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蒂笑着摸了摸戴蘭的頭,“別看謎月現在這樣子,她以前可是你比還要膽小拘謹的。”
“啊——打、打住!”謎月連忙央求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哦?還有這種事情?”洛嘉翹起耳朵。
“那時候她只敢在大家都睡着後偷偷來找我,如果說起來,一天都講不完呢——”
“停!”謎月大聲嚷道,“開條件吧,溫蒂姐!”
“放心吧,我不會隨便透露的……不過書卷昨天向我抱怨,行政廳忙得不可開交,檔案室已經很久沒人打理過了……”
“我這就去,偵探團告退!”臨走前她還朝兩人眨了眨眼,“晚上我們會再見的!”
“切。”狼女撇撇嘴,跟着衆人一同向院牆外走去,“我也去幫幫忙好啦,誰讓我心腸好呢。”
直到幾名女巫走遠後,灰兔才伸肘捅了捅鈴,壓低聲音嘀咕道,“我看洛嘉姐分明是不想被你歸爲偷懶的人,纔跟着去的。”
“呃……是這樣嗎?”
“噗嗤。”莫莫忍不住笑出聲來。
戴蘭也有些訝然,儘管只有一瞬,但在逃離主人領地的路上,她從未見對方露出過笑容。
“這裡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會鬧騰了點,不過你們待久了會習慣的。”溫蒂柔聲道,“來,我們先從住所看起吧。”
……
等逛完這棟大樓,戴蘭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舒適的房間!它們雖然不大,但個個精巧至極,哪怕是普普通通的牀墊,也擁有着難以想象的細膩和柔軟。她不是沒有見過貴族世家的居所,或者說被主人囚禁的數年裡,除了鐐銬和鎖鏈,她待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臥室了。即使如此,那些面料精良、用好幾層純棉墊起來的大牀,亦無法與之相比。
當溫蒂堅持讓她躺上去試試時,她甚至不爭氣地發出了輕吟聲,顛沛流離所積累的疲憊全部涌上心頭,讓她差點不想再爬起來。
而莫莫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去。
溫蒂還細心的解釋道,這種牀墊之所以如此柔軟,是因爲內部鋪設了數百根彈簧,無論如何翻滾,都能獲得牀與身體的最佳貼合度。
儘管戴蘭不明白彈簧到底是什麼東西,但至少聽出來它是用純鋼製成的——用鑄造盔甲的材料來改善牀墊舒適度,她一時都不知道是該誇發明者獨具匠心,還是糟蹋東西的好。
而這只是其中的一點。
比如一扭動機關就會自動出水的管子。
比如掛在洗漱間、可以清晰看到自身每一根毛髮的鏡子。
比如踩上去鬆軟且防滑的地板。
比如充入魔力就會發光的檯燈。
哪怕是那些看似簡單的木製傢俱,都有着一種與衆不同之感,她說不上具體的差別,但就是異常好用。比起貴族那些寬大氣派的府邸,這裡更像是真正用於生活居住的“家”。
“女巫大樓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溫蒂介紹道,“三年時間裡,許多姐妹參與了它的改造,並把成功的方案推廣開來。不止是城堡區,外面那些新建的住宅小區,也採用了部分女巫大樓的技術。當然,若想要搶先享受,自然還是住在這裡更爲方便。”
“我們……也能住在這種地方嗎?”莫莫猶豫道。
“當然,只要你們願意加入女巫聯盟。”
“還能選擇不加入的?”戴蘭大感意外。
“因爲我們曾經歷過共助會的悲劇……”有那麼一瞬間,溫蒂臉上露出了些許遺憾與惋惜,“不提那些了,總之,你們可以自主選擇自己的去處,還記得你們通過海港關卡時,審查官所詢問的問題嗎?”
戴蘭點了點頭。當時只有她和莫莫被請進了那間小屋,還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
“那是威脅審覈,只針對女巫而設,畢竟擁有魔力之人如果心懷惡意,造成的破壞會比普通人大得多。不過一旦確認你們對無冬沒有威脅,就能自由地在城中生活——事實上,除開女巫聯盟外,還有一個被稱作沉睡魔咒的女巫組織,也是由逃亡女巫發展而來,其領導人正是羅蘭.溫布頓陛下的妹妹。”溫蒂頓了頓,“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加入任何組織,獨立生活,而我亦會提供指導和幫助——以個人身份。”
“可我們的能力……”
“那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想過上怎樣的生活。”溫蒂笑着搖頭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和我談談你們的過去嗎?”
這種溫暖的感覺就像水一樣包圍了戴蘭。
面前的紅髮女子彷彿天生就值得讓人信賴。
哪怕只是虛幻短暫的片刻,她也不想離開。
或許等她說完自己的一切後,這份溫暖便會不復存在,但至少現在,她仍能將時間再延長一些。
戴蘭咬了咬嘴脣,緩緩說出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在覺醒爲女巫之前,她和村莊裡大多數人沒什麼區別,而覺醒後她的遭遇也和其他女巫大同小異,被驅逐、被憎恨、被追殺……走投無路之下,她聽到了血牙會的傳聞。一處安身之所無疑是她當時最渴望的東西,冒着被教會抓住的風險,戴蘭好不容易輾轉到大公島,找到了血牙會的接引人。
沒想到她迎來的是一個更大的災難。
血牙會不僅沒有接納她,反而把她賣給了一名狼心貴族。之後的幾年裡,她被反覆轉賣過多次,直到落到前主人手中。她的能力也成了一種助興方式——附着了魔力的“藥丸”不單能延緩痛苦,也能延緩焦躁、快樂等感受。
對於治療而言,它的意義微乎其微,因爲負面體驗並不會消除,只會拖到藥效完結時一齊涌現,傷勢不重還好說,若是疼痛超過一定程度,爆發的那一刻不亞於額外受到一次致命傷。
因此前主人完全將她當成了享樂的工具,不斷利用“藥丸”來獲得更大的快感。不只如此,他還把她分享給其他貴族,通過這種交易來熟絡交情。戴蘭便是在那時候認識了莫莫,以及好幾名被血牙會出賣的女巫。
她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安身之處”,不過是血牙會和貴族聯手編造出來的一個騙局——比起到處去抓捕她們,等着女巫找上門無疑要輕鬆得多。而再後來,戴蘭驚恐地發現,隨着教會的入侵,“私密宴會”上熟悉的女巫開始一個個少去,漸漸只剩下她和莫莫兩人。
直到某次一位貴族說漏了嘴,她才知道,那些人要麼把女巫當做了上繳的功績,要麼當成麻煩悄無聲息地解決掉了,至於解決的方法,光是聽着都讓她不寒而慄。
戴蘭決定趁着赫爾梅斯教會帶來的混亂,帶着莫莫逃離這個囚牢。
而方法便是過量的“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