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亨同的事情剛剛告一段落,那邊羅佳琳的家裡頭出狀況了。
“好、好的呀”,孫更生嘴巴有點拌蒜的回答道,一邊他卻不撒手,和這位未來的毛腳女婿誰也不肯撒手,竟然合力托住了這個不大的鍋子,總算沒有出簍子。
剛剛這麼一陣子,已經說了兩遍毛腳女婿這個詞彙,照實說起來孫更生可不是羅佳琳的親生父母,不過按照阿拉中國人的認爲,老舅代娘,儂路易好歹就算孫更生快要入贅的女婿唻,阿對?
顯然孫更生和路易倆人已經進入到了角色之中,他倆頗有些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其中火花一閃,有些影綽綽的東西讓人瞧不清爽。
最後還是路易兜着,小心翼翼的把散發着滾燙熱量的砂鍋放在了牀邊的小桌子上。
阿拉上海灘上吃飯辰光可沒有大清國龍庭那樣,把桌子放到炕上,都有張特意安放的桌子,擺在堂屋的中間,只是在這個不大寬裕的屋裡廂,竟然也有張不錯的花梨木桌子,擺放得恰到好處,真是佩服阿拉上海人螺絲殼裡頭做道場,好細緻的功夫。
“這裡擺好了”,路易興奮的朝着旁邊的羅佳琳和孫更生倆人嚷嚷道,說是高興,其實倒不如說鬆了口氣更加恰當,看看他展開的眉頭,就啥也瞧的清清爽爽的了。
“孃舅”,路易緊跟着小心的招呼着孫更生,“儂來這邊做好唻”,他一邊仔細看着這位親人,目光顯得有些深邃。
一旁的
羅佳琳瞧到了翁婿倆人融洽的關係,她的心頭那是十分的欣慰,“路易真好”,這一句發自內心的驚喜的心聲隨即在她的臉上開花了。
“吾來”,羅佳琳這辰光支撐起了身子,舉止又輕盈了,十根蘭花指朝着桌上的餐具伸了過去,而這還哪裡像個剛剛還臥牀的病人,真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心頭掖着的毛病好了,啥不舒服的,也就煙消雲散了。
“哦呵呵”,旁邊的孫更生不禁欣喜的咧開了嘴,歡喜的笑了,他扭頭看了看身邊的一對可人,而人家也就很自然的肩膀碰碰、手指觸觸,拿如今的話說,就是來電唻。
“哦喲”,孫更生不禁一聲驚呼道:“伊個洋人真是唻”。
雖說孫更生心頭也就漸漸開始認可了這位洋女婿,不過對於洋人們過於大膽直接的做派還是戰戰兢兢的,頓時隨着這一聲,他有些忸怩了起來,“騰”的一聲,一朵紅雲飛上了他的臉頰,一直到了耳根。
對面的外甥女一瞧孃舅的尷尬表情,不禁也是臉色緋紅了,她的手腕不禁一抖,那湯勺險些跌落到了砂鍋裡頭,雖說鍋碗跟勺子磕磕碰碰的,都是常有的事體,不過卻明顯的勾起了這位長輩的心事。
“孃舅”,羅佳琳柔聲的對着孃舅嬌聲的呼喚道,一邊她掩飾似的舀起了一小碗肉湯,裡頭切的方方正正的豬肉漂浮在了油汪汪的湯汁上頭,散發着一股濃郁的香氣,殷切的端了過來。
那辰光對於窮苦人家來
講,肉食輕易是尋常辰光平常不到的,伊杜甫就曾講了,朱門酒肉臭,朱門相當於阿拉上海灘上豪門大戶、洋人華商,吃肉那是小開司了。
想到了這裡,孫更生這個精明的上海男人不禁眯起了一雙小眼睛,裡頭透露出了甚至顯得有些黠慧的歡喜,一對發亮的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在他的眼簾當中,就像過膠片一樣,依次浮現出了外甥女、洋女婿的影像,有時候倆人的投射過來的圖像又疊合在了一起,瞧瞧疊影在了一起了,孫更生不禁揉了揉眼睛。
羅佳琳已經把湯碗伸到了孫更生的面前了,卻意外的發現他有些走神了,要說尋常辰光孃舅可不是這樣子的,她記起了去年平常小黃魚的辰光,孃舅那垂涎的模樣。
“孃舅”,這辰光路易配合的隨着羅佳琳的舉動,輕聲的呼喚道:“湯要趁熱喝,味道纔好”,他關切的對着孫更生叮囑道。
孫更生顯然是把自己洋女婿的話聽得清清爽爽的,他迅疾的回過了神,高興的接過了湯碗,然後卻沒有像尋常辰光面對着美食一樣的饕餮,大口的喝了起來,兩三口就見了碗底。
孫更生仔細的端詳着油亮的湯麪,近距離看過去,反射了過來,外頭啥都瞧得清清爽爽的,他看得出自己的面容因爲家有喜事,而顯得神采煥發。
忽然孫更生的影像模糊了,一方面是因爲端起來的湯碗貼近了嘴脣而瞧不見了,另外一方面,那是他的雙眼由於溼潤而模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