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騎士團像是一把銀色的利刃,切入了嘉西亞隊伍的後方。
人羣中頓時亂成一團,不少人倉皇逃竄時摔倒在地,然後被馬匹活生生踩死。
偶爾有人拔出武器抵抗,卻被技藝精湛的騎士提槍刺穿。引領這股無人可擋的洪流,衝在利刃最前端的便是凜風騎士奈門.摩爾,他背後飛舞的藍條披風顯得格外打眼,所到之處,敵人紛紛避讓。一輪衝殺下來,他的槍尖和長劍都沾滿了鮮血。
提費科.溫布頓站在較遠處一個小山坡上,觀察戰場的局勢。此時,三千人隊伍的尾巴已不復之前整齊的模樣,人羣越散越開,隊伍行進的速度幾乎停滯下來。
他們撐不了多久了,提費科心想,再來兩輪三妹的隊伍就會崩潰,這些人根本沒辦法抵擋灰堡精銳騎士的衝擊,大多數人連盔甲都沒有,只要捱上一劍,便會徹底失去戰鬥力。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多花費一個時辰從雄鷹城邊繞行,翻過一道山坳,再穿過一片稀疏的樹林後,騎士團再次回到了大道上。隨後他命令全隊提速,終於在中午時分追趕上了嘉西亞的大部隊。
提費科按公爵教導他的那些,將騎士團分爲三組,每組約三百人,輪流掩殺敵人的側後方。這樣既可以保存馬力,遇到緊急情況時手頭也有能調動的援軍。爲了避免被包圍,騎士們不用殺入大隊人羣中,只需從側面靠近隊伍,提速猛衝,將一小段尾巴截斷吃掉,每次都能造成對方數十人的損失。
這樣的戰術顯然起到了成效,幾個回合下來,敵人死傷一百多人,卻毫無還手之力。他們也想組織騎兵反擊,但裝備和訓練差距實在太大,比起王都騎士團,臨時拼湊出來的騎兵不過是一羣騎在馬上的步卒。一個照面間,那些硬着頭皮上陣的“騎兵”便被殺得四散奔逃。
這種單方面的屠殺對士氣打擊極大,提費科注意到了嘉西亞的隊伍中已有人開始脫離列隊,朝其他方向逃竄。
是時候發動總攻了,他想。等到凜風騎士帶隊返回時,他沒有命令展開下一輪衝擊,而是從小山坡上回到了騎士團中。
“陛下,他們快被衝散了,”奈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掌心中的血漬在臉上留下幾道印記——那都是敵人的鮮血,他戰鬥到現在依然毫髮無傷。
提費科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他,“做得很好,休息片刻,我們就給敵人最後一擊。”
見下一輪斷尾衝擊沒有到來,嘉西亞的人馬也意識到,決戰的時刻就要到來了。龐大的隊伍完全停止前進,緩緩收攏,直至抱成一團。最外層的人們紛紛舉起了木槍。
提費科嗤之以鼻,這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沒有拒馬,沒有盔甲,單靠血肉之軀想要阻擋王都騎士團的衝擊,只能是慘敗收場。不管此時三妹還有沒有在隊伍中,都改變不了結局。或許她早已換裝離開,留下這幫人爲自己拖延時間。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人羣中再次豎起了碧水女王的旗幟,綠色的錦旗迎風飄揚,帆船和皇冠的圖案讓提費科皺起了眉頭。他舉起瞭望鏡,向敵人陣中觀望。只見一名女子模糊的身影站在幾名武士搭起的“人臺”上,高舉着手,似乎正大喊着什麼。他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可那頭飄揚的灰髮揭示了她的身份。
嘉西亞.溫布頓,她居然沒跑。
提費科深吸了口氣,很好,這樣一來,鬧劇將在此地提前結束。他也不用再去一趟碧水港了。
待馬匹休息充分,新王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
由騎士和扈從組成的八百餘名騎兵,在王都騎士團的帶領下,向敵人發起了衝鋒。而騎士團的刀尖,依然是凜風騎士——奈門.摩爾。
正當騎士們即將殺入敵陣之際,東西兩側的地平線上忽然出現了大批人馬。他們發出陣陣怪叫聲,一路狂奔着向戰場中心逼近。
提費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幫人又是誰?
沒有旗幟,沒有家徽,突然出現的部隊跟王國任何一方勢力都不相同。在瞭望鏡下,他們大部分人連護甲都沒有,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不過那高壯的身材和怪異的面孔,在提費科的認知中,只有一種人才具有。
極南境的沙民!
他已經無需再猜測對方是敵是友了,毫無疑問,必定是嘉西亞和沙民達成了某種交易,讓這羣該死的異族介入到灰堡王權之中。想到此處的提費科怒火中燒,他回頭大聲喝道:“鳴號,召集騎士們回來!”
但此時已經晚了,高速衝鋒中的大軍根本無法輕易調轉鋒頭,騎士團一頭扎入了嘉西亞的陣中,並向熱刀切黃油一般,直刺碧水女王所在的位置。
提費科熱切地望向那杆迎風而立的旗幟,希望它就此折斷——兩邊夾擊過來的沙民都在千人左右,如此一來,嘉西亞的大軍膨脹至五千人,這個人數已不是自己能吃得下了。而且沙民個人武力彪悍,陷入貼身戰後對騎士團威脅極大。若能在此時擊殺敵人的首領,斬斷旗杆,沖垮嘉西亞的民兵團,他還是有一絲勝算的。
然而旗杆晃了晃,依然矗立陣中。
沙民們完成了合圍,尾隨騎士團開闢的通道加入戰局。
若沒有這批援軍,嘉西亞的那三千亡命之徒應該早已潰散,而此刻,他們仍在堅持,像沼澤一般,一點點將騎士們拖入其中。
撤退的號角響徹戰場,陸陸續續有衝出來的騎士向提費科靠攏,但仍有許多人被困在敵方陣地中,其中就包括凜風騎士。
他被一個身高足有九尺的異族戰士纏上,已是氣喘吁吁。對方揮舞的巨型木棍讓兩人周圍出現了小片空白之地,奈門的坐騎早已被砸死,他靠着過人的反應和敏捷身手左躲右閃,然而厚實的鎧甲快速消耗着他所剩無幾的體力。終於,他在一次側身躲閃時,腳下失穩,被橫掃而來的木棒正中胸口。力道之大讓盔甲陷入體內,木棒也因此斷成兩節。
藍色的披風緩緩墜下,消失在人羣中。
半個時辰後,還在戰鬥的騎士越來越少,當沙民們將目光對準提費科所站立的位置時,他咬牙下達了撤離命令。一行人開始向北撤退,比起來時的龐大隊伍,現在新王身邊只剩下三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