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天, 凌浩和佟童曾經用這些時間相遇、相愛並決定相守,現在的他們,又要用這些時間, 來向父母們證明, 他們可以照顧彼此一輩子。
這一年裡發生了許多事情, 比如說, 嗯, 學校的辯論賽。
臨近新年,正是各種活動活躍舉辦的時候,辯論賽本來就已經排在日程上了, 只是辯題依舊在徵集之中。誰成想佟童和秦子釗的事情正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麼樣, 現成的論題啊。
能殺進辯論賽決賽的兩支隊伍可都是個中翹楚, 就算論題再怎麼邊緣, 也能遊刃有餘。
同性戀對社會造成了消極影響。
辯論的雙方脣槍舌劍引經據典,爭論的不分伯仲, 當時會場內的氣氛很熱烈,時不時爆發出掌聲。
當時的凌浩和佟童、小易和秦子釗,都坐在會場比較黑暗的一角里,看着臺上學生們劍拔弩張的針鋒相對,四個人也有着自己的思考。
一直以來, 人們都對同性戀這個字眼避而不談, 一旦觸及, 也像是在說珍奇異獸的心理, 伴着好奇、鄙夷的態度, 很少能有人同情或是理解他們。
而臺上的雙方,正好代表着現實中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當然, 辯手們也許不一定是站在本方觀點上的個體,但是,他們一定要讓自己的觀點得到更多人的贊同。
從個人、社會、乃至世界聯繫,從人生觀價值觀到世界觀,幾乎面面俱到,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熱血沸騰,凌浩他們坐在臺下,第一次有了認知,原來自己的性向還影響了這麼多的事情。
辯論賽的結果相當出乎意料,無勝無敗。因爲論題本來就是模棱兩可的東西纔會引起辯論,至於辯手的好壞麼,有目共睹,旗鼓相當。
不過主持人在做結賽總結的時候,說的一句話很是引人深思:性向的多元化,就像是這個世界發展中各種事物的多元化一樣正常,也許存在即合理。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是與非。
辯論賽結束的第二天,院長就把佟童和秦子釗請到了辦公室。
“準備回來上課吧,你倆都存在即合理了,同學們還能有什麼異議呢!”半大的老頭子說這話的時候,帶着淡淡的調侃味道,那是一種視如己出的親暱表現。
至於系裡的人事變動,也算是塵埃落定了。秦子釗和佟童暫時都是教學組的負責人,以後有機會再調整。樑斌不進不退,依舊堅守自己的崗位,不過也算是得到了教訓,再也不會急功近利的做出什麼損人利己的事了。
三個人相見,冰釋前嫌,不由都有些感慨,也都想到了那個曾使他們陷進爲難境地的女人。
都靈辭職了,並不是領導要求她辭職,而是懂得趨利避害的女人知道,再留下來只會令自己難堪。學校高擡貴手,沒在她的簡歷裡留下什麼痕跡,也許再找一份不錯的工作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看她有沒有痛改前非的決心,反正教育系統的信息流通速度是相當快的。
佟童和秦子釗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學校就空降了一個系主任。果敢強悍的男人,給人以無形的壓迫感,只是他第一次見到樑斌的時候,忽然勾起脣微笑,讓人不寒而慄。
春節前,凌浩和佟童回了一趟蒼溪,孩子們看到日思夜想的佟老師時,都愣怔的站在原地,不一會兒就都涌過來一起抱住佟童。凌浩手裡抱着一箱的書包被擠在了最外面,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木子的臉埋在佟童的胸前,始終不出聲音,最後輕輕的嗚咽和着越來越明顯的潮溼,一起將佟童的眼眶撞紅。
“別哭!老師答應你,以後每年寒暑假都過來看你們!”佟童輕輕撫着木子的腦袋,帶着淚痕的臉上,綻放出溫和的笑容。
“佟老師!”木子穿着佟童爲她新買的羽絨服,輕輕拉了拉佟童的衣袖,附在他的耳邊問着:“那個哭鼻子哥哥到底是您什麼人啊?”
佟童微微愣怔,緊接着故作驚訝的笑着問木子:“你還記着這件事呢!”木子重重的點頭,佟童看了看遠處和孩子們踢球踢的正歡的凌浩,笑着蹲下颳了刮木子的鼻尖:“哥哥是老師的愛人,木子可要保密啊!”
小傻瓜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搖着腦袋錶示自己不會說出去。孩子也許還不能明白爲什麼佟老師會說一個男人是自己的愛人,總之希望等她能明白的時候,佟童還能是她最喜歡的佟老師。
因爲一年之期的約定,凌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處理着和佟童父母的關係。佟童終於忍無可忍的和凌浩吵架了。
“一年兩年你能忍受,可是你要跟我在一起一輩子,難道你就一輩子都這麼謹小慎微的對待我的父母!”佟童瞪着鳳眼,胸口劇烈鼓動,最後無力的坐在牀沿邊:“凌浩,該是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
凌浩愣怔的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忽然茅塞頓開般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把佟童撲倒在牀上,兩眼晶亮的看着佟童緋紅的臉頰:“親愛的!”說着狠狠一口含住佟童的脣,嘴裡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你說的對!該是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
於是又是春暖花開,佟童喘息不已的看着在自己身上馳騁的凌浩,輕輕勾住他的頸項,送上了自己的脣。什麼都說不了,彼此早就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了。
佟童他爸出了院,凌浩和佟童過去接的,自此便每週末都要去拜訪,雖然往往得不到佟童他媽的好臉色,但依舊是樂此不疲。
秦子釗和小易買下了樓後的那套房子,裝修的時候小易差點兒和秦子釗散夥。沒這麼白使喚人的,雖說以後這也是自己家吧,但是秦子釗這一忙着上課就把小易自己給扔進水深火熱裡了,兩個月下來,不成人形啊。
喬遷新居那天,又是震天價響的放着鞭炮。秦子釗看着憔悴了許多的小易臉上掛着笑容,忽然一使勁兒把小易打橫抱了起來:“咱不坐電梯了,走上樓去!”
小易驚詫的連捶帶打,秦子釗忽然在樓梯上踉蹌了一下,小易老實了,緊緊攬住了秦子釗的脖子,臉上爬上了紅暈,緊緊咬着脣翻白眼兒。
凌浩拉着佟童嬉笑着和大衛他們擠進了電梯,剛一踩上去,電梯就“嗶嗶”的響個不停,衆人一致決定,把哈皮扔下去,讓他緊隨着秦子釗的步伐,美其名曰幫他減肥。
時間慢慢流轉,眼看着又到了初冬,凌浩接到大洋彼岸的電話,爸媽要回國,說要見見親家,一起吃頓飯。
家宴的氣氛還是有些詭異。單間裡面的十人大圓桌,六人分坐兩邊,凌浩和佟童坐在一起,旁邊都坐着各自的爹媽。
一開始氣氛還是很融洽的,只是不免有些尷尬。凌浩和佟童忙着給兩邊的老人佈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察言觀色。
兩位老爹一個穩健持重,一個風趣儒雅,倒是相見甚歡,無奈的看着兒子,把酒相談,當爹不易啊。
凌浩和佟童看着談話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進行,都頗感欣慰,剛要碰個杯以示慶祝,不料……
“什麼叫你們家的人啊!和着是我兒子嫁給了你兒子不成!”佟童他媽忽然拍着桌子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啊。
“我是這麼說的麼!再說了,不也就是這麼個意思麼,你問問他倆到底是誰嫁給誰了!”凌浩他媽也不甘示弱,指着僵在一邊的兩隻,目光兇狠。
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凌浩他媽和佟童他媽本來姐啊妹啊的相談甚歡,就算是心裡不怎麼歡,但是看那情投意合的兩隻是怎麼也不可能分開了,迫不得已向命運低了頭,也裝出了甚歡的狀態。
“哎,您放心,佟童也是我凌家的人了,我以後和他爸肯定會拿他當自己孩子看待的!”
凌浩他媽這話其實沒什麼不對的,兒子的愛人可不就是自己家的人了麼。可是這話聽在佟童他媽的耳朵裡就是別有用心,本來同意倆崽子在一起就是無奈的默許,這時一聽兒子歸在人家家裡了,一顆□□算是點燃了。
這誰嫁給誰不就等於是問誰上誰下麼!
這不僅是話不能亂說的問題了,那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說實話,佟童他媽那本來就在氣頭上,這句話出去還不出人命嘍。要是說謊話吧,一是凌浩心裡覺得彆扭,二來,凌浩他媽也不幹啊!
這問題就僵在這了,一觸即發,倆老孃伸着手就要掐架,倆老爹一看形勢不對,甩了酒杯就跑上去抱住自己老伴兒,還一個勁兒的衝着對面賠不是。
倆崽子手足無措,左右爲難。凌浩忽然掐了一下佟童的手背,耳語了幾聲,佟童意會,輕輕點着頭遛到他爸身後,又在老爺子耳邊嘀咕了幾聲。
“哎呦!”“他爸!”“親家公!”“老哥哥!”
一時間包廂裡亂作一團,佟童他爸癱坐在椅子上,佟童趕緊跑過去幫着順氣,凌浩扶着老爺子,伸手攔着佟童他媽和自己爹媽:“先都別過來,讓我伯父緩會兒!”
高血壓啊高血壓!佟童他媽追悔莫及,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凌浩他媽趕緊坐在一邊抓着佟童他媽的手安慰:“你可不能着急啊,孩子他爸不還指着你照顧呢麼!你要是急出個好歹他可怎麼辦啊!”
佟童他媽擡眼看了眼凌浩他媽,低下頭點了點,抓住了凌浩他媽的手,又抹了抹眼淚。凌浩他爸皺着眉頭剛抻着脖子看了看,就見佟童他爸眨了下眼睛,心也就放了下來。
這一年,就在極其混亂的家宴上落下了帷幕。凌浩和佟童都意識到,階段性勝利遠遠不夠,要達到最終目標,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君需努力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