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說着話,一個僕婦進來稟告:“小姐,老太太聽說小姐在招待貴客,特意要過來看看。”
譚沁柔嚷着:“我娘身體不好,你們都不知道嗎!幹嘛不攔着她!”
僕婦回話說:“老太太的脾氣和小姐一模一樣,哪是我們能攔得住的……”
說話間,兩個小丫頭攙扶着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老婦人其實也不過是六十不到的年齡,但是可能是長期的病痛折磨,外貌的樣子看着要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尤其腿腳明顯的非常的不便,即使有兩個人攙扶着,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挪着。
譚沁柔迎上去:“娘,您出來幹嘛,隔着三層院子,這件事您怎麼知道的這麼快,是哪個多嘴的亂傳的話!”
老婦人被攙扶到太師椅上,稍微喘了口氣,說:“你就不要責怪她們了,她們都從來沒見你接待過什麼客人,今天看見這樣的稀奇事,她們自然是要告訴我的,我也是好奇就過來看看,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我的沁柔有這樣反常的舉動!”
譚沁柔臉色有些緋紅,跺着腳:“娘,你也來取笑我!”
老婦人微笑着對我說:“這位長官,想必就是今天的貴客了吧?我是這個院子的女主人,唉,其實說來也不過是一個殘廢而已,要不是今天有貴客登門,我也有一年多沒到前院來了。”
我連忙深施一禮:“原來是譚老夫人,在下安思虎,給譚老夫人請安。”
安洗心有樣學樣的說:“心兒給奶奶請安。”
譚老夫人滿臉歡顏:“這又是誰家的孩子?這麼小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剔透玲瓏,長大了那還了得”
我陪着笑,說:“回稟譚老夫人,這孩子是我的兒子,名叫安洗心。”
譚老夫人聞言一愣,轉臉去看譚沁柔,譚沁柔知道她孃的心思,有些赧然的聲如蚊蟻解釋着:“娘,您不要誤會,心兒只是安營長的義子……”
譚老夫人恍然,笑道:“哦哦,原來是這樣,這樣最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然後譚老夫人又點點頭,重複着我的名字:“安思虎……我知道你,你就是前一陣子,我們老爺提過親的北平安老爺的公子吧?”
這樣的詢問讓我很尷尬,譚沁柔的臉色更紅了,她嘟着嘴:“噯呀,娘!您提這個幹嘛,安營長今天是來拜訪我爹的!您又說什麼提親!”
譚老夫人擺着手,笑道:“好好好,我不提,不提就是了。”
外面有人通稟:“老夫人,小姐,老爺回來了!”
譚沁柔快步迎了出去,在門房的地方迎住譚震山,她在譚震山耳邊耳語着,譚震山微笑着不置可否,跟隨譚沁柔進了客廳。
他先看了看譚老夫人:“你的身體不好,只說待在後宅就好了,這樣的勞累怕是對康復不利。”
譚老夫人微笑着:“不妨事,我這身體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再者說,沁柔的事,我這做孃的又哪能不關心。”
我躬身施禮:“譚先生,非常感謝您多日來對家父的照顧,思虎今天特意過來對譚先生表示感情之情!”
譚震山搖搖頭:“說什麼感謝的話,那可是見外了,你爹和我本就是相識恨晚的的朋友,這種朋友之間平常的探望又算得了什麼!”
譚震山又看了看譚沁柔,說:“況且,我也聽沁柔說了,那天學生遊行,要不是安營長捨身相救,恐怕就是有十個沁柔也逃不過鬼子的炸彈!要說感謝,我們應當感謝安營長才對。”
譚老夫人坐了這麼久,已經感到了體力有些不支,又和我說了會兒話,才坐着轎子回去了後宅。譚震山在和我交談的時候,謝絕了兩個來訪的客人,可見對我的這次來訪的重視程度。
我對譚家人的重視很是不安,因爲這讓我產生了其他方面的聯想,那樣的聯想又是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纔好,所以我起身準備告辭。譚震山攔住我:“安營長軍務繁忙,本是我譚某人請也請不來的貴客,好在今天難得有機會,能讓我們聊表寸心。我已經讓人把德月樓的大廚叫過來,咱們今天就在我家裡,吃一頓普普通通家常便飯!”
一頓家常便飯還至於把德月樓的大廚叫過來?我真是倍感受寵若驚,連連推辭着,推辭到最後,譚大小姐都不耐煩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樣子不爽快!常言說既來之則安之!吃我們家一頓飯,至於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譚震山也勸道:“安營長真的就不必再客氣,難不成小女沁柔的一條命,還不值區區一頓飯?”
父女倆軟硬兼施,我也不好再過分推辭,只好留下來吃譚家的這頓“家常便飯”!
我坐在客廳裡喝着上等的普洱茶,吃着精緻的點心,譚沁柔在我身邊逗着安洗心,譚震山有一搭無一搭的和我談着北平說着臨勐,也偶爾論及家國天下。
透過窗戶,我看見十幾個人帶着廚房用具,浩浩蕩蕩的從大門進來,然後迅速的在譚家的廚房忙活起來,開始準備着這一餐的“家常便飯”。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是安洗心也看得出來,譚家這是隆而重之的準備款待於我。我不怕別人款待我,哪會有什麼人會害怕別人的款待?我只是害怕這樣的款待是爲了什麼,真是隻爲我救了一次譚沁柔?
在我惴惴不安的猜測中,酒菜陸續的擺上了飯桌,我們三個大人一個孩子,卻上了整整十八道菜,山珍海味飛禽走獸,只要是臨勐有的名貴菜餚,基本都被擺上了飯桌。他們甚至煞費苦心的爲我這個北平人準備了一道爆肚,雖然味道吃起來其實是偏離了北平的那種地道風味,那是這樣的心思實在讓人感動。
譚震山端起酒杯說:“安營長,譚某今日雖然略備了這些薄酒,也實在是難以表達我們譚家對安營長的感謝之情!譚某先乾了這杯,安營長你請隨意。”
譚震山仰頭乾了杯中酒,他幹了我若是隨意可是不成話,也只能是也一飲而盡。酒是上等的竹葉青,辛辣卻又帶着甘冽,就算是我這不常喝酒的人也能品出這酒的妙處。
譚沁柔也站起身,端着一杯茶,說:“安營長,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不會飲酒,只能是以茶代酒了!”
我又跟譚沁柔的一杯茶水乾掉了第二杯酒,本來就不擅飲酒的我,在喝了兩杯烈酒後,已經是有些暈暈乎乎的微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