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老鄉長

那九隻飛鶴更令人驚訝的是,九放離空島的島主老飛俠居然沒有變化,也是說他並沒有受禽獸國的天地意志影響。 詫異之餘,丁齊趕緊祭起了禽獸符,喚醒了那九隻仙鶴的自我意識,再晚恐怕有些麻煩了。

那九隻仙鶴一進來飛向了高空,而且散得很開,再晚點的話丁齊得通過禽獸符一個一個那全世界去找它們了。其實它們剛進門的時候,丁齊應該立即將每個人的自我意識喚醒,這也是爲了防範意外。

舉個例子,假如有人變成了一頭老虎,而另一名同伴變成了一頭羊,在迷失自我意識的情況下,保不齊會出什麼亂子。丁齊之所以動手稍晚了些,是因爲看見老飛俠有些愣神,而且其他人都是仙鶴,也沒什麼危險。

那九隻仙鶴被喚醒自我意識之後,一個個都愣住了,不妙的是,它們是在天愣住的,倒是繼續飛呀!丁齊覺得這些仙鶴很搞怪甚至有些不正常,一個個保持着原先的姿勢,難道這個樣子可以繼續飛翔了嗎,肯定會掉下來呀!

九隻仙鶴果然都掉下來了。大型飛禽還好,只要張開翅膀還可以保持滑翔的軌跡,不至於摔得太慘。有幾隻仙鶴反應較快,下墜了一段距離又撲扇着翅膀飛了起來,緩緩地盤旋落到了老飛俠身邊。

只有一隻仙鶴最倒黴,它攏着翅膀好像沒反應過來,飛行的高度也不夠,從天掉下來摔在一塊石頭,腳踝部位扭傷脫臼了,發出一聲痛呼。雖然是鶴的鳴叫聲,在禽獸國卻帶着直接的意念交流,大意是:“哎喲,我操,太疼了!”

沒想到客人剛進門出了意外,轉眼間有一人受傷。丁齊趕緊發送了一道神念,提醒他們進入禽獸國的注意事項,同時通知他們趕往金山院,先救治傷員再說。他發送的神念像這片天地在衆人的腦海說話,指引衆人前行的方向,同時表達了歉意。

老飛俠抱拳朝着空道:“是丁院主在說話嗎?您不必抱歉,是他們自己疏忽了,多謝援手提醒。”

其實在進來之前,譚涵川反覆叮囑過注意事項,這些人也知道進入禽獸國後會發生什麼。但他們都是第一次來,毫無經驗,化身仙鶴一時迷失了自我意識,還是出了點意外。

聽見丁齊的提醒,九隻仙鶴又都振翅飛了起來,按照丁齊的指引的方向趕往金山院腳下。丁齊又趕緊提醒道:“諸位最好不要這麼飛,很容易再度迷失自我意識。”

那位老飛俠卻開口道:“丁院主不必擔憂,儘管讓它們飛吧,不妨事的。”他雖不知丁齊人在何處,但也知道丁齊能聽見他說話。

這給人的感覺更納悶了,要知道人本來是不會飛的,所以化身禽鳥肆意飛翔很可能忘乎所以,覺得這種感覺很爽、很好,無形很容易又會漸漸迷失自我意識。但老飛俠卻告訴丁齊不必擔憂,假如是普通人隨便說說也罷了,而此人顯然有大成修爲,不會亂說的。

冼皓納悶道:“難道這些人原本會買飛?”

丁齊苦笑道:“我也覺得很怪,但這的確是一種解釋。”

仙鶴奮力飛翔速度是很快的,包括那隻受傷的仙鶴也可以飛,因爲它傷只是腿。它們飛到金山院的山腳下,越過那座門坊恢復人身,有兩名同伴趕緊伸手架住了受傷人。這九人有三名女子,受傷者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一臉痛楚之色。

那座漢白玉門坊的右側有一排房舍,總共有五間屋子,如今可供來客休息露營時使用。今天出了一點小狀況,客人剛進門先露營了。衆人七手八腳幫同伴關節復位,然後又打繃帶固定腳踝,看來都有些外傷急救經驗。沒有麻醉條件,那姑娘疼得是滿頭冷汗。

這時老飛俠也走進了金山院,沒見他說話,只是掃視了衆人一眼,但另外九人都在點頭,可以推斷他是發送了一道神念,叮囑交待了些什麼。然後老飛俠又向着山頂拱手道:“丁院主,能否現身一見!”

丁齊也回了一道神念,告訴進入禽獸國的十人,在山腳下那五間屋子紮營,走出那道門坊便重新化身爲仙鶴。他們想什麼時候出去體驗請自便,但須時刻注意保持自我意識清醒,禽獸國也有一些猛獸可能會造成危險,想休息或者睡覺的時候回到金山院。

他們在金山院的活動範圍,到半山腰那座草亭爲止,再往便是不對遊客開放的內部區域。從草亭到山腳這片地方可以隨意活動,想生火做飯搞野餐都行,只要注意別引發山林大火。交待完畢之後,丁齊又以神念道:“老島主,請到半山草亭一敘。”

九名“遊客”忙着解下揹包取出裝備紮營,“領隊”老飛俠沿着青石階山,他來到涼亭的時候,丁齊已坐在那裡等候。亭放了一張桌子,桌子沏好了茶,還放了一個空盤,見老飛俠走來,丁齊笑着招呼道:“老島主,請坐喝茶!”

老飛俠坐下道:“不必稱我老島主,那只是一個名,我並不姓老。”

丁齊:“請問貴姓。”

老飛俠:“我姓宗。”

丁齊:“宗島主,請問今年貴庚?”

老飛俠微微一笑:“九十有六。”

丁齊舉起茶壺給他斟茶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老前輩!”

老飛俠看去只有四十出頭的樣子,沒想到年紀已有九十六歲了,真是駐顏有術!丁齊也是大成修士,他判斷老飛俠大概是在這個年紀突破大成修爲的,所以這麼多年形容未變。老飛俠先前給他的感覺應該是一位長者,沒想到年紀他猜測的還大。

老飛俠:“丁院主不必客氣!”

丁齊:“方纔的意外實在抱歉,我事先也沒有想到。”

老飛俠:“這不是丁院主的錯,讓他們受點教訓也好,這趟並不白來。”

丁齊一招手,涼亭有很多禽鳥飛過,叼來了滿滿一盤瓜果,然後笑着說道:“宗島主請用茶點。”

老飛俠驚歎道:“丁院主真乃當世高人,襟懷豪放、灑脫不凡!難怪會成爲方外聯盟的理事長。”

丁齊謙虛道:“那都是大家給面子,有好幾位前輩推辭,所以才讓我這個晚輩出面……假如我沒有看錯,九放離空島應有江湖八大門要門興神術傳承,不知是否如此?若涉及隱秘,宗島主可以當我沒問。”

既然老飛俠是自己前來作客,還主動要求與丁齊見面,兩位大成修士談話倒也不必兜圈子,姓什麼、多大歲數、是否修習了八門的某一門秘術,丁齊直接問了。

老飛俠答道:“倒也不算什麼隱秘,九放離空島確實有興神術傳承,但所得傳承不僅止興神術,這些我不便多說了。我也想問丁院主,你對我此番帶來的九名晚輩觀感如何?”

丁齊答道:“體格健而不強,神強於形,我也不知他們是怎生修煉的。還有一點,我覺得您的這些晚輩都好像自視甚高啊。”

老飛俠嘆了口氣道:“丁院主不愧是當世高人,一眼看得極準,所以我纔要帶他們出來歷練,否則恐怕九放離空島後繼無人啊。”

這話丁齊也不知該怎麼接,只有寬慰道:“人生各自精彩,後人自有後人的經歷與緣法,爲師長者,言傳身教而已。九放離空島能有這麼多位年輕才俊,已是不凡。”

這話倒不是謙虛,老飛俠這次帶來九個人,事先已打過招呼,無需丁齊用控界之寶護住形神讓他們再進來一趟,也是說他們至少都有三境修爲,這很不簡單了。至於這九個人怎麼都是一副脾氣,恐怕與他們生活的環境有關。

老飛俠苦笑道:“丁院主還沒去過別的方外世界吧?可不是處處都像金山院!”

丁齊:“別的方外世界倒也去過。我清楚金山院之是歷練之地,並非安居之所,而別處各有神妙。想必九放離空島人很多,而且世代長居。”說話時他想到了琴高臺,那麼大一個世界,人口好幾千呢,九放離空島可能也相當不小。

老飛俠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丁院主是剛剛擁有天地秘境不久吧,此前應並未在天地秘境長居。”

丁齊:“的確如此,您老看出來了。”

老飛俠:“對於世人而言,天地秘境神無盡,若能享有是莫大福緣,不僅可逍遙於世外,也可於亂世守一方清寧。可是對於世代居住秘境之人,或許是另一番感受了。”

說着話他又轉身望着山下道:“對於他們而言,九放離空島纔是真正的世界,外界只是取所需之地,並非安居之所,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久而久之,哪怕翱翔九天,也是畫地爲籠。”

這話丁齊倒是聽明白了。九放離空島是世外逍遙之地,世代生活在裡面的人覺得自己的世界很好,其實並不想出來。他們不覺得外面是什麼好地方,哪怕出來逛一逛,心態也是格格不入,甚至沒有把外面的人當成同類。

假如是這樣,丁齊倒能理解那些人表露出來的態度了。而在老飛俠身,丁齊並沒有看到這種心態。老飛俠表現得很平和,並沒有把自己視作來自另一個世界、身份不同的人,在他看來,九放離空島再好,那只是一個居住的庭院,外面纔是真正廣闊的世界。

對於丁齊而言,發現方外世界當然是大開眼界、增長閱歷。可是對於九放離空島的居民而言,他們世代生活在天地秘境,對那裡的一切早習以爲常,雖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可自如往來,但卻不太適應外面的生活。

久而久之,這確實是有問題的,別談什麼開闊眼界了,從心態會變得很封閉。老飛俠的意思倒不是要把九放離空島的人都搬出來住,而是希望他們有真正面對世界的開放胸懷,這一點有可能是突破大成修爲的關鍵吧,所以感嘆後繼無人。

丁齊:“您老帶着晚輩出來見識一番,倒很有必要。但我也有一個建議,思維方式取決於生活閱歷,僅僅是旅遊觀光可能不夠,你可以挑選一批合適的傳人,讓他們在外面生活,這也是一番歷練。”

老飛俠嘆息道:“祖師豈能想不到!其實歷代以來,九放離空島一直是這麼做的,在外總能有安身立命的基業。但如今的族人都認爲那是苦差事,所以大家都是輪流來。這話應該怎麼說呢,像派外勤,輪到了出來,等時間滿了立刻回去,總之誰也不想多留。”

丁齊:“那麼老先生您呢?”

老飛俠解釋道:“我的情況不太一樣。我的父母當年外出被戰亂所阻,我是在外面出生的,歷盡艱辛直到十年後才得以返回祖地。但我那時已經十歲了,父母沒有讓我立刻進入秘境,在外面一直待到了二十歲,將傳承秘術修煉有成,然後才進入九放離空島。

正因爲如此,所以我曾長住外間。不瞞你說,我當過小學教員、學老師、赤腳醫生、鄉衛生所的所長、村長,後來叫村主任,還當過鄉長、書記呢。祖地所在的那個鄉,如今共有九個行政村,九個村的在籍居民全是我的族人。

可如今的局面卻是越來越難以爲繼,田地拋荒、房舍空置,宣稱都是外出打工了,這倒是個很好的藉口,但其實都是跑回九放離空島了。眼下尚得維繫,但再這樣下去,在世間的根基可難保,誰都不願意出來,我也只得輪流外派……”

老飛俠大概是很久都沒有碰到一個合意的聊天對象了,今天見到了丁齊,對方也是方外世界之主,同樣有大成境界,所以一時有很多感慨。

通過隻言片語包含的信息推斷,丁齊也瞭解到不少情況。九放離空島在很多方面很像琴高臺,地域非常大,裡面生活的人很多,而且基本能夠自給自足。但與琴高臺世界不同的是,它世代與外界有往來,並非是封閉的。

鄉是建國後的行政區劃,那個鄉包含九個村,所有居民都是九放離空島的人。自古以來,九放離空島的族人在那些村莊生活,每逢戰亂災荒,他們便可以躲入九放離空島避禍,這隱秘的傳承延續方式始終不爲外人所知。

九放離空島一族的祖先爲什麼要這樣做,從現實來看也很有必要。說最簡單的,在外面你得有戶口、有身份證,鄉衛生所可以開出生證明、鄉派出所可以辦身份證、鄉政府可以開介紹信。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辦,行走世間很方便。

假如外面的這些基業都廢棄了,九放離空島這麼大規模的方外世界,與外界的交流往來會變得很困難。偏偏現在很多族人已不願意在外面待着,這正是讓老飛俠犯愁的事。

丁齊說道:“若不缺物力,您可以把外面的村莊建設得好一些。”

老飛俠苦笑道:“哪怕建造爲山水園林,又怎能及得九放離空島仙境?”

丁齊:“那只有外派值守了,告知衆人這是必須之歷練。”

老飛俠:“我是這麼做的,但心若不願,行便難成啊,歷練的效果未必盡如人意。所以聽說方外聯盟成立,我是很願意加入的,能讓他們出來開開眼界,瞭解這世不僅有九放離空島,還有更多神未知之地。這也要多謝丁院主肯開放金山院!”

丁齊:“宗島主客氣了。聽您這麼一說,我對九放離空島也很感興趣,不知能否有機會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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