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足相殘兵荒馬亂 爺孃夢裡魂縷斷腸
一路走來太原城裡已經兵荒馬亂,到處都是流民,看樣子這個世道已經亂了,我吩咐大家直奔西大營。
“容婷郡主,屬下有一言相告,不知可否?”爲首的司徒校尉說到。
“司徒校尉,不必客氣,有話直說,”我說到。大父把我託付給司徒校尉照顧,一路走來多虧他指揮得當我們才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到達太原,大父對他還是非常信任。
“依屬下看若走官道西大營距離此地還有十里路程,若我們走小路抄近道估計只有五六裡,”司徒校尉說到,“不如我們到前面稍作休息,現在人困馬乏,我們讓大家稍作休息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抄近路只怕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就能到西大營了。”
“那好吧。我看大家也都很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走,”其實一月來連夜趕路風餐露宿我也已經疲乏不堪了。
一行人坐着休息了半個時辰,馬兒們也吃了草飲了水,才又快馬加鞭抄近路直奔西大營。不到晌午我們已經趕到了西大營。
我們剛要下馬通報,就見到了正要帶領軍隊出營的大哥。他看到我又驚又喜又憂,我直接下馬撲到他的懷裡痛哭起來。
“大哥,到底怎麼回事?我不過去了幾個月而已,母妃怎麼就沒了?父王怎麼就被囚禁了?”我一行哭一行說,“二哥爲什麼要反,我一定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將他碎屍萬段,讓他把母妃還給我。”
“好妹妹,快別哭了,快起來吧,你再哭下去,母妃知道了又該心疼了,”勸我不要哭他自己卻哭的稀里嘩啦的。
我們繼續在萬衆矚目下抱頭痛哭。末了,大哥才緩緩站起來抽出佩刀舉過頭頂大聲說到:“將士們,父母辛辛苦苦將我們扶養長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古以來哪有兒子把父親當成仇敵加以囚禁的道理?我們家出了這種孽障我真是生不如死,衆將士聽令:今天隨我一起出徵,誓死將這逆賊捉拿歸案!”
衆將士頓時義憤填膺,士氣高漲地高呼:
“誓死捉拿逆賊!”
“誓死捉拿逆賊!”
“誓死捉拿逆賊!”
經過一個多月的生死較量,大軍東征討伐第一次戰鬥就敗下陣來,只因兵馬不夠,二者的人力物力懸殊。王府的親兵們早已經成了我二哥的走狗,至於我大哥除了西大營的兵馬就什麼都沒了。本該屬於他的東西都被我二哥奪走了,家族內亂真是無法言說,本來繁榮的家族就因爲內訌而分崩離析了,真是太悲哀了。
天幕是如此暗沉,暗黑的天幕彷彿倒扣在天空,星光稀疏,月色不明,就好像我們每個人的心情一樣如此沉重。
大軍駐紮在東郊,大帳外大哥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擦拭他的佩劍。我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漫上心頭,大哥自幼喜文不喜武,長相也格外清秀,我知道他喜歡詩文書畫不喜歡舞刀弄劍,可是從小父王就逼他五更天起來練武,十幾歲就將他帶上戰場。他不喜血腥,父王就罵他婦人之仁,只有我知道他不是生性懦弱,而是對萬物都有仁愛之心,明明是光風霽月磊落坦蕩的好男兒,卻偏偏被二哥那個紈絝逼的將劍鋒指向自己的親弟弟。
我想如果生於太平盛世那麼我的大哥一定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整日裡舞刀弄槍、研習兵法,他大可以恣意看書、畫畫、養花、寄情山水,做個謙謙君子或者太平閒散人。
此時此刻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的矛盾,他的掙扎,以及他的無可奈何。
我走過去從後面輕輕抱住他,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
“大哥,這仗還要繼續打下去嗎?”我輕輕問道,我知道他極不願意打打殺殺。
“無論如何這場仗都得打下去,他囚父弒母天理難容,我若不討伐枉爲人子!況且我若不討伐天下人會怎麼看我?衆將士又將怎麼看我?若繼續討伐,必定生靈塗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熙兒,我們可是親兄弟啊!卻要弄得頭破血流你死我亡的境地!這是要讓天下人看我們劉家的笑話啊!”說着這樣令人痛心的話,他痛苦地幾乎要捲縮成一圈了。
“大哥”,我挽着他的胳膊輕輕地坐在他的身邊靠着他,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你還有我,我永遠陪着大哥。”
“好妹妹,你回党項去找大父,永遠都不要再回到中原來,把中原的一切都忘了吧。”
“不,我不要扔下大哥一個人在這裡,我要陪着大哥,你要我如何忘了中原?忘了父王母妃?忘了你?我要親耳聽劉仁昭他怎麼解釋自己的罪行?”
“好妹妹,你要聽大哥的話,大哥此去凶多吉少,我和你二哥須得決一死戰,如今箭在弦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總得有個結果。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了已經,你若執意去問他,即便他給了你解釋,又有什麼意義?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不,即便已成定局無法改變,那我也要親耳聽他說,我要問他的良心安不安?我要將他罵個狗血淋頭,我一定要跟大哥去捉拿他,若能活捉他,我定要將他倒吊起來千刀萬鍋,爲父王母妃報仇!”仇恨已經讓我失去理智了,大哥還要我忘了這一切?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去党項過快活的日子?!
“傻妹妹,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滿鮮血,一輩子揹負着殺死自己親哥哥的罪孽活着,一切都交給我吧,活也好,死也罷,生死有命都有我來承受。你一個女娃兒以後就不要再把要殺要剮這樣的話掛在嘴邊了,這樣不好,”他說着還摸摸我的頭,我明白他想獨自攔下所有的事情,將我好好的保護起來,可是我的恨怎麼能說放手就真的放手?
“大哥!”
“況且,父王也不是全然沒錯,”他無奈的說道,“父王明明知道京兆尹家的那個羅瑤兒是你二哥的心頭愛,還是強娶她做了側妃,他已經有那麼多側妃,還是這麼的……”他實在說不下去自己父親的壞話了。
“爲老不尊!”我接過他的話給他補充完整,說實在的我也覺得父王的確有點爲老不尊,獨斷專行,從前有人彈劾他擁兵自重,可是在這個皇帝輪流做的亂世,沒有兵力就只能任人宰割,有了兵力就連皇帝也要忌憚幾分,問題就出在這裡了,也因爲兵力雄厚的原因他時常有點兒恣意妄爲,不顧別人的感受,有時候甚至是自己的兒子。
“是的,後來你二哥偷偷去找那羅瑤兒幾次,被父王知道了將他打了個半死,”他的臉色在月色下極爲難堪,我知道他本不想將這家族的齷齪醜事說給自己的妹妹聽。
“啊?後來呢?後來二哥就爲這件事把父王囚禁了嗎?”
“後來父王把他趕出去了,讓他在外地駐守。”
“那他怎麼又回來了?”
“當時宣武將鄭焉圍攻幽州城,父王彼時正在城外,城中守備不足,是你二哥領兵圍城救父,”他一臉的無可奈何,“後來不知怎的就把父王囚禁起來還自立爲王。”
“這個混賬這是明目張膽的趁虛而入啊,父王若是在城中還不扒了他的皮,對了,大哥,父王在城外幹嘛去了?他沒有帶親兵嗎?”
我看到大哥的臉色越發得難堪起來,他側過身子,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親兵帶的不多,他去了別苑……”他沉默着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明白了,父王又去別苑尋歡作樂了去了,他上了年紀越發的糊塗起來,時常說什麼及時行樂的話,殊不知讓別人趁虛而入攻城掠地,原以爲自己的小兒子是來圍城救父的,卻不想他早已心懷鬼胎,藉機取而代之,這纔是一個做父親的失敗之處。
“那他爲什麼要殺死母妃呢,母妃一直將他視如己出,他居然恩將仇報,牲畜尚且知道結草銜環,他卻連個牲畜也不如!”
我越想越氣,我的這位二哥從小到大不是鬥雞走狗打架生非,就是拈花惹草欺凌弱小,做事情也常常顛三倒四,又心胸狹窄。我的父王偏偏疼他縱容他,如今也算自食其果。
“熙兒,假如哪天,我說的假如,你先不要急啊,假如哪天我真的死在戰場上你就去投奔大父,大父最疼的就是你了,我知道雖然你二哥混賬頑劣,但是他未必會真的爲難你,如果我真出了什麼事他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畢竟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但是他做事一向沒頭沒尾,瞻前不顧後,只怕跟着他也不能過安穩日子,倒不如早點回党項。”
“大哥不許再說這種話,我從前雖不喜歡他,但是也不討厭他,我知道他從前很疼愛我,可是現在他逼死了母妃囚禁了父王,如果他敢再傷了你,我絕不原諒他。”
“大戰在即,我怕我不能好好保護你,戰場上刀劍無眼,你還是聽話乖乖去党項,永遠不要再回中原。”
“大哥,這話你來來回回說了好多遍了,煩不煩?我不想再聽你嘮叨了,我的耳朵你看看,都起了這麼這麼厚的繭子了,”我邊說邊比劃給他看我的繭子。
“那我說的話你可有聽進去一句?”他說着就給我的腦殼重重地來了一下。
“啊~我的頭,大哥你又敲我的頭,難道我的頭是你的戰鼓啊?我不會痛啊?”
“反正你也不聽大哥的話,還要這不聽話的腦袋幹啥?”說着他又彈了我的後腦殼一下。
“妹妹,你看看那些傷兵,他們也有血有肉,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妻兒老小,可是卻爲了我們劉家的內訌而流血犧牲無數,他們的家人難道不是家人嗎?爲了我們一家子的窩裡鬥他們搭上性命也不可能建功立業,只能做無謂的犧牲,我真的太矛盾了,”他靜靜地望着這深不見底的黑夜說出了心中所慮。
我的心也似乎遭到了重重一擊,從前我只顧着自己的仇恨委屈,卻從未看一看眼前這些跟隨着我大哥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大哥,現在怎麼辦?我們不能再回去了是嗎?”我看着篝火邊零零散散烤火的傷兵悲從中來,他們也有血有肉,有爹有娘有妻兒,卻爲了我們劉家內部的私怨死的死傷的傷,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呢?“大哥?爲什麼要有戰爭呢?如果我們家的事情我們家裡內部解決多好,偏偏要興師動衆讓無數的士兵流血犧牲,還勞民傷財,受苦的還是百姓。”
“是啊,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屍橫遍野,白骨累累,生靈塗炭,可能打到最後我們自己也沒明白到底有沒有意義,到底值不值得,我若贏了就是他死,他若贏了就是我亡,可是我們又不能停下,這既然是我不得不爲的選擇,也是他們不得不爲的選擇。”
“大哥,公孫鶴先生真的能搬到救兵嗎?契丹真的會支援我們嗎?”自從上次兵敗,公孫先生就北上借兵去了。
“會的,公孫先生足智多謀,運籌帷幄,他說能就一定能,況且也不是讓契丹白白支援我們。”
“那我們是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你不需要知道具體是什麼代價,只需要知道是與之付出所對等的代價。”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時我們所要付出的代價,那就是他們撤軍以後沿途劫掠當地百姓,所過之處滿目瘡痍,雞犬不留。
兩天後信使來報,公孫先生果然搬來三萬救兵,讓我們即刻啓程北上與契丹的三萬兵馬匯合然後東進討伐。
三天三夜的混戰,雙方打的昏天暗地,塵土飛揚,戰場上血流成河,我即使在後方指揮營也是膽戰心驚寢食難安,看到一批批從戰場上擡下來的傷兵從身邊經過我就覺得無比恐懼,手腳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聽到被挖骨療傷的士兵的慘叫聲我的頭髮都豎起來了,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這麼慫,以前我總以爲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上天入地像個小土匪,如今真的見到戰場上的刀光血影我嚇的連阿羌阿昌也叫不出來。這三天我過得比三年還長,比我這十五年的人生還長,比茫茫戈壁灘上的黑夜還長。
第四天大哥的人馬終於將二哥的人馬圍困住了,雙方都傷亡慘重,現在該輪到我大哥上場了,他卻遲遲不肯出來。
我在他的營帳裡找到他,一夜之間他憔悴了許多,雙眼佈滿血絲,我看到他端着杯子的手在發抖,現在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萬箭齊發將我二哥射成刺蝟,現在這種局面單單活捉我二哥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三軍對壘,這種緊張的氣氛從我的毛孔滲進了我的血液裡,我知道現在我二哥他非死不可。
我哆哆嗦嗦過去抱住他的頭想盡量安慰他,我感覺到了他身體在劇烈抖動,我知道那是他哭了:“那是我的親兄弟啊,爲什麼一定要手足相殘,一家人爲什麼要互相殘殺?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像平常百姓一樣一家人好好生活?爲什麼?!”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喉嚨就像被什麼堵住了,只是一個勁哽咽,是啊,我們是一家人啊,如今卻不得不刀兵相見,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啊?
許久他才緩緩站起來掛好他的佩刀,拿着他的弓箭一聲不吭騎馬到了陣前,我也緊跟其後,這個時候我決不能讓大哥獨自前行,阿昌阿羌連同司徒校尉等人也都陪在我的身邊。
三軍對壘,所有人都穿着盔甲,我從人羣裡看到了我的二哥。
我看到公孫鶴先生將令旗遞給我大哥,他高高舉起令旗,我聽到了身後齊刷刷拉開弓箭的聲音,現在所有的箭都在弓上了,只要他揮下令旗他就是新一代晉王,這個亂世的又一代梟雄,北域最大的藩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對,我的眼睛沒有瞎,我看到我的大哥突然騎馬奔到了陣前,大聲喊到:“不要殺我的兄弟!不要殺我的兄弟!”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他輸了,徹底輸了,我們都輸了。
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身軀,他在倒地之前最後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保護郡主!”
一時間塵土飛揚,漫天箭雨像我們襲來,對,我的耳朵也沒有聾,我聽到了公孫鶴先生長長的一聲嘆息。我再也無暇顧及其他,立刻打馬朝我大哥奔去,可是戰場已經亂作一團,三軍混戰,我被一隊人馬簇擁着向後撤退,身邊的人不斷倒下,他們一路邊撤邊爲我擋掉了從天而降的箭雨,等我們從大軍中撤退出來的時候我的左胳膊被射中了,阿羌阿昌也都受傷了,我們忍着疼痛繼續撤退到了一個樹林裡,除了阿羌阿昌,跟着我活着出來的只有六個人了,司徒校尉讓我忍着劇痛替我拔了那隻羽箭,我倒覺得沒有多痛,我還可以忍受,但是我還是流淚了。
“大公子還是像以前一樣心軟,”司徒校尉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又想說我大哥婦人之仁,明明勝利了卻又輸的一塌糊塗,把自己的命也丟了是不是,”我流着淚說道,“是不是連你也覺得他愚蠢?”
“屬下不敢。”
“我知道,你不必否認,現在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愚蠢,他軟弱,他婦人之仁。一招走錯滿盤皆輸對嗎?連公孫先生也時常對他恨鐵不成鋼,就是因爲他心軟的毛病。”
“是,屬下知道了。”
“其實如果不是我二哥囚父弒母,我大哥絕對不會發兵攻打他,可是我二哥做了如此天理不容的事情我大哥又不得不去討伐他,你不知道從小到大我二哥異常頑劣,到處惹是生非,可是他卻獨獨敬重我大哥,對我大哥言聽計從,我大哥也對他異常疼愛。”
“原來如此,屬下明白了。”
“現在肯定人人都覺得我大哥愚蠢可笑,咎由自取,只有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親弟弟死在自己手裡,不爲父母報仇是爲不孝,手刃自己親兄弟是爲不義,無論他做與不做都是錯,他左右爲難,所以他是一心求死……”我哽咽地說不下去了,沒想到短短的幾個月我接連失去了三個親人,我卻無能爲力。
“哎,真是難爲了大公子,”司徒校尉無不感慨地說道。
“我不怪他,司徒校尉,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用他自己的死,祭奠了他的選擇,我不怪他。”
我真的不想怪他,他這一生從來都沒有做過真正的自己,他想要父慈子孝卻偏偏被要求嚴苛,他想要兄弟和睦,卻偏偏兵刃相見,他想要讀書卻偏偏習武,他想要做個文人,卻偏偏成了武將,他這一生充滿了矛盾掙扎,爲了成爲別人想要他成爲的人,終究沒有做過自己。
這一夜我們露宿在郊外的樹林裡,飢腸轆轆中我睡着了,夢中彷彿我還在混亂的戰場上,孤身一人在戰火瀰漫的戰場中找尋我的母妃,我看到父王也出現在母妃身後朝我招手,他們呼喚我的名字:“仁熙,仁熙快過來這裡!”我也在夢裡呼喚着他們向他們奔去:“母妃!父王!”就在我馬上奔到母妃懷裡的時候我看到一隻箭射進了母妃的胸膛,我突然失聲喊到:“母妃!”
我一下從夢中驚坐起來,我的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我使勁錘着胸口,這種痛苦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這種痛苦的感覺真實的讓我喘不上來氣。
司徒校尉已經來到我身邊:“容婷郡主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是我自己做噩夢了。”
司徒校尉推了推身邊的阿羌和阿昌:“醒醒,郡主都醒了,你們還睡的跟個死人一樣。”
“沒事,別叫她們兩個了,她們也受了傷,讓她們好好睡吧,你也去睡吧。”
夜深人靜,皎潔的月光從樹葉的縫隙裡漏下來灑在了阿羌阿昌的臉上,她們陪我死裡逃生,可是我這個郡主現在已經名存實亡了,我沒有家了,沒有母妃,沒有父王,沒有大哥,我一無所有了,從明天開始她們就要跟着我去寄人籬下了,還好,我摸了摸懷裡,我的海棠花簪還在,那是半年前在我的笄禮上母妃專門爲我準備的,她親自爲我插在了髮髻上,並且告訴我,我已經長大了,是個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