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了。
傍晚的時候。
微小的雨點忽然就無聲無息地下了起來。
擊打在寬廣的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連帶着大圓湖旁的那一幢並不顯得高大華麗的屋子,都帶上了一絲詩意。
恐怕,任誰都想不到。
就是這樣一個在戰爭學院內並不起眼的大圓湖旁,就是那樣一棟已經有些年月,不知名的藤條都已經快爬滿半個牆壁的舊屋子裡,居然住着,現在整個瓦羅蘭最有權勢的人,至高議會的議長,拉利瓦什。
是黃昏了。
拉利瓦什獨自一個人坐在臨湖的陽臺上,細碎的雨滴就那麼淅淅瀝瀝地從他頭頂的蒼老屋檐間滑落。
如果不是他那一身終年不離身的黑色長袍,那麼,他手裡的那本封皮老舊的書,身下那張考究古樸的椅子,以及旁邊那壺正煮的咕咚作響的茶,都會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年華老去的男人。
在一個陰雨的黃昏,一個人坐在雨裡,回憶着過往的歲月。
可惜……
“你來了啊。”他忽然合上了手裡的書,對着身後說。
“是的,大人。”身後是一個無比恭敬的聲音,這個人始終站在他的身後,不敢逾越半步。
“事情怎麼樣了?”拉利瓦什將書隨手放在了一邊,看着被細雨點綴的湖面,煙雨朦朧,他像是在極目遠眺。
“一切都如您所料。”身後的人回答的很小心謹慎,似乎是生怕錯了一個字。
“你很怕我?”拉利瓦什收回了心神,微微側了側頭,說。
“您的榮光,讓任何人都感到敬畏。”那個人更加地屏住了呼吸,收斂了心神。
“傑裡柯,我重新賜予你生命,你感到快樂嗎?”拉利瓦什像是笑了笑。在細微的雨裡,居然有種徹骨的冷。
“從未有過的快樂,您,就是我的神。”身後的人。原來就是,傑裡柯。
“傑裡柯,你是個好孩子,我很看好你。”拉利瓦什支起了雙手,像是嘆了口氣,有細密的雨點從湖上吹過來,沾溼了他的黑袍,讓他,終於,有了那麼一絲。人味?
“你比伊澤瑞爾強,他有着太多,不必要的野心,你沒有,對嗎?”
對嗎?
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人味再度在拉利瓦什的身上消散殆盡。
只剩下,令人恐懼的陰影。
“當……當然。”傑裡柯回答的有些勉強,他大概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他們現在是什麼想法?”拉利瓦什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又說起了別的事。
“他們,自然是想要最大份的蛋糕。”傑裡柯頓了一下,又說道。“所以……”
“所以你覺得呢?你有什麼想法?”拉利瓦什卻是打斷了他,反問道,“你有什麼好的提議,要知道,你現在,可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謝謝大人。”傑裡柯卻不敢露出一絲喜悅。儘管,能夠得到拉利瓦什的信任,幾乎就等於握住了半個大陸。
“我的想法是……”傑裡柯說到這裡,卻是突然激動了起來,就連他的呼吸都不免加快了許多。
“咕咚——”就在這時。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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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落。
召喚師酒館。
被雨滴佈滿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旁。
薩科的臉緊緊貼着玻璃窗,像是要透過被雨絲拉扯的一塌糊塗的窗戶,從外面看到些什麼。
“賈克斯大人還沒有回來。”長久的沉默裡,坐在他對面的人忽然說,“快半個月了。”
她的嗓音純澈,帶着十七八歲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
她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裙,在酒館暗色的燈光裡,就像是一朵悄悄綻放的白蘭花。
傑西卡。
這個有着和那個在泥濘的大雨夜裡死去的姑娘一樣名字的女孩,如今已經亭亭玉立。
她緩緩攪動着一杯淡碧色的液體,臉上平靜,淡然地看着和他僅有半碼之隔的,殺兄仇人。
如今她不會再對着他大喊大叫,也不會明晃晃地說要殺了他。
她只是安靜地做好每一件事,替他接單,踩點,在殺人後的夜晚,和他並肩走過寂寞的街道。
下雨的時候,張開一把足夠罩住兩個人的大傘。
颳風的時候,她會拿兩件可以迎風飛揚的大衣。
有時候,她也會笑,或者,也和他一起去一些午夜的小飯館吃一點東西。
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她已經把從前的事情忘記了。
但是,真的忘了嗎?
“哦?”薩科像是終於回過了神,輕輕哦了一聲,顯然,精神沒有放在這件事情上。
“你在看什麼?”傑西卡輕輕啜吸了一口碧色的液體,問道。
“噓……”薩科卻故意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說,“秘密。”
“守備官希望你可以替他殺了他的副手,因爲他老婆似乎和他有染,酬金是五百個金幣。”傑西卡也不去理他,自顧自說起了最新接到的單子,“還有德瑪西亞的莫倫侯爵,希望你可以去一趟西海岸,他的弟弟急需要解決,爲了家產,酬金是八百個金幣,還有……”
“噓……”傑西卡還準備說下去,但被薩科打斷了,他繼續專注地盯着玻璃窗,心不在焉地說,“近期我都不工作……”
“爲什麼?”
“因爲……”
“下雨了。”
已經夜了的窗外,馬車的燈光一晃而過,映出了他們年輕的臉龐。
而在櫃檯之後,喬伊也在看着外面漸深的夜,眼睛裡露出了深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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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了嗎?”
某個地下酒館裡。
已經積灰的櫃檯前。
兩隻酒杯是滿的。
卡特琳娜和泰隆並肩坐着。
在這個入夜的酒館裡,有一種難言的蕭瑟。
“我當然要去。”卡特琳娜拿起其中的一隻酒杯,認真而鄭重地說道。
“姐姐……”泰隆低語,卻不知道怎麼往下說。
“那是我們的祖國,是諾克薩斯,我……”卡特琳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猛然起身道,“是諾克薩斯軍人。”
ps:
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