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晴空萬里, 清寂無雲。氣溫並不寒冷,但是卻能呵出淡淡的白霧。
這個時候,就是這個時候。
凌浩仰起頭深深, 吸了一口氣, 滿腔都是沁涼舒爽, 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揚。手上穩穩提着一隻盒子, 上面寫着大大的“好利來, 愛就在你身邊”。
緊緊攬着懷裡的玫瑰,又不敢捂得太實在。漂亮的花總是有刺,爲了保護自己。凌浩輕輕低頭聞了聞, 嗯,有濃郁的香味, 這錢花的值, 趕緊把佟童花瓶裡那些個月季花給換了, 慢性自殺啊。
“這是美麗的紀念日,紀念我們能重新認識一次……”
凌浩頓住了腳步, 靜靜側朵聽着,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加絢爛,兩三步走進了那家音像店。
“嘿!小姐!”“叫誰小姐呢!”凌浩把蛋糕和花束全都放在了門口的收銀臺上,剛要開口,就讓看店的女孩給堵了回來。
凌浩無奈, 輕輕扭頭撇了撇嘴, 回過頭來又是一臉的和顏悅色:“大姐, 不, 妹妹, 你店裡放這歌叫什麼啊!”
“問這個幹嘛!”女孩挑起了勾着眼線的杏核眼,將嘴裡的瓜子皮吐了出來, 一蹬腿,下了高腳凳。
“給我拿一盤那個CD。”凌浩說着開始翻口袋:“要正版的!”
“呦!這可是老歌了!我給你找找吧!”女孩說着把瓜子皮全都撥楞在垃圾箱裡,閃身進了店裡的貨架間,踮着腳翻找:“買正版多吃虧啊,網上隨便一搜一堆!”
“我就想聽正版的,”凌浩輕輕咧開嘴,臉上慢慢爬上幸福的紅暈:“這歌兒應景,來的正是時候!”
“看你這執着勁兒的,有了!喏!”說着回身把沾了些灰塵的CD扔進了凌浩懷裡:“這張正版原來是45一張,這最後一張了,算你便宜,35!”女孩輕輕扭着腰肢閃進了櫃檯裡。
“那謝謝了!”凌浩樂呵呵的掏出錢,把CD揣在了懷裡,提起自己的東西剛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誒?是正版吧?”
“你這人真夠嗆!”女孩說着翻了翻白眼,起身抖了抖連身的毛衫,捋了捋額前的齊劉海:“我這明碼標價,正版盜版看價格就知道,童叟無欺!”
“那行!謝謝啊!”“等會兒!”女孩急急追到了店門口攔住凌浩,戳了戳他懷裡的玫瑰:“這麼一大捧,你夠大方啊,給誰的?”
“呵呵!”凌浩不好意思,想擡手搔搔頭髮,卻發現手裡提着東西,又無奈的放了下來:“那個,我和我老婆相識週年紀念!”
“閃婚?”女孩驚疑的拉長了尾音,凌浩笑而不答,從花束裡抽了一支別在了女孩的鬢髮間:“謝謝你的CD!”
“傻子!在哪兒瘋了那麼久!”佟童聽見了開門的響動,繫着圍裙從廚房裡追了出來。
看見凌浩懷裡捧着的大束玫瑰和手裡提着的花式蛋糕,微微垂了眼,從凌浩懷裡接過了東西:“讓你買瓶料酒,怎麼帶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回來!”
“壞了!忘了!”凌浩狠狠拍了下腦門兒,一臉的追悔莫及:“咳!我本來是去超市的,結果路過花店,再旁邊就是蛋糕店,我一心想着咱怎麼也得浪漫浪漫不是……”
“魚我都煎好了!”佟童氣急敗壞,把東西一把墩在了桌子上,兩手叉腰堪比圓規:“沒料酒怎麼烹!啊!你怎麼又把腦子落家裡了!”
“親愛的!哦!又生氣了!難道你不愛我了麼?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麼?哦!”凌浩誇張的捂住胸口,一腳蹬在椅子上,一隻手握拳撐住腦袋做沉思者狀:“其實,葡萄酒烹魚的味道也不錯!”
佟童看着凌浩,臉部輕輕抽搐,甩手轉身從吧檯上的吊櫃裡拿出剩了半瓶的葡萄酒,進了廚房。
“童童!”凌浩從後面摟住端着鍋的佟童,輕輕用鼻尖蹭着他的頭髮:“別憋着,想笑就笑出來吧!”
“滾出去!別在屋裡穿着羽絨服耍!回出去又感冒!”佟童奮力的在凌浩懷裡掙擺,忽然被什麼東西抵住了後背:“你藏什麼暗器了?”
“哦!不說我還忘了!”凌浩往後蹦了一步,從懷裡摸出了寶貝:“聽聽這個!我一聽這歌,好麼!這不就爲咱倆寫的麼!”
“這是我們的紀念日,紀念我們開始對自己誠實……”
凌浩跟着音響裡純淨的獨特嗓音輕輕哼着,淡淡沙啞的磁性嗓音格外迷人。佟童輕輕的笑,一手舉着高腳杯,一手託着腮,靜靜看着慢慢注滿的金色液體。
第一次喝香檳,因爲要慶祝我們的相遇。
“童童!”凌浩站起身來,輕輕叫了一聲,臉忽然燒開了的紅:“那個,認識你整整365天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會說什麼,只是感謝上蒼,把你帶給我!”說着凌浩輕輕舉着酒杯伸到了佟童面前。
“油腔滑調,還說不會說!”佟童說完,微抿着脣,卻掩飾不住盪漾開來的笑意,也站起了身:“我,感謝你,凌浩,謝謝你一直堅持着愛我!”
凌浩驚詫擡頭,看見佟童眼裡灼灼的光,猛地拉住了他的領子,把自己的脣狠狠壓了上去。
輾轉碾壓,膠着的雙脣間發出甜膩的嚶嚀,來不及吞嚥的津液順着嘴角慢慢滑落,蜿蜒着晶亮的光澤。手裡的酒杯早就被拋到一邊,醇美的酒香四溢,纏着脈脈的溫情,慢慢發酵成天長地久。
“叮咚!叮咚!”宛如狠狠的一記重錘,將兩人的酣夢敲的粉碎。
“誰啊!”佟童整了整頭髮,抹了抹嘴趕緊往門口跑,急急的拉開門,整個人愣在門口:“媽!”
凌浩聽見聲音也趕緊抹了抹嘴追了出來,又想起桌上翻倒的酒杯,趕緊跑回了兩步把倆酒杯都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整理儀容,就立正站好迎接佟童他媽的檢閱了。
“呦!吃着呢!小凌也在呢!”佟童他媽說着換了拖鞋,把手裡的大塑料袋扔在了沙發上,擡眼看了看錶,一點多:“我特意把飯點兒錯過了纔來,這倒黴孩子,快降溫了,也不知道拿些厚衣服過來!”
佟童他媽笑着往屋裡走,眼睛來來回回掃描着屋子,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呦!今兒小凌生日?”佟童他媽說着就朝着桌子上的蛋糕走了過去,回身挑着眉毛看了看兩人:“我怎麼記得佟童和我說過,你生日是熱天的啊!”
“陰曆!呵呵!那個,陰曆!”眯着眼睛搔了搔頭髮,冷汗順着凌浩的背脊往下流。
剛要伸手拉住佟童他媽,忽然看見老太太回身,眼睛眯着笑,卻沒什麼溫度:“你這陰曆和陽曆可是隔着夠遠啊!”
“對了!媽!你等會兒,我給你切半拉帶走!”佟童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去,捧起蛋糕就往廚房跑。
“別忙活了!我和你爸都不吃這個,太膩!”佟童他媽說着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忽然觸手一片溼涼:“呦!這撒的什麼啊!”
“咳!喝了點兒酒!人家洋人不都講究把那香檳搖出泡沫來麼!我倆也抖愣來着,這不!”凌浩說着伸手拿着抹布,側身在桌子上劃拉劃拉:“抖愣過了!”
“這孩子!和誰撕把個子去了?瞧這頭髮亂的!這衣服領子!真是真是!”佟童他媽站起身,幫着凌浩把衣領整了整齊。
“佟童!我先回去了!”佟童他媽回身衝着廚房喊,佟童緊跑了兩步出來:“怎麼剛來就回去!待會兒再走,不行晚上把我爸也叫來,咱一起吃頓飯!”
“快別折騰你爸了!”佟童他媽說着已經穿上了鞋:“我也沒什麼事,跑一趟就當遛彎了,你倆趕緊吃吧!別出來送了!小凌,我走了啊!你倆呆着吧!”
凌浩“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已經被關的死死的了。佟童和凌浩對望了一眼,倆人忽然都癱倒在沙發上。虛脫了快!
寒風裡,佟童他媽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棉服。出其不意,就是想看看這倆崽子平時是怎麼過的。
本來心裡忐忑,想要證明什麼,又也許是爲了逃避什麼,可今天的情景,卻讓她涼了半截心。
蛋糕上的裱花,清清楚楚,紅燦燦的字,相識週年快樂。
誰和誰!什麼相識又是香檳又是玫瑰的慶祝!不寒而慄!
佟童太陽穴發脹,狠狠揉了揉,還是心神不寧。輕輕磕了磕教案放在桌子上,起身上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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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裡領導找他談話,讓他做好上任的準備,教學組組長十之八九非他莫屬了。佟童臉上微笑着,心裡卻不安,不知是福是禍。
家裡也是不得安生,母親的突然襲擊似乎帶着某種暗示,也許,揭曉底牌的時刻快到了。
樑斌看了看佟童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佟童的書桌,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厚紙片,夾在了教案中。輕輕的拍了拍,重重舒了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
樑斌走後不久,無人的辦公室裡響起了“嗒嗒”的高跟鞋聲,帶着憤憤的怨氣,嘩啦一聲,碰掉了佟童的教案。
忽然一張紙片紛飛而出,那人蹲下身子撿起了紙片,愣怔了一下,緊接着脣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