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吃了虧,也就不敢再小覷這小隊中國兵的實力,他們調上來了更多的重火力,對突擊隊進行圍追堵截。
黃文烈喊着通訊兵:“立刻給東岸發報,讓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
我在東岸接到命令的時候,突擊隊已經撤到了摩雲嶺的山腳下,他們是輕裝上陣,下山路總是要快過上山路,日軍拖着重武器在山路上追擊可就沒有那麼迅速。
天色已經漸亮,我透過望遠鏡都能夠清楚的看見每一個人的五官樣貌,黃文烈、上官于思、阿妮、馬順、王四寶……所有我能叫出名字的面孔,一個接一個的在望遠鏡裡出現,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征塵,卻絕沒有太多的驚慌失措。
這隊黃文烈親自挑選出來的精銳,戰鬥素養確實是新200團最好的一羣,即使是這樣的撤退,隊形也沒有散亂,在黃文烈的調度下,層次阻擊的打的有板有眼。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延緩了追兵,日軍要是沒有重火力配合,對這羣中國兵還真是不敢追的太近,那些火力強大美械確實讓他們很是忌憚。
我喊來傳令兵:“命令全團,立刻對敵軍開火!命令炮兵連集中所有炮火,對西岸的日軍追兵展開炮擊!”
見龍灣的輕重火力對追趕突擊隊日軍展開射擊,摩雲嶺上的日軍炮羣被我們吸引,他們把更多的炮彈傾瀉到了見龍灣陣地。
丘八們已經受到過大規模炮擊的洗禮,對於防炮已經非常有經驗,在第一枚炮彈在陣地上炸響時,丘八們就迅速的鑽進防炮洞。但是我們的防炮洞也只能對小口徑的炮彈起到防禦作用,重炮炸在防炮洞上方,頃刻間防炮洞就會被炸塌,每到這個時候,丘八們就要不顧危險地忙着在坍塌的土裡刨人。
我舉着望遠鏡望向對岸,一隊突擊隊已經開始登上渡江器材,另一隊對身後的追兵射擊。按照我先前的命令,這時候炮兵連應該集中炮火,對突擊隊身後追兵展開炮擊,以掩護突擊隊順利撤回。
可我看到我們炮火的攻擊目標,卻是摩雲嶺日軍的碉堡羣,炮彈落在碉堡上,也只是炸起表層的水泥和碉堡上方僞裝的樹木,對那些鋼筋混凝土建築形成不了更大的破壞,白白的浪費炮彈。
我對身邊的傳令兵吼着:“你是怎麼傳的命令?我是讓林嘯龍這王八蛋去轟炸追兵!誰讓他拿這幾門小炮去炸那些重炮都炸不開的碉堡!”
傳令兵委屈的說:“營長,我傳達的命令和您說的一字不差!誰知道炮兵連爲什麼擅自改變炮擊目標。”
西岸的突擊隊因爲沒有得到有效支援,只能在沒有絲毫隱蔽的渡江器材上和岸上的日軍對射,這樣的打法傷亡非常大。在短短十幾分鍾裡,就有好幾名突擊隊隊員被擊中落水。阿妮的肩膀也負了傷,因爲來不及包紮,殷紅的鮮血浸透了整條胳膊,這一切都在望遠鏡裡看得清清楚楚。
我顧不上外面炮火連天,帶着幾名督戰隊的士兵冒煙突火的趕到炮兵連陣地,炮兵連的炮兵們正在裝填炮彈,準備着又一輪的攻擊。
我大喊着:“停停停!誰讓你們瞎打的?不是告訴你們炮擊目標是西岸的追兵嗎!誰讓你們打那些碉堡的!啊!”
“連長給我們的命令就是打鬼子的碉堡,沒說讓我們炮擊西岸的追兵……”
“你們連長現在在哪?”
“打過來第一發炮彈之後,我們就再沒看見連長的影子……”
我氣得五內俱焚,恨不得立刻就把林嘯龍揪出來暴打一頓,解一解心頭之恨!但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西岸還有一羣同袍在等着炮火支援救命。我吩咐着:“前令作廢!立刻調轉炮口,全力攻擊西岸江灘上的追兵!”
我又回身對督戰隊下令:“無論林嘯龍這個王八蛋躲在哪個耗子洞裡,都要把他給我找出來,找到他之後,立刻綁來見我!”
——林嘯龍在日軍的重炮落在見龍灣陣地的那一刻起,就嚇得肝膽俱裂,驚慌匆忙中連命令都傳達錯誤,就急忙着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有了炮火的支援,突擊隊終於有機會將渡江器材駛離西岸,追擊的日軍雖然遭到我們的炮火攻擊,卻依然頑強地在硝煙中向怒江裡的突擊隊射擊。
在行進的渡江器材影響下,日軍的射擊實際上已經偏離了目標太多,更多的子彈都是打在湍急的水面上。子彈擊起了水花,擲彈筒射出手雷炸起更大的水柱,但是毫無疑問,隨着雙方距離越拉越遠,突擊隊的安全返回已經沒有太大問題。
我回到了我的營部,剛坐下沒有幾分鐘,督戰隊就推着再次被五花大綁的林嘯龍走進來。我的憤怒還未完全消散,站起身對着林嘯龍臉上就是一拳,這一拳打的太過用力,林嘯龍的鼻樑骨瞬間塌陷,鼻血長流。
我怒罵着:“林嘯龍,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天之內兩次違反軍規,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依照戰時條例,身爲指揮官臨陣失驚,我現在就可以斃了你!”
也許是被我的一拳打出了火氣,林嘯龍這回倒是不再哀求,他梗梗着脖子說道:“安營長,要殺要剮,不是你安營長說了算的!就是黃團長回來,也得請示了汪專員才行!”
我本來也是準備等到黃文烈回來再處置他,可是這傢伙竟然出言頂撞,這讓我的無名火從腳底一下子撞到腦門心,我掏出手槍頂在林嘯龍的腦袋上,厲聲喝道:“說我無權處置你?我無權處置一個屢犯軍規的連長?”
林嘯龍冷笑道:“安營長,說起來你我都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都不是什麼乾淨的人,你張嘴軍法閉嘴條例,不覺得可笑嗎!”
我此刻的臉色一定是難看到了極點,我怒視這着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你再他媽的胡說八道,我現在就一槍崩了你!”
林嘯龍沒有意識到我已經被他徹底激怒,還在討着嘴上的便宜:“安營長,我再怎麼不堪,也沒有一個當漢奸的父親……”
他觸到了我的底線,有一個漢奸父親是我心底最大的隱痛和難堪,我從不願和任何人提及這件事,一度我甚至對外宣稱我的父親已死!以隱瞞這樣的難堪。在今天我怒火攻心的時候,林嘯龍一次又一次的挑戰着我的忍耐力,我已無法再控制我的沖天怒火!
在林嘯龍嘲弄的目光裡,我的手指扣動了扳機,扳機帶動撞針,撞針撞擊着底火,底火推動着子彈從林嘯龍的腦門射入,再從他的後腦擊穿,帶着鮮血和腦漿噴濺而出。
黃文烈走進來的時候,林嘯龍已經大瞪着雙眼仰面躺在地上,大灘的鮮血從他的腦後流出,鮮血流向低窪處,然後慢慢滲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