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佩蘭一邊從夏寧寧的畫夾上取畫一邊說:“這個是不一樣的,寧寧姐是我師傅,請你吃飯理所當然,但今天這個另有意義,我就是要因爲這幅畫酬謝寧寧姐的。”
“那好吧,我聽你的啦。”夏寧寧說着拿出手機,“不過不回家吃飯是要給家裡說一聲的,我給我媽媽打電話告訴她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說完,她的目光放在手機屏幕上,按下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瑞鳳正在陽臺收晾曬好的衣服,聽到電話鈴響忙返身回家接聽電話。
“媽,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了,你和爸爸不用等我。”
“不是,怎麼聽說我不在家就是和他在一起呢,不是。”夏寧寧顯得有點煩躁。
瑞剛聽出女兒的不高興,忙說:“我那兒知道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呢,那你和誰在一起呀?程偉那兒是不是需要你過去幫他收拾一下呢,有時間了你還是過去看看他……”
“好了,別說了,我知道,我這兒還有事,先掛了。”夏寧寧皺着眉頭把手機掛斷。
“這孩子,怎麼這樣?”瑞鳳舉着電話聽筒待了片刻,才把聽筒放回原處。她暗暗嘆氣,這寧寧和程偉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如果這兩個孩子之間有了矛盾的話,他們……還能夠在一起嗎?真的是這樣的話,要趕緊給寧寧重新介紹男朋友啊。
馮佩蘭看着夏寧寧的臉色瞬間由高興變得難看,疑惑地問:“怎麼了,寧寧姐,家裡……有事嗎?”
夏寧寧長長吐了一口氣,把手機重新放到包裡,她的目光逐漸變得憂鬱,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草坪說道:“沒什麼事。”
“寧寧姐,”馮佩蘭臉上的興奮也漸漸收斂,她關切地看着夏寧寧說,“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事情不開心的話,不妨……說給我聽,我雖然幫不上忙,但至少可以給你開開心啊。”
夏寧寧默默走回長椅上坐下,在馮佩蘭的注視下很久才說:“還是我男朋友的事吧,我們兩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馮佩蘭裝作毫不知情,也走到長椅前在夏寧寧的身邊坐下,認真地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寧寧姐如果信得過我,不妨說一說,我可以幫寧寧姐做一個參考。”
程偉默默走出商場的大門,出門就是寬闊的馬路,馬路上人來車往,上上下下都是匆匆忙忙的,沒有一點停留。他的目光投到每一個從他身邊路過的人的臉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派冷漠,沒有一個人對他看上一眼或者給他一個微笑,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奔往自己的目標,無暇顧忌和自己無關的一切。程偉又扭頭看自己剛剛走出來的商場的門,記得往日從這兒走出來的時候收穫的是高興和滿足,然而這次……這次收穫的是失落和遺憾,他要空手而歸,那些快樂已經跌落在時間的跑道上沒有了影蹤,他想這輩子
他不會再有那個榮幸去享受了。
“我和程偉認識的有點偶然,我們的開始也很特別,他救過我,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我不知道那個時候要是沒有碰上他的話,我是不是能夠活到現在,或者說我的情況會是另一種樣子,說起來……”夏寧寧的眼中蒙上了層層淚霧,語調漸漸低沉,“那個時候也是現在的季節,我一個人拿着畫夾到公園寫生,哦,不是我們現在在的這個公園,是西邊的錦繡公園,我和爸爸媽媽說是去畫畫,實際上是去散心,其實也不是散心,是心裡難過想躲出去,不知道怎麼就想到去那裡,是去看明月湖邊的二月蘭。二月蘭,你知道那種花嗎?”
馮佩蘭點點頭:“知道,”她疑惑地看着夏寧寧,“你是想畫它的吧,寧寧姐?”二月蘭,很普通的的一種花,沒有什麼特別,不過是開的比較早一點而已,她並不太喜歡這種花,所以並沒有特別留意過。
“不是,我去看它是另有原因的。因爲曾經有一個男孩子在明月湖邊挖了一株二月蘭送給我,所以我去了那個地方……”說着話,夏寧寧的眼前出現了那個時候的情景,她是坐在那棵剛剛露出一點微綠的垂柳旁邊畫畫的,畫的是湖中泛舟的遊人和自由自在溪水的鴨子,沒有看自己的身旁。這個時候董凌雲輕輕來到她的身邊,她沒有注意到,只是專心致志於自己的畫。等她畫完了才發現身邊的董凌雲。
“給我二月蘭的男孩是我高中的同學,叫董凌雲,是我初戀的戀人。那個時候我還在上高中,我一直都喜歡畫畫,所以趁學校春遊的時候帶了畫夾畫畫。董凌雲看到我畫的畫後高興的幾乎跳起來,從畫夾上把畫取下就裝進了他的書包。”
說到這裡夏寧寧悽楚地笑了一下,“現在我不知道這幅畫還有沒有了,那個時候——董凌雲拿它當寶貝的。”她輕輕搖搖頭接着說,“我看到董凌雲高興自己也很得意,畢竟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歡是件高興的事情。我說不能白白拿走我的畫,要給報酬。董凌雲蹲下來仔細想他要給我什麼。是他發現了湖邊有很多二月蘭,看到二月蘭開着紫藍色的花,他興奮極了,說要送我最美麗的東西,然後就用手去挖地上的花,我就在一旁看着,看他小心翼翼地把花兒連根挖出來,然後又用手抓泥土把根部摶成一個大大的土球,接着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塑料袋把花兒的根部小心地裹上,我問他弄這個幹什麼,他把這株二月蘭遞給我說送給我作爲那幅畫的報酬。
“當時我笑的差點喘不上氣,取笑他就會騙人,說這樣不起眼的野花也能拿的出手送人?他鄭重其事地說越是不起眼的東西越有意義有價值,嬌貴的東西反倒而很難伺候,二月蘭不是什麼好花,但它開花早,花的顏色呈現着穩重的貴氣,絲毫沒有浮躁的輕賤,他希望我們的感情也能夠有這樣的品質,不用刻意,
不要壓力,穩穩當當,經得起挫折,經得起考驗,能夠長長久久。我當時特別的感動,手裡捧着這株普通的花,就好像捧着神聖的稀世珍寶。
“回了家,還慎重其事地囑咐我的爸爸好好替我照料,絕對不能讓它死亡。這株二月蘭的生命力的確很強,長的很好,每年都開花。我還天真的以爲我和董凌雲的感情真的能夠長長久久。每到二月蘭開花的時候,都用虔誠的態度欣賞,覺得心裡有一種特別的踏實感。我沒有想到大二的時候,董凌雲站在我面前給了我一個讓我不能接受的事實,他說他有了另外的女朋友。就這樣我們分手了。”
夏寧寧一邊說着腦子裡一邊迴旋着那個時候的情景,眼裡的霧氣更加濃重,面前的一切模糊一片:“董凌雲和我分手的那段日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也因爲這個打擊,後來我真的心靜如水,拒絕了所有追求我的人,只想一個人過一輩子。”
馮佩蘭看着夏寧寧眼裡的悲傷,也隨着難過起來,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夏寧寧的腿上,彷彿想把自己身上的力量輸送到夏寧寧的身上給她支撐:“寧寧姐……”
夏寧寧握住了馮佩蘭的手,做夢一般繼續說道:“後來,每次看到那盆二月蘭我都想把它拔掉扔了,可最終沒有動手,我想留着它,讓它對自己做一個告誡,讓它提醒我以後不要相信那些說的好聽卻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說到認識程偉,已經是我工作以後的第三個年頭了,那天我下班回家,我爸爸又是高興地告訴我那盆二月蘭開花了,我心裡難過,不知道怎麼地,在第二天去了當初董凌雲送我二月蘭的明月湖。當時我的確也沒有想過什麼,沒有一點意識,真的沒有,我靠在那棵垂柳下邊,默默地看着湖裡划船的遊人,不知道怎麼地,我是不知不覺流淚的,知道自己流淚還是低頭去看腳下的二月蘭時才明白的。湖邊的二月蘭很多,越接近湖邊的開的花就更大更美,我想看的更清楚一點,就慢慢往湖邊走,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想到,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沒有意識,連踏進湖裡也不知道……”
說着話,夏寧寧的腦子裡猛然出現了那一幕……
她是毫無意識地去看那些花的,想知道那一株開的更好,就這樣,毫無知覺地一直往前,往前……沒想到一腳踩到湖裡。湖水很涼,驟然之下,她只有慌亂,於是拼命掙扎,可是越掙扎越是接近深處,她不會游泳,只是在水裡雙手亂抓,希望抓到一個可以讓自己浮上來的東西,但是,伸出去的手總是空的,整個人也漸漸下沉……她想睜開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她想呼吸,但微微張嘴的時候,湖水猛的往嘴裡灌,她的意識完全沒有了,整個人失去了知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眼前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