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換上來的人僅接住布萊恩兩劍,武器便被直接挑飛。
與其說他們也是巡邏隊的一員,倒不如說是羣混混罷了,布萊恩憤怒地想,除了勒索和敲詐外,這幫人做過什麼?自己和灰狗一絲不苟執行着領主交代的任務,倒成了隊伍中的異類。
但是……偏偏就是這羣廢物,這羣爲了投靠要塞,不惜禍害鎮子的敗類殺死了灰狗,用卑鄙至極的手段。
不可原諒!
他揮劍朝一臉驚恐的對手脖子砍去——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目標勒下刺出,眨眼之間就逼近了布萊恩的心臟位置。這一擊太過隱蔽,當他察覺時已經來不及格擋。
情急之下,他猛蹬地面,身子向後彈出,胸口處同時傳來一股刺痛。
翻滾兩圈後順勢站起,布萊恩立刻擺出防禦姿勢。剛纔那劍偷襲只刺破了他的外套和皮膚,還好沒有大礙。關鍵是刺出這一劍的人!他印象中巡邏隊裡沒哪個傢伙擁有這樣的劍術。
“咦?你居然躲開了,”那人推開失去武器的隊友,一步步走上前來。
藉着火光,布萊恩發現自己竟完全不認識對方——他的個子不高,手卻長得過分,垂下來的話幾乎可以和膝蓋齊平。臉也是陌生模樣,布萊恩發誓絕沒有見過這副面孔。
“你不是巡邏隊的人……你到底是誰?”
儘管和隔壁五人打交道不多,但人總是認得的。眼前這個傢伙顯然頂替了其中一個,跟着隊伍混進了城堡。半夜趕路時自己沒有發現並不奇怪,但兇疤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既然他們對此毫不意外,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這傢伙是兇疤特意安排進來的。
“你已經猜到答案了,又何必問我?”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
“媽的,他傷到我了!”兇疤恨恨道,“毒蛇,快剁下他的手腳,我要慢慢放光他的血!”
“很遺憾,希爾斯先生,我必須優先完成伯爵大人交代的任務。”
話音未落,被稱作毒蛇的傢伙欺身而上,他出手的角度刁鑽詭異,加上極長的臂展,布萊恩一時間陷入了苦戰,被逼得連連後退,根本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大意了!布萊恩心裡有些焦急起來,在地下走道打了這麼久,上面的人也該注意到了吧?
原本打算親手爲灰狗報仇,現在只希望能撐得再久一點,等待殿下的親衛騎士趕來圍剿這羣惡棍。
“你似乎在期待什麼,”毒蛇忽然暫緩攻擊道,“我猜是想等王子的人來救你?遺憾的是,這種石砌城堡跟你平時常見的酒館和旅店不同。那些木頭架子搭出來的屋子,有人尋歡作樂時整個樓板都會嘎吱作響。這兒只要將門關上,你就算扯破喉嚨大喊,上頭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布萊恩被說中心中想法,不由得一怔,而毒蛇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保持着持劍向下的姿勢以麻痹對手,另一隻手微微擡起,觸發了藏在袖子中手弩的扳機。
一枚僅食指長的弩箭從袖口射出,布萊恩只聽到機弦輕輕的嗡鳴聲,這支箭便已沒入了他的肺部。
難以忍受的劇痛頓時在胸前炸開,布萊恩向撲上來的毒蛇扔出長劍,轉身向後跑去。但從肺部滲出的血液很快涌入氣管,讓他難以呼吸。沒跑出多遠,布萊恩便被門檻絆倒,一個踉蹌重重跌倒在地。
毒蛇快步趕上,想要結果對手,卻被兇疤欄了下來。
“讓我來,”他咬牙切齒道,“我要讓這傢伙知道刺傷我的下場!”
毒蛇面上閃過一絲冷色,但最終還是側身讓開了,“做得利索點,別忘了我們的正事。”
兇疤揪起布萊恩的頭髮,朝他低吼道,“相信我,你會死得很痛苦。”
布萊恩很想一口血噴在對方臉上,但全身力氣如同流水般泄去,他知道自己沒有多久可活了。往昔的遺憾紛紛涌上心頭,比如尚未相識的妻子、比如無法實現的騎士夢。但最遺憾的是……沒能爲灰狗報仇。
等等,那是什麼?
他眨了眨眼,前方箱子上坐着一個女人,雖然在昏黑的光線下,對方的模樣看不太清楚,但那玲瓏有致的身材說明她毫無疑問是個女人。
見鬼,這是幻覺麼……他摔進這間屋子時,根本沒見到裡面有人啊。難道是天上的神明聽到了他的抱怨,特意製造個幻想來安慰他?
“喂,你們在別人的地盤打得這麼熱鬧,還打算當着我的面殺人,只怕不太合適吧?”
布萊特只覺得兇疤手一抖,猛得鬆開了自己的頭髮。周圍傳來一陣兵器出鞘的聲音,幾聲厲喝同時響起,“你是什麼人!?”
他們的反應未免也太……等下,布萊恩意識朦朧地想,難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
“我當然是這裡的人,”女子從木桶上跳下,彎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昏暗的火光中,布萊恩看到她袍子上繡着奇特的圖案——三個並列三角型,以及鑲嵌在中央的碩大眼睛。眼睛輪廓在火光照射下映襯出點點金光。
“你們呢?從陰溝裡溜進來的老鼠嗎?”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不帶任何感情。這不合常理……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兇殺場景時都不應該如此鎮定。
毒蛇也意識到了這點,他神情凝重,緩緩繞到對方側面,突然舉劍直刺。
女子連頭也沒轉,輕描淡寫地將手一揮,毒蛇甚至沒看到她的武器,只感到一陣寒風拂過他的身體。
一聲慘叫,兇疤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毒蛇衝上去又快速退了回來,原本執劍的部位卻已空空如也。
他的胳膊連同劍一起,掉在了地上。
恐懼頓時扼住了兇疤的咽喉,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很清楚毒蛇的底細。「出手狠辣,狡詐兇險。」這是伯爵大人對此人的評價。能被伯爵看中並招募的人,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就連布萊恩也難以在他的攻擊下撐過半刻鐘。可現在,他卻被一個女人漫不經心地一擊,斬斷了整條手臂。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殺了她!”毒蛇抱着傷口喊道。
失血過多的布萊恩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聽到周圍到處都是雜亂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以及……人體倒地時的悶響。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努力轉動眼珠,朝前望去——
然後巡邏隊長看到了一副他難以理解的畫面。
那名女子的身影如同幽靈,她漫步在衆人的包圍中,時隱時現。每一次出擊,都會洞穿敵人的要害。與其說是廝殺,倒不如說在舞蹈,他從未見過有人能把殺人的武器揮舞得如此具有韻律感,劍影上下翻飛,劃出一道道不可思議的軌跡。周圍的人在相較之下,不過是羣笨拙的小丑。他們徒勞地反擊,再徒勞地倒下……最終,場中只剩下她一人傲然獨立。
那也是布萊恩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最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