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譚沁柔直接去了我父親的家,剛一進門,安洗心就張着小手向我跑過來,幾個月不見,小傢伙好像又長大了不少,小孩子真是日新月異變化的好快。
我父親很高興我和譚沁柔一起回來,張羅着讓下人準備飯菜,譚沁柔耐心的像是一個年輕的母親那樣,陪着安洗心玩着一些毫無意義的紙片片。
這一切讓我既陌生又嚮往,這是讓人期盼的生活,而戰爭讓這樣生活變得彌足珍貴,更多時候只是存在於想象之中,就如同曇花一樣的稀有。
我父親從廚房轉回來,在客廳裡踱着四方步,說道:“思虎,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和你說一下……前幾天,你們的那個汪專員,特意來家中探望我……”
我吃了一驚,我和汪庭嶽現在只剩下了表面的和睦,暗地裡幾乎達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這個時候來探望我父親,要說不是居心叵測,那真是不可能再有其他解釋。
“他來幹什麼?”
“倒也沒什麼,就是和我聊聊以前我在北平的閒事,話說汪長官這個人還是很好相處的……”
“安叔叔,這個汪長官沒安什麼好心,您千萬可要提防着他一點。”
“爲什麼?他……不是和思虎的關係很好嗎?怎麼又要提防了?”
我對我父親一堆的疑問無法說清楚,只能籠統的說道:“這個您就別問了,總之我和他有些摩擦,已經不比當初。他忽然對您這麼熱情,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我父親並不服氣,說道:“我就是安分守己一介百姓,難不成他還能拿我怎樣不成!”
我搖搖頭說道:“並不是您想的那麼簡單,這個人十分陰險……總之,您小心一點沒錯。”
惹上什麼人,也不要惹上笑裡藏刀的這類人,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捅你一刀。捅你的時候他還是笑着的一張臉,永遠讓人琢磨不透他真正的居心。
門外響起汽車的喇叭聲,譚家的小轎車停在了門口,原來是譚震山派他的司機過來接我父親去譚家喝茶。
我父親有些莫名其妙:“喝茶?難道親家又在哪淘來好茶?”
譚沁柔:“我爹倒是剛剛得了一些頂級的龍井,前幾天還說要給您送一些來嚐嚐。”
我父親笑道:“好,難得親家這麼記掛,我這就去嚐嚐這頂級龍井是個什麼味道。洗心,你是跟我去,還是留在家中?”
現在要說是安洗心離不開我父親,還不如說是我父親根本就離不開安洗心,安洗心一刻不在他眼前,他也是放心不下。
我的父親老了,他越來越害怕孤獨,而安洗心在非常適當的時候,填補了他的心裡空缺。老的保護着小的,小的扶持着老的,這一老一少相互依賴,已經是到了難以割捨的程度。
如果讓我父親在安洗心和我之間做一個選擇,我相信他更可能會選擇安洗心,長久的陪伴有時候比親情更爲重要。
我和譚沁柔在家裡還沒有等到吃飯,我父親就一臉不愉的折返回來,進了客廳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在那自己跟自己運氣。
我和譚沁柔對視一眼,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我試探着問道:“爹,您這是嫌茶葉不好,還是喝急了燙了嘴,怎麼了這是?心急火燎的就回來了?譚伯父呢?”
我父親怒視着我,說道:“覺得自己說幾句俏皮話,就能把我打發了是不是?你到底有沒有尊重過你的父親!”
我在最近幾個月已經很少看見他這麼憤怒的時候:“您這是在哪惹了一肚子氣?”
我父親把桌子拍的啪啪山響:“就直說吧,我準備給你選一個黃道吉日,即日完婚!”
譚沁柔背轉身,去做她的小女人姿態。我是大感驚訝,這也太倉促了,東岸現在厲兵秣馬準備着傳說中的反攻,這時候選擇完婚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爹,我可能會又一次的讓你失望,我……沁柔應該也是和我的想法一致,我們並不想這麼快就完婚。”
我父親氣得拍案而起,手指戟指着我,說道:“你,你不想這麼快結婚,你不是,你不是……唉!”
我父親說了幾個你不是,最終也沒說出到底不是什麼,惱怒的坐回到椅子上。
門外又一次傳來汽車的喇叭聲,譚震山當先走進來,後面跟着一個下人,用托盤端着茶壺茶具,另一個下人居然拎着着大號的暖瓶,一行人魚貫而入。
譚震山:“親家,你這腿腳也是太快了,我去方便的當口,你就跑了回來,害得我還要追到你家裡來喝這杯茶。”
譚沁柔:“爹。”
我:“譚伯父。”
譚震山點點頭,說道:“嗯。你們都在這兒,很好。”
我父親這時候如同來了援軍一樣,又振奮起來:“親家來的剛好,我所以不辭而別這麼失禮,實在是感覺羞愧,無顏面對親家,只好逃回來,先把事情處理好再給親家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我如墜雲霧裡,不知道我的父親大人說的交代指的是什麼。
譚震山倒是淡定從容,微笑着說道:“這也怪不得他們,年輕人嘛,都是這個樣子。”
聽譚震山這麼說,我和譚沁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說的是我和譚沁柔在臨勐城外的那一幕,因爲不巧的很,當時剛好被譚震山看到。
譚沁柔扭搭這身體,嬌嗔着說道:“爹,你怎麼什麼都亂說!……”
譚震山板着臉,說道:“我怎麼是亂說,你爹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譚沁柔羞紅了臉跑了出去,跑出院子想了想,又返回來,抱起安洗心去了隔壁的書房,豎起耳朵傾聽客廳的談話。
我也有些尷尬,對着譚震山深施一禮,說道:“譚伯父,真是失禮,都是我的錯,我考慮事情不周全,倒讓您二老費心。”
譚震山搖搖手,說道:“這哪會有什麼失禮,你和沁柔是未婚夫妻,有一些親密舉動也不爲過。只不過,我譚家畢竟是臨勐城有頭有臉的人家,你們又是……唉,我思來想去,終歸是對沁柔影響不好。”
譚震山的意思很明確,你們即使是未婚夫妻,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有親熱的舉動,有傷風化不說,這裡主要涉及到了譚家的臉面。
我父親接口說道:“思虎,這件事我剛剛和你岳父已經商量過了,春節之前就給你們完婚,一則了卻我們老人的心事,二一則對沁柔也有一個交代!”
事已至此,我能說什麼,我是個男人,怎麼也要爲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即使在我看來這也算不得什麼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