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劍是一個行動能力超強的人。他並沒有回家,也沒吃晚飯,而是開車掉頭回了報社。他獨自回到在辦公室裡,上網之後在一個非正規網站訂購了一套高檔監控設備,對方告訴他會充分保證質量,三天之後先驗貨後付款。
剛剛做完這事,就接到了歐陽用家裡座機打來的電話。任劍馬上就想,歐陽必定是和上次一樣故伎重演,剛在車裡剛打完電話就關機,回家之後卻告訴任劍說手機沒電了。
歐陽一如往常地和任劍撒嬌,說老公你又跑哪兒去了?怎麼沒去看菲菲也沒回家啊?聲音裡竟然裡聽不出一丁點兒異常。
任劍好不容易纔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也用平靜的語氣說,老婆,我也在辦公室加班呢。我本來想告訴你,但打你電話辦公室沒人接,打手機怎麼也打不通,說你不在服務區。
歐陽說我在別的屋子裡加班,手機沒電自動關機,我都沒注意。
任劍想這可惡的女人,瞎話編得比我還溜!雖然心裡恨得長了牙,說話語氣卻依然很溫和,說那你怎麼也不主動給我打個電話?
歐陽說,我太忙,哪兒顧得上啊?那,老公你吃晚飯了嗎?什麼時候回家呀?
任劍說我正要跟你說呢,今天去了開發區和貿促會採訪,領導說兩篇稿子都必須趕出來。要是太晚了,我就不回家了。
歐陽說那,我想你怎麼辦呀?
任劍以前聽了這話總是非常開心,但此刻卻感到一陣噁心,趕緊說得了得了, 我這兒可是辦公室。正忙着呢,就不跟你瞎扯了,你也累了吧?早點兒休息吧。
最後那句話語氣中竟明顯地帶有嘲諷意味,只是不知道歐陽子青能不能聽得出來。
放下電話之後,任劍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歐陽的聲音一直在耳畔迴響,這聲音曾經是那麼親切,令任劍着迷,但此刻卻讓他非常反感。任劍知道這是爲什麼,所以非常痛心。
任劍走了之後,蘇菡一直等到七點多鐘,約好五點來看房的那位先生既沒露面,也沒再來電話。估計也是在網上看到了高明的帖子,懷疑房子有產權爭議,自然就悄悄放棄了。
徹底絕望之後,蘇菡下樓找了家小餐館吃了碗麪條。然後又到旁邊超市裡買了些麪包,牛奶,方便麪,榨菜之類的食品,回家後放進冰箱,以備不時之需。
蘇菡感覺自己陷入了困境,現在即使再找中介都有問題,一是時間緊張,二是高明那個帖子帶來的後遺症。如今人家只要一看售房信息,就會想到產權糾紛。如果房子一時半會賣不出去,萬一北京那邊突然有了事急着要用錢,那怎麼辦?
左思右想,蘇菡雖然覺得已經別無選擇,心裡卻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見何飛。正拿不定主意,老媽卻從北京那邊打了電話過來。蘇菡趕緊接了,老媽說菡菡,剛纔丁大夫打電話過來要找你,我告訴你回陽州了。他給你打電話了嗎?
離京之前蘇菡和丁大夫談過,表示想請美國專家爲父親做手術。不知道丁大夫這會兒找她,是不是和這事有關。
蘇菡一聽這話,趕緊就說沒有啊,什麼時候的事兒?老媽說大概有半個多小時了吧?他沒有打呀,那就奇怪了。
蘇菡想了想,又問他沒說有什麼事嗎?
老媽說沒說,我還特地問了問,他卻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蘇菡正要說話,這時卻有電話進來,蘇菡趕緊和老媽打了招呼,接過來一聽,正是丁大夫打過來的。
丁大夫說喂,小蘇姑娘,是你嗎?
蘇菡說是我,丁大夫你好,你找我嗎?
丁大夫說是啊,小蘇姑娘,有件事想要告訴你。這事對你來說,可能是個好消息。
蘇菡說那好啊,你請講吧。
丁大夫說關於美國專家來北京交流的事,我們把你父親的情況給他講了,他看了我們傳過去的資料,同意做這個手術。我們和他商量了一下,收費方面可能也能降一點,大約三十萬左右吧。
蘇菡一聽果然是個好消息,趕緊說那我先謝謝你了,丁大夫。
接了這個電話之後,蘇菡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再也沒有猶豫,拿起手機撥了何飛電話。電話剛剛一通,馬上就聽見何飛沉悶而略帶驚異的嗓音,說喂,你是蘇菡嗎?
蘇菡心裡那一刻非常彆扭,卻又說不清到底是一種什麼感受。好不容易調整好情緒,才淡淡地說是我,何董。
何飛的驚異瞬間就變成了驚喜,說蘇菡你還好吧,回陽州了嗎?
蘇菡根本沒有心思跟他東拉西扯,也沒接他話茬,只是直截了當地說,何董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談談。
何飛一聽這話,趕緊說可以可以,明天什麼時間都行。
蘇菡說那,我們在哪兒見面?
何飛本打算約蘇菡到外面找個地方見面,但又怕蘇菡太敏感,想了想就說,聽你的吧,你說在哪兒就在哪兒。
蘇菡考慮了一瞬,說那,我到辦公室去找你吧。
何飛說好啊,那我明天就在辦公室等你,你什麼時候來都行。
蘇菡說,謝謝何董。
何飛還想問問蘇菡父親的病情,卻不料蘇菡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蘇菡本來並不想現在就去陽光露面,打算找個地方約何飛出來,但又轉念一想,如果真要去陽光集團,早晚都得有這麼一回,而且越突然越容易給人留話柄。
蘇菡在電話裡故意沒有跟何飛約定時間,就因爲她心裡總是覺得有點惴惴不安。但第二天上午,她卻很早就來到了陽光集團總部附近,獨自在陽光大廈對面的街頭徘徊了好久,一直在想見了何飛之後,到底跟他說什麼,怎麼說。
蘇菡把昨天晚上想好的臺詞,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又一遍,心裡卻總是不太踏實,惟恐有什麼疏漏被何飛利用。
眼看着時間就過了一個多小時,蘇菡給自己鼓了鼓勁,又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邁步穿過馬路,挺着胸膛走進了陽光大廈。
到了前臺,蘇菡向接待小妹報了姓名,小女孩拿起電話通報之後,瞪着眼睛打量了蘇菡一瞬,才說蘇小姐請上樓,何董在辦公室等你。
蘇菡沒理會小女孩那種八卦意味十足的目光,轉身去了電梯口,乘電梯上了二十二層。一出電梯才知道,整個二十二層,只有董事長一人辦公。蘇菡心裡驚歎着何飛的氣派,走到門口,何飛的臨時秘書儲慧芳才慢慢地站起身來,問她,是蘇菡女士吧?
儲慧芳其實早已看見蘇菡,卻裝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故意沒有理她。對蘇菡的事,儲慧芳多多少少已有些耳聞,所以還沒見面,就已對她充滿了敵意。但她當然不會將這種情緒流露出來,雖然心裡反感,臉上卻很禮貌地笑着,說董事長已經交代過了,你來了就請直接進去。然後就伸手替她推開門,還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蘇菡也很客氣地朝儲慧芳笑了笑,說謝謝你。但就在轉身進門那一瞬,她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儲慧芳目光裡閃現那種強烈的敵意。蘇菡不知道儲慧芳爲什麼會有這種眼神,但卻沒時間去細想,因爲何飛這時已經離開老闆臺,眉開眼笑地朝她迎了上來。
何飛一大早就到了集團總部,一直呆在辦公室裡等着蘇菡。他幹什麼都沒心思,便沏了一杯濃濃的碧螺春慢慢地品着,但喝在嘴裡
卻也覺得沒味兒,心裡老是在惦記着蘇菡,隨時都在擔心她會變卦。
既然蘇菡現在來了,何飛一直懸着的心暫時也就放了下來。請蘇菡坐下之後,何飛又親自動手給她沏了一杯真格的西湖龍井,蘇菡忙不迭地道謝,伸手要接,何飛笑了笑,說小心燙手!輕輕地放到蘇菡面前,然後側身坐在蘇菡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何飛出於禮貌,還是先問了蘇菡父親的情況,蘇菡沒有細說,只是簡單應付了幾句。之後由於蘇菡對何飛的熱情沒有任何迴應,而是表現得非常冷淡,有一陣雙方誰也沒說話,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何飛望着蘇菡,蘇菡卻望着地面上大理石花紋,似乎都希望對方先說些什麼有實際意義的話來。
何飛覺得蘇菡既然肯見他,那麼就說明她已經有了想法,於是也就不想再繞圈子,就直接開口問她,說蘇記者,哦不對,蘇菡,林藝告訴我說你願意加盟我們陽光集團,我表示非常地歡迎!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就請不要客氣,直接提出來,我保證會認真考慮。
蘇菡擡起頭來,直視着何飛的目光,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又沉默片刻之後,才說何董,我想我應該首先告訴你,雖然我已經決定離開報社,但目前我還沒有正式辦理辭手續。
何飛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也理解你當時的處境和做法。
蘇菡說那我就謝謝何董的理解和寬容。
何飛說不用客氣,說出你的真實想法就好。
蘇菡說何董,我如果來陽光集團,有兩個條件請你認真考慮。
何飛笑了笑,說別兩個,十個八個也沒問題,我一定認真考慮。
蘇菡不僅沒笑,臉色似乎更冷,說第一,我願意做任何工作,但有一個前提,不能有損我的人格和尊嚴。第二,我需要借一筆錢,但請你不要問我爲什麼。
何飛聽了蘇菡這番話,臉上笑容就漸漸凝住了。其實他心裡對蘇菡開這兩個條件,一點也沒感到意外,但何飛對自己從來都很有信心。自從躋身成功人士之列,他在女人這個問題上還從來沒有失過手。只要蘇菡願意來何飛身邊,相信早晚就都是他的菜。
何飛故作深沉狀,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沒問題,兩個條件我都答應。你需要借多少錢?儘管開口。
蘇菡大約也沒想到何飛這麼痛快,之前設想的好些情況,居然都沒有出現。蘇菡也就沒再猶豫,說我想,能不能借三十萬?
何飛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電話,考慮一下又放下了。轉身出門,把儲慧芳叫過來,輕聲囑咐了幾句。儲慧芳點點頭,轉身下樓去了。
何飛回到房間,又和蘇菡說了些沒什麼營養的廢話。沒過多久,儲慧芳回來時,手裡拿着一張現金支票。她沒說話,默默地把支票遞給了何飛。轉身出門之際,投向蘇菡的目光中充滿了鄙視和不屑。
蘇菡知道儲慧芳在想什麼,心裡不禁暗暗叫苦。心想這下倒好,人還沒進門,八卦肯定就會流傳開來。
何飛見蘇菡又開始走神,便將手上的支票輕輕放到她面前,說蘇菡,這個你拿着吧。
蘇菡拿起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不禁大吃一驚,說何董,怎麼是五十萬?我要不了這麼多。
何飛淡淡一笑,說拿着吧!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用這些錢做什麼,寬裕一點總是沒錯的。
蘇菡把支票放在茶几上,很堅決地說何董,我說不要這麼多,就不要這麼多!你把多那二十萬收回去吧,不然我不要。
何飛皺起眉頭,說你這孩子怎麼倔呀?
蘇菡說何董,這些錢我早晚會想辦法還你,多了,我怕還不起。請你理解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