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子源可以理解爲是裂變的催化劑,有了它提供的額外中子,即使是低於臨界質量的鈾235也能高效分裂下去。
理論上,鈾礦中分離出來的釙和鐳都能與鈹組成中子源,這其中沒有任何技術上的難題,純粹是利用了鈹在受到α粒子轟擊時會釋放大量中子的特性,真正是隻要湊在一起就能生效。三者都屬於天然存在的物質,比起那些極難伺候、或是需要複雜工藝生產的人造元素,其可行性無疑高得多。
至於羅蘭最後選擇了釙而非鐳,純粹是出於安全考慮——釙210的半衰期雖短,但基本都是α衰變,γ光子產量極低。也就是說,只要不吃下去,它幾乎和鈾一樣安全。而鐳就不同了,無論是後續衰變出的氡氣,還是自身散發出的γ光子,都是不可忽視的安全隱患。爲了避免實驗過程中出現意外,釙-鈹中子源便成了最合適的選擇。
另外,鈹元素還具有反射中子的特性,如果用它來做外殼,則能近一步增加中子的利用效率。如果將兩者同時用上,加上足量的鈾235,那麼即使是最簡易可靠的槍式結構,也能達到不錯的效果。
而鈹廣泛存在於綠寶石中,如此特徵鮮明的礦物倒是省去了阿琪瑪跋山涉水尋找的功夫,只要通過商人渠道放出消息,在四大王國內廣泛收購就行。
羅蘭十分清楚無冬城的技術水平是個什麼程度——璀璨放射的原理說來簡單,但每提升一成的利用率都是一個門檻,從1%到90%以上,無不需要海量的理論計算與試驗校正,如果達不到高效率的釋放能量,就不可能令武器小型化,也會令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武器級鈾浪費一空。若沒有露西亞,光是提煉的損耗就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
不過同樣的,在損耗得起、或不計較損耗的情況下,手搓核彈並不只是一個玩笑。技術門檻千差萬別,原理卻始終如一,得益於質能轉化對化學火藥天生的優勢,哪怕只有1%的鈾參與了裂變,其威力也足夠扭轉戰局。
在這場決定族羣命運的生死之戰面前,他必將傾盡所能。
何況在這樣的蠻荒時代竊取神火,拉近人類與太陽的距離,本身不也是一種浪漫麼?
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願意一試。
“很好,就這樣保持下去吧,”羅蘭拍了拍露西亞的腦袋,“等到所有鉛櫃都裝滿時,就可以開始正式試驗了。”
“是,陛下!”露西亞幹勁十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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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無冬城,空騎士學院。
這片位於新研究所西邊,同樣佔地巨大的區域內一片安靜——今天是學員休假的日子,大多數人早早地離開了院區,享受和家人團聚的時光,而古德卻是個例外。
“上風,壓桿!”
“側風,滾轉!”
他坐在模擬駕駛臺上,一邊給自己設定着風向,一邊按《飛行手冊》上的條例做出應對,木頭杆發出吱呀吱呀的咬合聲,就像是一臺老舊失修的水車。訓練室裡的溫度頗爲悶熱,長時間練習下,他背後已被汗水浸溼,下巴處更時不時有汗珠滴落,撒在簡陋的“儀表盤”上。
直到握柄打滑,古德才停下動作,靠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經過近半年的學習,他已不是最初那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公主殿下編寫的《飛行手冊》不說倒背如流,基本操作可以說是全部印在了腦海中。從一開始登上駕駛臺時手忙腳亂,到現在閉着眼也能根據口令進行操作,如果是自己給自己下令,甚至不用說出口,只要一個念頭,身體就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但這樣就能令自己飛起來嗎?
無論如何想象,他也無法在腦中勾勒出迎風而上的情景。「捕捉風的流向和大小,感受機體的姿態與震顫,然後施以與之協調的操作力度」——這是手冊上的原話,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無論是輕輕拉動一半還是一拉到底,駕駛臺都不會給他任何反饋,至於用墨線畫出來的“儀表盤”,更像是在嘲笑他的努力一般。
動作練得越是熟練,古德反倒越感挫折。
就在他有些心煩意亂之際,訓練室的門忽然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你果然在這裡——”
“怎麼樣,我猜得沒錯吧?”
古德回過頭去,略覺意外地望着走入室內的兩人——他們正是同一小隊的芬金和海因茲,“你們怎麼……”
“不利用休假好好找找樂子?”芬金吹了聲口哨,“因爲樂子就在學院裡啊。”
“倒是你,沒有家人也就罷了,你不是明明有個可愛的妹妹麼?”海因茲走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她還讓我叫你別累着了,嘖嘖……真好啊。”
古德神色忽然一緊,“等等,你倆去了我住的地方?”
“廢話,不然我們去哪找你?”芬金向他挑挑眉,“她叫瑞秋是吧,介紹給我們怎麼樣?”
“想都別想,”古德回瞪了對方一眼。
“你這是嫌我們條件不夠嗎,”芬金不服道,“至少我在赤水河小區還有一套正式住宅呢!”
古德沉默了片刻,最後有些無奈地搖頭道,“跟你們無關,而是我妹妹……瑞秋她自己的問題。你們不會想要和她在一起的。”
“爲啥?我倒覺得她挺不錯的啊,”海因茲不解道。
“說來聽聽?”芬金同樣一臉好奇。
“別問這個了,”古德沒好氣道,“說點別的吧——你之前說的樂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芬金也沒繼續糾纏下去,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你想不想試一試真正的飛機?”
古德不由得愣住,“你說什麼?”
“我幾天前爬圍牆時看到的,”芬金露出略帶得意的笑容,“飛行場庫房裡運進去了好幾架新飛機,雖然外面蒙着布,但從大小來看,都和公主殿下駕駛的那架獨角獸號相似。也就是說,那是爲我們準備的飛機!”
“好幾天前?你爲什麼當時不說?”
“還不是怕你興奮過度,把消息泄露出去了。”他聳聳肩,“而今天是休假日,學院裡只有少數人在,正是溜進去一睹其真容的機會!”
“你瘋啦!”古德不敢置信道,“沒有許可的話,我們是不能隨意進入飛行場的!”
“那些士兵也不會放你進去好嗎。”芬金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走別的路,而且不經過飛行場。”
“可是……”
“我們只是去看一眼而已,”海因茲也幫腔道,“你應該感覺得到吧,提莉殿下最近笑容都少了很多,訓練也嚴格了不少。照這樣下去,說不定還得等上一兩個月才能真正摸到它。比起這簡陋的木頭臺子,你難道不想提前看看我們要開的飛機究竟是什麼模樣麼?”
“你要不去的話,我們就先走一步了哦。”芬金擠眉道。
古德猶豫許久,腦海裡又迴響起了撥弄時木杆那枯燥沉悶的吱呀聲,以及無論怎麼練都感覺不到進步的茫然,最後他咬了咬嘴脣,點頭道,“我去,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