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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激戰正酣,城內咆哮如雷。
出離憤怒,無處發泄的郅支,已經連殺了兩個巫醫。鼻子被削去半邊,徹底破相,他這個單于將來若召開龍城大會,難免被諸部取笑,再難與他的兄弟呼韓邪一爭長短。他怎能不怒?
至於諸閼氏死絕,郅支倒不太在意,他的大閼氏仍在,死的不過是些側閼氏。只要他想要,隨時可以讓諸部及周邊大小邦國送來,要多少有多少。儘管這此死去的側閼氏中不乏諸部貴人之女,但那又怎麼樣?他砍了康居公主的腦袋,康居王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更遑論其他小部落。
好不容易包紮傷鼻完畢,此時郅支被布巾環繞裹着厚厚一圈,看上去整張臉被白布一分爲二,甚是滑稽。當然,但凡看見的人,從貴人到僕人,沒人敢露出半點異色,地上那兩灘血跡還沒幹哩。
“大單于!”駒於利受滿身血污,跌跌撞撞奔入,“西門、北門,守軍死傷慘重,若無生兵,恐怕撐不到明日啊!”
郅支按住鼻子,嗡聲嗡氣道:“抱闐怎麼說?”
“他、他派來使者,說是兵力分散各處,又被漢軍騎兵攻擊甚急,無法入城協守……”
“屁!”郅支勃然大怒,大手剛舉起要拍案,旋即急急按住鼻子,呲牙咧嘴,狠狠道,“既被追擊甚急,何不入城,與我合兵,憑堅拒敵?擺明了是見勢不妙,只想抽身……他也不想想,事到如今,就算他抽身,漢軍又會放過他麼?”
不得不說,郅支到底也當了好些年單于,多少有些眼光,在這方面看得比較清楚。只是說得再有理,人家都不在眼前,然並卵。
郅支城最大的問題就是兵力少,四門分守,每個城門段也就幾百人,面對十倍的攻城之敵,就算是冒頓復生也爲難啊。更何況,匈奴人拙於守城,而漢軍擅長攻城,這是以己之短對敵之長,自取滅亡。
儘管有種種困難,但駒於利受看着父親的模樣,再難也沒法說什麼了,重重叩下頭去:“請單于安心休養,孩兒去了。”
郅支點頭:“你很好,若我有不測,你可接任單于之位。”
駒於利受胸口一熱,再不說什麼,叩首而去。
“阿羆!”
隨着郅支一聲呼喚,一個人形巨熊出現在門前。但見此人身量九尺有餘,腰闊十圍,身披重甲,外露部分除了一雙銅鈴巨目與蒜頭鼻,臉、手全長着粗而硬的毛髮,整個一個大狸狸,或者人熊。
“守在門外,敵軍若攻進來,除非死了,不得讓路。”郅支的眼神殘忍而瘋狂。
“人熊”頓首,在他轉身的一刻,可以看到後背負着一根六尺長、大腿粗的堅木棒。
這時有匈奴兵大聲稟報:“大單于,漢軍派了一個少年將領,還有三個巫漢,將一車物什扔在東門下,還詛咒單于……”
莫說匈奴人,就算是漢朝人,也很忌諱這個。
郅支怒不可遏:“他們詛咒什麼?”
“說是……說是天若有靈,當降雷霆,要對匈奴人施以神靈之罰……”
話音未落,郅支按鼻“呼呼”怪笑:“雷霆?神靈之罰?他們以爲這裡是什地方?這是匈奴人的地盤,要說神靈,那也是我們的祁連神,只會保佑我們,降罰於漢軍。嘿嘿,霹靂……”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掩沒了郅支未了之言。
……
當攻城部隊對郅支城發動一波又一波的強大攻勢時,打援的甘延壽與二千白虎校騎兵也沒閒着。從後半夜開始,甘延壽率軍擊退康居人一次次襲擾。康居人明顯也沒有勇氣向西徵軍大本營發動攻擊,只能採取騷擾手段,不時環繞軍營縱馳呼喝。火把如流,亂箭如雨,終夜擾軍。漢軍騎兵一出,康居騎兵則退,漢騎入營,康居騎兵復來,如此往復,折騰了一夜。
抱闐將康居騎兵共分十隊,每隊千騎,除了本隊三千騎不動,其餘九千分隊或襲擾漢軍營,或騷擾圍城部隊。康居人的戰術雖然沒能給漢軍造成大的損失,卻也如同蒼蠅般可厭。
天明時分,甘延壽終於率軍出擊,如同一條淬水的鞭子,不斷抽打襲擾的康居人。由於康居人分散多隊,總人數比漢胡騎兵多,但每一隊在人數上卻處劣勢。數量不行,質量更不行。甘延壽的精銳騎兵,可是足以向匈奴人叫板的強兵,而康居人,卻被匈奴打得沒脾氣。兩相比較,結果可想而知。
漢胡騎兵每每衝向康居騎兵隊,便如獵犬衝進雞鴨羣,擾得雞飛鴨走,鳥雀四散。
康居人既打不過,也不敢打,只仗着熟悉地形躲貓貓。但見漢胡騎兵來攻,或鑽山入林,或四散奔逃。漢胡騎兵吃不掉他們,他們也再難襲擾攻城部隊。一天下來,康居人死傷數百,士氣低落。不少將領紛紛向副王抱闐抱怨,他們許多馬匹都傷了蹄子,損失的馬比人還多,眼下只有六隊勉強能用。但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漢軍也沒見換過馬匹,卻並未損失多少戰馬,真是奇哉怪也。
“我們特意用一批包裹馬蹄的騎兵,將漢軍引入白石山道,那裡半道青草半道亂石,不知底細者很容易傷蹄。沒想到……漢軍騎兵簡直就是‘石上飛’,沒受半點影響,直衝我軍後隊。就這一下,我至少損失了上百騎……”
一個康居將領,正一臉鬱悶向抱闐稟報戰況。仔細看,這不正是那個漢軍俘虜伊奴毒麼?
伊奴毒被開牟“營救”回來後,交還抱闐,這自然又是一筆政治交易。由於伊奴毒是康居諸將中唯一與漢軍交過手、並曾取得“勝績”的將領,抱闐自然要拿出來用。而伊奴毒也不負所望,想出一條引漢軍入險道的妙計。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
抱闐的臉遮着厚厚的防塵面罩,看不清面目,只能從一雙灰褐的眼珠裡,看到一絲動搖:“方纔前方來報,單于被射傷鼻,諸閼氏多死難……此戰,不妙啊!”
伊奴毒張大嘴,吃驚不已,半晌方道:“那,那我們還要不要堅持下去?”
抱闐手裡皮鞭輕敲馬靴,沉吟難決:“……這樣,再堅持一日夜,若明日再無轉機……”
就在這時,一聲轟雷,同樣截斷了抱闐的話。