑得無奈又苦澀。
“童雙雙!這可真不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爲個妞兒!你連那天大的矜持都不要了!”將修長的雙腿疊架在辦公桌上,秦子釗手裡捧着研磨咖啡眯着眼睛,笑得一臉的幸災樂禍。
秦子釗跟佟童最鐵,暱稱是少不了的。佟童姓佟名童,雖說是同音不同字吧,可叫起來是一樣一樣的,這“雙雙”二字,便是再也逃脫不掉了。
佟童不擡眼睛,依舊在那張稿紙上窸窸窣窣的一陣忙活。
熟視無睹,不,連熟視都不熟視,乾脆無睹。
“嘿!”秦子釗抽回長腿,站起身,撐着兩條胳膊,眼光直直的盯着佟童眼鏡的上邊框:“是那妞實在火辣讓你欲罷不能,還是因爲那妞兒是他凌浩的,所以你就得搶?”
“唰”的一聲,佟童手下的稿紙直直愣愣的劃出了個大窟窿。
佟童恍惚,秦子釗更是湊近了在他的耳邊帶着氣聲的笑:“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吧!你不小了!人家凌浩有那閒工夫耗,你耗得起嗎?要我說乾脆換人!那妞兒也是有問題!要不怎麼把你倆都招上了!”
佟童輕輕的站起身,將密密麻麻寫着字的破稿紙揉搓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挑着眉,脣角勾起淡淡的笑:“有些事情,明知不應該,可還是必須要做!”
“操!”秦子釗皺着眉頭扶着腦門兒:“說的這玄乎!中邪了吧!”
佟童輕輕的笑,拿起手邊的大衣穿上。秦子釗狠狠的拉住他的胳膊:“別走,說明白了!哥們兒可是好心勸你!你跟我說這什麼意思啊!”
“不明白哈!”佟童將圍巾圍在脖頸上,輕輕的將尾端抻平:“不明白就對了!你這流氓腦袋就明白不了!”
“嘿!”秦子釗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氣的咬牙切齒:“你就跟着抽風吧!早晚把自己抽進去!”
佟童沒有回頭,腳步依然沉穩有力,只是肩膀微微的顫抖。
他失常了,真的失常了,只是找不到病因,算是病入膏肓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
“我□□媽!”凌浩對着手機話筒歇斯底里,“咣”的一聲,把手機扔到了三桌之外一女士腳下。
女士嚇得一激靈,擡頭杏眼圓睜的剛要動怒,就見小易陪着笑臉過去揀手機:“沒事!對不住啊!我那哥們兒高了!您繼續!真對不住了!”
“有病吧你!跟個語音提示較什麼大勁啊!”小易把手機往桌上一甩,一邊狠狠的捶上凌浩的肩膀還一邊跟那位女士招手示意。好麼,幸虧是諾基亞,皮實,要不這會子都成手機零件了。
“路嬈他媽的不接我電話!”凌浩頹了,本來就短路的腦回路現在徹底跳閘了,什麼也思考不了,腦子裡就幾個大字忽閃忽閃在那閃耀:路嬈不理他了!
“值當的嗎?”小易把凌浩杯裡的白酒倒了,換了清水。凌浩已然醉眼惺忪了,看見杯滿了端起來就喝,一喝就急了:“找他媽的經理來!王八蛋的往酒裡兌水!不對!往水裡兌酒!”
“你先歇你先歇!我問你話啊!”小易急急的按住凌浩,轉移注意,真把人經理找來算是怎麼回事兒:“真那麼稀罕路嬈?”
凌浩點頭,然後又嘟嚕嚕的搖頭。
小易氣結,朝天翻了個白眼:“你他媽的有準譜兒嗎?是稀罕還是不稀罕?”凌浩端着酒杯眯着眼睛,擡着一隻手衝着小易點:“其實吧,稀罕倒是稀罕,但是吧……哎,怎麼說呢!”凌浩起急,把一特造型的腦袋胡嚕成了亂雞窩。
“行吧,我這麼問你吧!”小易想了想,雖說酒後吐真言吧,但是也得換點兒醉鬼聽得懂的問題他才能吐真言不是:“要是路嬈跟了別人,你怎麼着?”
“看人吧!”凌浩說着咋了一口酒,擰着眉毛看看杯子,還是想找經理,讓小易好歹給按住了,非逼着問:“怎麼個看人法兒?”
“要是一特值得託付的,我那意思是比我強哈!”說着凌浩撓了撓腦袋,小易繼續白眼兒:隨便拉一個就比你強!
“我就好好生生的放她走!畢竟嘛,人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就,特高姿態,我祝福,嘎,她!”說着凌浩栽桌子上翻着白眼看小易。
小易湊近了,也趴桌子上繼續循循善誘:“那佟童呢,人一大學老師,人長得也精神,再說了,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你,放……”
“放你媽屁!”凌浩一聽“佟童”倆字,刺溜一下從桌子上又立起來了:“就他不行!路嬈,嘎,就不能跟他!”
“爲嘛啊!”小易有些着急,剛不是挺明白的嗎,怎麼擱這會兒又擰上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幹嘛非得吊死那一棵歪脖樹上:“再說了,那丫頭我也是一直看不上,要不是她有意瞞着,能出這事兒!”
“你甭管!”說着凌浩站起來掏褲兜非要結賬:“我就算是知道我也,不,高這個姿態!我就看不上那道貌岸然的,嘎,德行!”
兩步沒走完,凌浩栽地上了,又撲在剛纔那女士腳邊上。那女士瞪着眼睛,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徹底頹了。
“嘿!這邊兒!”下了出租車,小易拖着這一灘直往下蹴溜,這叫一個費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剛給大衛打了電話兒,說凌浩這高了,過不去了,先讓哈皮在那操作間裡頂着,自己一會兒過去。
“我!會走!放手!”凌浩腳底下搖晃着慢三,爛泥一樣的還跟那得瑟。
“啪”,易兩手高舉,凌浩整個撲在地上,那個吻啊,纏綿悱惻,吻了一嘴細砂碎石,砸吧砸吧嘴,消停了。
小易看着趴地上打呼嚕的凌浩,腦子漲的有平時兩個大。你說說,挺大一塊,壓扁了能糊半拉馬路,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怎麼給拽上去啊!
叉着腰的四處瞅,正看見一穿黑大衣的在馬路對過。小易眯着眼睛看了看,抖着膽子喊了一嗓子:“佟童!”
佟童恍惚間聽見有人喊自己,停住腳步,那聲音又消失了,再往前走了兩步,發現那聲音火急火燎:“我說!嘿!佟童!佟老師!”
側目,這回確信是叫自己呢。
“這邊兒!這邊兒!”小易急急的招手,佟童左右的看看沒車,緊走了兩步過來。
“您是?”“我,唐易軒,小易,那個,上會幫凌浩搬家,咱們見過的!”小易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搔了搔頭髮。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那時候可是沒少跟着攪合。
佟童瞭然,輕輕的笑:“來找凌浩?”“那個,不是……”小易這時才意識到什麼叫尷尬,指了指地上那一灘人形物體,人家要是不幫忙,自己這不擎着拿臉貼屁股呢嗎。
“凌浩?”佟童輕輕的挑眉,湊近了蹲下,看見那廝還在那兒砸吧嘴呢,忍住笑,擡起頭一臉的誠懇:“要我幫忙啊!”
呵!這善解人意的!小易感激涕零啊!就差沒過去搖尾巴伸舌頭了!
電梯裡很安靜,只有醉鬼時不時吧唧嘴的聲音。
“咳,那個……”小易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鼻子,孩子一緊張就喜歡摸鼻子:“凌浩心眼兒實,能咋呼,其實人不壞,到不到的,你多擔待了!”
佟童笑得斯文得體:“我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看他就誠心和我過不去!
佟童心裡是這麼喊的,可要真這麼實打實的說出來了,他就不是佟童了,那是童雙雙。= =
小易輕笑,誰也沒再說話。到了門口,小易跟着把人搬上了那張布藝沙發就急急的往遊樂場趕,臨走還不忘揮手讓佟童別和凌浩計較。
佟童笑着揮手,說着放心。
“啪”,看着大門緊緊的關上,佟童轉過臉來,一臉的陰鬱,“啪啪”的狠命拍着那張紅臉:“醉鬼!醒醒!真就不省人事的等我伺候呢!做夢吧你!”
凌浩哼哼了兩聲,依舊雙眼緊閉。
佟童看着那張棱角分明泛着病態紅光的臉,輕輕的嘆氣。轉身走進衛生間,投好了毛巾給凌浩輕輕的擦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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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佟童沒這麼聖母,這毛巾是涼的。
凌浩掙扎着睜開雙眼,迷迷糊糊的看見有個人給他擦臉。一把把人家手踹懷裡,反反覆覆的摩挲着。
嗯,手指纖長,雖說不軟吧,但還是挺細滑的。
佟童一驚,急急的抽出手,狠狠的往凌浩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凌浩吃疼,驀地睜開眼睛,瞪得溜圓,微微的欠起身,嘴裡嘟嘟囔囔:“佟童?”
總算清醒了,佟童長舒一口氣,只是不知道剛纔自己爲何緊張的心跳過速。
“我告訴你!別想着就這麼把路嬈拐走了!爺爺這回跟你耗,嘎,定了!”頭一歪,凌浩又在沙發上抽倒了。
佟童臉色泛青,哆嗦着手,把毛巾狠狠的扔到了凌浩的腦門上,回身反鎖了臥室門。
人事不省了居然還記得這茬!行啊!你耗定了!我也奉陪到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