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仗緩緩點出,殺意凌然!
這樣的一擊,避無可避,然而卻並非毫無生機,老人的竹仗速度不快,所以,如果同時出手,或許也有機會在竹仗點到自己之前將之斬殺。
少年握緊匕首的手一直在顫抖,卻終究還是沒有出手!
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哪怕攻擊在凌厲十倍,少年也敢於拼死反擊,即便當真不敵,也要與對方拼個你死我活。可是,偏偏面前這個人,卻是自小將自己帶大的師父,亦師亦父。
眼睛微微閉上,少年終於徹底放下了一切雜念,彷彿一切在這一刻都停滯了,心中的殺意瞬間消散的乾乾淨淨。
“啪!”
腦袋上重重的捱了一記,然而預想當中的死亡卻並未降臨,少年眼中透出一絲狂喜之色,幾乎沒有落下淚來,“老頭……我還以爲你真的要殺我呢。”
輕輕嘆息了一聲,老人搖頭道,“癡兒,竟自不悟。”
“啊?”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人,少年一時間,卻是已經有些迷糊了。
“你,爲何不對我出手?”老人平靜望着少年問道。
“我的命是師父給的,這一身的本事也是師父給的,縱然是死,也不敢向師父動手。”聽到這,少年頓時整容,認真的開口道。
微微頷首,老人輕聲道,“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你,可有所悟麼?”
“……”聽到這,少年這才隱約有些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一時間,心念電轉,卻是不禁有些癡了。
當竹仗落下來那一刻,他心中也曾有過掙扎,也曾有過迷茫,有對於死的恐懼,有對於老人的怨恨,然而,最終這一切卻終歸都歸了塵土,當最終放棄反抗的那一瞬間,他便已經看開了生死。
可是,這便是老人想要他明悟的東西麼?
“你不知爲何而殺。”輕輕嘆息,老人緩緩開口道,“殺念太重,便會迷失本心,若你還是不明白爲何而殺,終有一日,即便是面對我,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那時候……你便會成爲一個被殺意控制的傀儡,這樣的弟子,殺了倒也乾淨。”
“……”這一刻,少年不禁滿頭的冷汗,心中不覺有些發寒,若是真有一日,連面對老人,他都能痛下殺手,那種後果,簡直不可想象。
“刺客,並不是殺人狂魔,你終究還是不明白,究竟什麼是刺客。”微微搖頭,老人緩緩說道,“就拿今日這兩人來說,你爲何要殺他們?”
“因爲……因爲他們譏諷我。”說到這,少年的心中突然有些發虛,又補充道,“而且他們都是紈絝子弟,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還能拿到錢。”
“爲一己之私殺人,這樣的人,是殺手,不是刺客。”老人搖頭道,“你,可曾答應他們吐出財產便,饒之不死?”
“……”少年不敢答話,默默低下了腦袋。
“刺客重諾,若當真答應了別人,縱百死猶未悔也。”
“……”
“刺客心中有自己的信念,有屬於自己的道。”老人輕輕點着竹仗,平靜說道,“明悟你自己的道,明白你爲何而殺人,這樣即便屠殺萬人,心中也不會有半點執念,不會被殺意控制心神。”
“你讀史書,可記得白起?”
“白起,好像不是刺客吧?”少年不解,撓了撓頭小聲問道。
“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兵,世人皆謂之嗜殺,卻殊不知,起之坑殺,乃是爲秦之一統,心存信念,便是上戮蒼天,下屠蒼生,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這便是他的道!故而,白起雖坑殺數十萬,亦不爲嗜殺。”
“!!!”一瞬間,少年的心中彷彿隱約閃過了什麼靈光,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你心中的信念又是什麼?若有一日,需要你犧牲性命,去堅持你所要堅守的信念,你能夠做到麼?”
“……”
“若有一日,我迷失心智,要毀滅方寸山,大肆出手屠戮蒼生,你,是否殺我?”
“……”
“這世上,究竟什麼纔是你所想要拼死守護的東西?”
“……”
這一番話,可謂是字字誅心,刺的方寸心中一陣生痛,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額頭之上滿是冷汗。
老人也並不着急,只是平靜的看着少年,等着他細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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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流逝,月移星落,轉眼之間,少年卻是在這原地站了一夜。
等到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老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僅僅只是那一番如晨鐘暮鼓般的喝問,迴盪於心中。
“老頭,我明白了……我殺人只是因爲我想要殺人,我心中自有道德底線,自有天地乾坤!”默默擡頭,少年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堅定之意。“吾心即是界!是非對錯存乎一心,這,便是我的道!”
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之色,少年緩緩搖頭,“你問我,是否會對你出手……老頭,縱然是這世間毀滅,蒼生死絕,我也不會對你加一指之力!於我來說,有一種感情值得以生命守護,縱萬死不改我意。”
“除此之外世間無我不可殺之人!”
視線再次落到那兩人的屍體之上,少年輕聲嘆息道,“若再遇到這二人,我扔會出手殺之,只是再非爲一己私慾,而是因爲……他們該死!”
少年清楚的記得這兩個紈絝做過什麼,可以說是劣跡斑斑,若非有長輩照拂,只怕早就已經夠槍斃十次的了。
腳下輕輕一點,少年轉瞬之間,藉着剛剛升起的陽光,瞬息消失與地平線。
………“轟!”
一念之間,地覆天翻,原本纏繞在方寸眼中的血色瞬間消退,已經被殺意佔據的心靈,緩緩恢復,沸騰的殺意,亦隨之平復,即便是這殺欲再增長百倍千倍,也再難撼動方寸的心神。
眼中透出一絲清明之色,方寸微微閉上雙眼,“我明悟生死之極,心中自有天地乾坤,區區殺念,焉能能夠左右的了我?”
手中握着匕首,方寸心中卻是頓時生出了一絲明悟之意。
影響自己的,不是本身的殺意,而是那一座七殺碑,是那一部七殺劍典!
自從領悟了七殺劍典,方寸的心智之中,便已然多了一絲殺意,只是方寸本身便殺戮果決,一時之間,這纔沒有發現。直到此刻,受到這十倍,百倍增長的慾望影響,這才終於真正影響到了方寸的心神,險些將讓拉入殺戮地獄,迷失神志。
殺意過重,不自覺間,無論對誰,都平添了幾分殺念。
現在回想起來,若不是心中殺意過重,當初借用柳吹水身份的時候,或能能夠處理的更好一切,也未必會把柳吹水逼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一念至此,方寸的心中卻是猛然生出一絲寒意,到了如今卻是已經能夠肯定了,七殺劍典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若是繼續修煉下去,即便沒有受到這粉色海洋的影響,也同樣終有一日會無法控制殺念,淪爲殺意的傀儡!
雖然不知道,那所謂的戮蒼生究竟爲何留下這等陷阱,然而方寸卻能夠清晰的明白,對方絕對不會存什麼將功法傳下去的念頭。
想到老頭,所說的話,方寸心中卻是突然有了一種明悟,無論是七殺碑,還是七殺劍典,其實都是屬於戮蒼生的道!
除非是真正的戮蒼生,否則任誰也不可能真正修成這七殺劍典,即便是自己,若是繼續修煉下去,也必然會不斷受到影響,令自己心中的道,也隨之動搖,最後轉變爲戮蒼生的道,或者是……受到殺意的影響,淪爲只知殺戮的傀儡!
一念至此,方寸心中卻是頓時生出了一股傲意!
“好一個戮蒼生,好一個上古殺域,我倒要看看,你們還留下了什麼花樣!”
再次睜開眼睛,雙目如電,一瞬間,天崩地裂,這一片粉色的海洋瞬間化爲虛無,而自己卻是站在一方池塘中,而王曉雪,也同樣昏迷在不遠處。
遠處,對岸之上,立着一塊黑色石碑。
“慾望海,世間一切慾念皆可放大百倍,非有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渡!”
目光微微一凝,方寸卻也已然有了幾分明悟之意!
隱約可見這粉色的池塘之中,盡是枯骨,明顯是未能擺脫慾念,沉淪與其中者累死枯骨,這其中,卻也不知多少天才英豪。
微微嘆息了一聲,方寸的目光卻是再次落到了王曉雪的身上,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走到了王曉雪的身邊,一探手,將之橫抱了起來。
慾海沉淪,這樣的考驗,即便是王曉雪也未必能夠渡的過去,這世間天才者,大抵慾念深重,在這慾念海中,所受到的影響便越重。
方寸雖然談不上喜歡王曉雪,但是有着之前在慾望海之中那一絲巧合,心中對於王曉雪卻也隱約生出了一絲憐意。
更重要的是,對於方寸來說,王曉雪的死活也並不重要,心中殺意減退,終究還是生出了一絲不忍之意,順手將之救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嘆息了一聲,輕輕落到岸上,將王曉雪隨手放在岸邊,方寸腳下一點,瞬間閃電般向着前方趕去。
如果說,之前方寸只是想到上古殺域尋找機緣,那麼此刻,更多的卻是存了一絲探究之意,想要揭開這上古殺域真的秘密,或者說,身上這七殺劍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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