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日軍要求我們跟的不要太近,他們擔心自己剛一上筏子,追擊的人就會開槍。爲了讓這他們放心,也是爲了取信於人,在我父親的一再堅持下,我帶着人和他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所以等到我們趕到江邊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
據後來譚沁柔的描述說,兩個日軍斥候在上了竹筏之後,忽然的兇相畢露,試圖拉着譚沁柔和另一個女學生也上去竹筏子,好在譚沁柔並非什麼柔弱的女子,一陣的拳打腳踢險些把一個日軍踹到江裡去,另外那個女學生也拼命掙扎着,加上被我父親掄着手杖一通亂打,總算沒讓他們得逞。
後來我父親義正詞嚴的和竹筏子上的日軍理論着什麼,估計是斥責他們不講信用之類的話,其中一個日軍惱羞成怒的掏出手槍,對着我父親和岸上的兩個女學生連開了幾槍。
譚沁柔經常的騎馬射箭,身體的靈活性和反應都要比常人強許多,聽到第一聲槍響,她就拉着那個女學生趴在了地上,等她擡起頭時,日軍的竹筏子已經駛離了東岸,而我的父親則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痛苦的呻吟着。
我們趕到江邊,在奔跑中連續的向怒江裡伏在竹筏上的日軍開槍,怎奈江水流速太快,帶着竹筏子順江而下,根本就無法瞄準目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兩個日軍斥候趴在筏子上,順風飄向西岸。
我們也不敢在岸邊耽擱的太久,這樣好的視線下,很容易會被西岸日軍發現,成爲他們練槍的靶子。
我們擡着我父親,撤進江邊的樹林裡。譚沁柔毫髮無損,那個女學生也只是胳膊被子彈擦傷,雖然看着鮮血淋漓,其實也只是皮外傷。
我父親就沒那麼幸運,因爲是正面對着開槍的日軍,他自己腿腳也不靈便,根本都沒做什麼閃避動作,被南部式手槍子彈擊中肋部,獻血已然染透了胸前一大片衣衫。
他看見我時,正痛的全身顫抖:“思虎,我,我可能是不行了,這日本人,全沒有信義……我這是……與虎謀皮,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我安慰着他:“您放心,您這不是致命傷,而且我們有野戰醫院,有德國回來的醫生,一定會治好您的……都圍着幹什麼!快去找輛車來!去見龍灣請上官醫生馬上到醫院去!”
我們擡着我父親趕去野戰醫院,我跟着人羣走了很遠,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看了看四周才發覺,阿妮並不在我們之中。
“阿妮!”我回身叫着。
“誰看見阿妮去哪了?”我問身邊的人,沒人回答我。
譚沁柔還有些驚魂未定,但是還是問了一句:“哪個阿妮?”
我說:“就是和我在德月樓吃飯的那個女兵。你看見她去哪了?”
譚沁柔冷哼着:“原來是她呀……沒看見!”
看來她還記恨着阿妮那天擠兌她的事,我也不去理她,叫過來兩個丘八:“回去江邊看看阿妮是不是沒跟回來。”
因爲心急我父親的槍傷,我也無暇顧及其他,乘坐着附近友軍提供的汽車,護佑着我父親去往野戰醫院。
上官于思早已經等侯在醫院,簡單的看了看我父親的傷勢:“子彈沒有穿透,還留在身體裡,立刻手術!”
我父親被推進手術室,我頹然的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譚沁柔並沒有離開,也坐在我對面:“噯……你不用擔心安叔叔的傷勢,我父親說,吉人自有天相的……”
我看了她一眼:“你怎麼還不回去?”
譚沁柔:“我,在等我同學包紮傷口。”
“可是你的同學已經包紮完了傷口走了。”我提醒着她。
譚沁柔:“安叔叔幫了我們,我當然要在這多陪一會兒,不然就這麼回去的話,父親一定又會罵我不懂事,我自己也不會心安。”
“你還是回去吧,譚先生還不知道你的情況,他很擔心你。”我邊說邊站起身,我想去江邊看看,不知道阿妮到底怎麼樣了。
“我同學會告訴他的……噯,你要去哪?”譚沁柔發現我要離開,立刻站起身攔在我身前。
我心想這位千金大小姐看來確是跋扈慣了,毫無道理的就攔着人不讓走,我冷冷的說:“譚大小姐,你未免管得也太寬了吧,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報告?”
譚沁柔:“我的意思是說……安叔叔還在手術中,你這時候怎麼能走!”
我說:“第一,有上官醫生在,我很放心。第二,手術一時半會也做不完,我就是坐在這兒,也是無濟於事!另外,我還有別的事——這些理由夠充分嗎!”
譚沁柔倒是沒再和我耍大小姐的脾氣:“你是不是擔心那個阿妮?……放心吧,她沒事,我看見她順着江邊追那兩個日本人去了。”
聽譚沁柔這麼一說,我這才知道阿妮沒跟着回來的原因,她竟然是順着江灘去追那兩個逃走的日本人斥候,這要說是沒危險才奇怪,那實在是很容易被對岸日軍射中的區域。
我正準備要返回去江邊去接應阿妮,阿妮已經興沖沖的回來了,她的樣子看着十分的狼狽,衣服上到處都是被樹枝荊棘刮破的口子,甚至臉上都有幾道血痕。
我問她:“阿妮,你這是怎麼弄得?”
阿妮低頭看了看自己,渾不在意的說:“沒得事,都是鑽江邊的林子刮的,不鑽林子的話,真是不成哩,鬼子的子彈可真是打的準!”
阿妮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能讓阿妮這麼狼狽,當時的情形一定是極其兇險,估計阿妮是被對岸的子彈追打的沒辦法,又不願意放過那兩個日軍,才鑽着江灘邊上矮林子裡沿着江灘繼續追。
“安大哥,我幹掉了那兩個鬼子!”阿妮笑嘻嘻的說。
阿妮在我們撤進樹林後,她並沒有跟着撤回來,讓兩個日本人從自己槍口下就這麼逃脫,阿妮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兩個日軍斥候在竹筏子行將靠岸時,就迫不及待的跳到淺水裡,想要涉水上岸。他們沒有太擔心來自身後的危險,因爲尚在江中漂流時,他們就已經看見東岸的追兵都已經撤退了。
阿妮一路冒着危險跟着奔跑,就是在等這樣的機會,她趴在荊棘之中連開了三槍,第一槍打中後邊日軍的腦袋,直接斃命,屍體栽倒在江水中。第二槍打中了前面日軍的後背,但是這一槍並沒有打中心臟要害,那傢伙還想掙扎着爬到岸上,阿妮這才補了第三槍,送他去見了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