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這麼看着我, 如果我想對您做點什麼就不會今天和伊一坐在這裡了。”宋真放開伊一,重新靠坐回沙發裡,翹起來的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膝蓋。“我說了, 我和伊一是要結婚的, 岳父岳母有事沒事的總出現在我倆的生活裡因爲一點錢弄的媳婦哭哭啼啼我覺得不值得。”他從伊一口袋裡先拿出了一萬塊, 輕輕拍在桌子上。
“一萬, 現金, 我當着攝像頭給你,是我自願的。”說着又拿出那個黑色的袋子,將裡面現金一打一打的都拍在桌上:“這另有十萬是就當見面禮, 也是現金,都是我宋真自願的。”說着, 他將十一萬塊錢都推到尹言坪面前:“您可以放心的收, 到什麼時候您有監控錄像在手裡, 這錢是我宋真爲了尹伊一自願孝敬您二老的。”
“宋真。”尹伊一不明白他爲何要給他這麼多錢,她轉頭對上他目光, 宋真卻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乖,怎麼說他們都是養了你一場,這點錢也不多,應該給。”
尹言坪嘴角微微向上,看了一眼伊一就把桌上的錢盡數都收到自己面前。
“女兒大了, 留不住了, 心都是想着外人的, ”他竟還是慈父一般調笑着自己的孩子。
尹言坪在收到錢後非常信守諾言的讓她見到了樑敬。那扇上了鎖的臥室裡面拉着厚重的窗簾, 樑敬躺在牀上, 看見有人進來也只是眼珠轉動了幾下而已。她表情木然,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絲毫沒有因爲看到伊一而表現出任何異樣。
樑敬這個狀態已經一年多了,她不說話,不交流,吃飯很少,常常不是一個人坐着就是一個人躺着。醫生曾經建議她多出去走走,去戶外感受一下不同的環境。伊一也嘗試了很多次,但她依然表現木然,沒有一次欣喜。
要把這樣一個人留給尹言坪照顧,她心裡終究是不放心的。
“尹教授,我們遵守約定也請您做好分內的事,如果伊一媽媽有什麼不測,那抱歉,我只能按照原之前約定的1萬折半付您生活費,五千,怕是您很難維持現在的生活水準吧。”說罷,宋真打量了一圈這間裝修考究的房子,搖了搖頭。
臨走的時候,尹言坪竟然要將他們送到大門口。宋真沒有拒絕,依然用那種三分克制七分不羈的態度對尹言坪說話,他嘴裡恭恭敬敬的叫尹教授,卻句句都透着對他的厭惡和譏諷。
然而這一切也沒能激起尹言坪任何情緒的失控,從收了那十一萬塊錢開始,他甚至對宋真的這種態度都可以視而不見了。
他們倆上了那輛騷氣至極的墨綠色蘭博基尼,宋真降下車窗,探出頭和手,先是像想起什麼似的遞了張名片,然後纔跟尹言坪揮了揮手:“尹教授,您回吧,我和伊一下次再來看您和樑阿姨。”
一切表演都在車窗合上的那一瞬間結束,宋真將油門踩的轟轟響,載着伊一駛離讓人厭惡的虛僞。
“另外那些錢我暫時還不了你。”她還在盤算這筆虧到良心裡的買賣。
宋真手指毫無節律的敲着方向盤:“隨你吧,我現在也算是你債主吧,你對我態度好點也不爲過呀,我的交易就這麼簡單,你對我態度好點,親暱點,別讓那個老東西看出咱倆不是那種關係就行。”他似乎心情大好,眉眼都帶着一絲狡黠的笑。
“真夠荒唐的。”她自嘲。
宋真嗤笑:“反正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嘛?放心,我肯定說道做到,你不讓我碰你,我絕對不碰。除非……你先碰我!”
兩個人先去樑敬之前的養老院取走了伊一在A市的行李,然後就驅車直接上了A市開往臨山市的高速。
到達尹伊一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宋真幫他把行李提上了樓,樓梯間的燈已經修好了,正要開門,就看見門上貼了張紙條。
是房東留給她的,上面留言讓她回來之後立刻聯繫她。
伊一的房東正正是這個社區的社區主任,才一打通電話那邊就傳來了阿姨特有的大嗓門。
“我滴乖乖,可聯繫上你了。小姑娘啊,阿姨跟你說,這房子你不能住了,警察昨天來找我了,說是有人盯上你了,還有可能要炸房子勒,你這就把你剩餘房租和押金退回去,你自己換個地方住吧。”
伊一還沒打開房門,就愣在了原地:“阿姨,如果因爲被外牆被潑油漆的事那我可以跟您保證,明天,明天我就找人工人給刷回來,保證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急急的解釋,根本顧不得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用手指着自己鼻尖,主動請求出力的某人。
“阿姨不是說喪氣話詛咒你啊孩子,那些個要債的小混混什麼事做不出來,潑潑油漆可以刷回來,這要是在我這屋裡出了什麼人命,呦吼,我這房子哪裡還有人敢住哦,就是左鄰右舍也要一起來找我的麻煩的呀。”
“可是阿姨您好歹也寬限我幾天,等我找到房子我就立刻搬走還不行嘛?”她也理解房東阿姨的顧慮,但讓她立刻搬走她也是無處可去啊。
“要不得要不得,昨天警察來了兩趟了,說最近那幫小混混天天在咱們這社區附近蹲點,讓我們羣衆都要留心得嘞,有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報警。我看他們搞不好今明兩天就要搞事情了,阿姨也是爲了你好,行李我都給你收拾好放門口了,你拿了就走吧。”阿姨似想起什麼要緊的事似的,立刻又說道:“我已經在窗戶上貼好了此房招租,估計那幫小混混一看就知道你已經不住這了,你就當幫幫阿姨,阿姨年紀大了,心臟不好,還要靠這套房子養老的勒。”
尹伊一打開房門,果然,她的行李箱就立在門口,那邊阿姨已經掛了電話,她手機不多時就有一比銀行卡入賬提醒。剩餘2個月的房租和押金已經一併給退回來了。
“我都聽見了,你這也太慘了。”宋真繃着嘴角,強忍着沒有笑出來,而是扯出一個無比同情的表情。
尹伊一不理他,拎起放在門口的行李就往樓下走。
“欸,你能去哪啊。”宋真兩手抓着另外兩個好不容易拉上來的碩大行李箱,吃力的跟上前去。
“你不要管我。”她懊惱的說道。
宋真在她身後,輕輕的笑了一下:“我不管你怎麼行,剛纔咱倆演男女朋友呢?女朋友要走,我當然得知道去哪了。”
伊一拉着行李箱在出了單元門口停住,她茫然四顧。爲什麼她想要有一個小小的安居之所就那麼難呢?謝振飛委託她的事流程還沒有辦理完,她還不能離開臨山市,現在連租的小房子也被房東收回去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短暫幾分鐘,宋真已經又將她的行李放回了車上,正遇上了前幾天熱心‘勸和’的那個鄰居大媽。
“小夥子氣度就要大一點,人家姑娘要還是真心跟你過,可不許翻人家舊賬哈,自己的媳婦自己要包容。”大媽抓着宋真的手,正一邊打量着他那輛王八綠的蘭博基尼,一邊眉開眼笑的說道。
大媽心裡一定在想,前幾天還開個二手捷達,這好傢伙,竟是個深藏不漏的。大媽朝着伊一的方向看了看,眼裡的笑意更明顯了。
“您說的對阿姨,我得謝謝您當初幫我說和,我一定好好疼自己媳婦。”宋真一張嘴討巧的就像樹上唱歌的百靈鳥,可真是說的比唱都好聽。
“你能別見到誰都跟誰說我是你媳婦嗎?”尹伊一白了一眼跑回來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宋真聳了聳肩:“不是我說的,是大媽說的,我得尊老愛幼吧,凡事得順着點老人。”
果不其然,他再次接收到了來自伊一女士的白眼,不過他不在乎,反而勾着嘴角:“走吧,委屈我這個假男朋友給你找個地方湊合湊合,地方雖然小點,但比這安全,也不會有人冷不防的貼紙條逐你出門。”
“不用了,你隨便給我停在路邊的小旅館就行,我明天再自己找房子。”
宋真撇嘴:“誰敢把房子租給你啊,說不定哪天那幫小混混又找上門來,給人家房子潑油漆都是好的,萬一潑點大便什麼的……”他邊說還邊捂住嘴,好像已經聞到味道一般:“到時候估計就不是直接讓你打包走人這麼簡單了,還得讓你親自給把大便處理了,然後挨家挨戶給鄰居道歉吧。”
如果說幾年沒見宋真他和從前最大的變化是什麼,那就是他這張嘴了。好像被大師開過了光,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簡直比從前能說上十倍有餘,說是話癆也不爲過了。
見她沒立刻反駁,宋真跟着又補了一句:“房子不能給你白住,人家也是租的房子,不是什麼慈善家,水電房租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最少得付三分之一,你睡客廳的沙發牀,人家住主臥,這樣也有個人能照顧你,我也不用一天到晚總惦記有人會挖我家牆角了。”
他說的各種條件其實都符合伊一的需求,合租,經濟負擔會輕一些,畢竟她還有每月一萬塊錢所謂的‘贍養費’要支付。沒處理完謝振飛的事她回不了A市,沒有收入,更無力支付最少寄付的房租。再加上即便真的有人肯租自己房子,那些混混也還是會找到她。如果合租就不一樣了,最起碼自己有室友,多少都會讓那些有些忌憚。
宋真帶她去的是位於市中心區一個成熟公寓小區。大門口有安保人員,電梯需要一戶一卡,只能刷自己的家的樓層。
他將一個串鑰匙和門禁卡遞給她:“安全是肯定的,這小區是零幾年的建的,老是老點,但物業聽說還不錯。”
見她不接鑰匙,正用一種質詢的目光看着自己。宋哲手快速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莞爾道:“老隋家的房子,我有鑰匙不正常嗎?”
伊一撇了撇嘴,如果這也叫正常,那這兩個成年男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夠匪夷所思的了。
他將門打開,屋子裡的燈是黑着的,伊一就越發覺得不太對勁了。
“你不是說是合租嗎?住這的人呢?我們就這麼進來不打招呼不太好吧。”尹伊一踟躕在門口。
宋真拉了她一把,啪的一聲將燈按開,然後順手關上了門,在她面前兀自換起了鞋來:“你非要這麼禮貌的話那就現在跟我打個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